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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长得蛮可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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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水一中的香樟树在九月的阳光下舒展新芽时,江沅正攥着母亲绣的锦鲤手帕,在操场角落数第37片飘落的树叶。
她的校服袖口露出半枚银色发卡,锦鲤尾鳍在风里轻轻颤动——那是七岁那年,隔壁哥哥程锦搬家前塞给她的礼物,背面刻着极小的“CJ”。
“下面有请学生会主席程锦发言。”
校长的话音未落,掌声已如潮水漫过操场。
江沅抬头,看见白衬衫少年站在升旗台上,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
他手腕上的篮球手环泛着藏蓝光,和她发卡内侧的刻痕形成镜像。
“大家好,我是程锦。”
少年的嘴角笑的时候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站在台上笑得很爽朗,阳光打在身上,倒映出倾斜的影子。
江沅盯着那张白皙好看的脸颊,有些出神。
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发言稿
“其实我高一数学考过47分,后来每天刷题到凌晨三点……”
人群发出惊呼,江沅却盯着他后颈新晒的小麦色皮肤——那里有块淡红的草莓状胎记,和她偷藏的程锦小学毕业照上的一模一样。
母亲昨晚还在说:
“程教授夫妇都是遗传学专家,锦锦这胎记以后肯定能消。”
散场时,她在走廊撞见程锦和男生打闹。
“锦哥,周宁又给你送情书了?”被称作韦思洋的男生撞了撞他肩膀,校服领口敞着,露出和程锦同款的锁骨线条,
“人家可是校花,你就从了吧。”
“别闹。”
程锦笑着推开他,手里的橘子汽水拉环发出脆响,“说了多少遍,我对橘子过敏。”
江沅的脚步顿住。
她看着程锦手腕上的手环随动作晃出微光,突然想起七岁那年,他蹲在锦鲤池边给她剥橘子,指尖被汁水染成金黄:
“小沅,以后我要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但你要记得,橘子味就是我的味道。”
“同学,借过。”
韦思洋的声音惊得她慌忙让路,书包带勾住程锦的球鞋。
少年弯腰替她捡起掉落的数学笔记本,指腹扫过封皮上的“江沅”二字
“你长的蛮可爱的名字很好听,像沅水的波纹。”
他笑着直起身,阳光在他耳钉上折射出七彩光斑。
“我叫韦思洋,以后常来问问题啊。”
江沅的指尖还残留着他触碰笔记本的温度。
她躲在楼梯口,看见程锦翻着她的错题本轻笑。
他说我长得很可爱。
“这道抛物线题解法和我当年一样笨。”
韦思洋撞了撞他肩膀:“人家挺努力的,不像你,靠天赋吃饭。”
午休时,琴房的旧钢琴传来跑调的《小星星》。
沅水一中跟别的学校不一样,这里的校长除了比较看重成绩以外,还希望学生培养培养兴趣爱好,所以用了学校综合楼的几间教室放了一些器材,让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时常去学习新的东西。
江沅也是在刚开学时听到班主任说起才知道的,她自己也没想到学校还会注重这个,她出于好奇就偷偷去综合楼看了看,学校确实买了很多东西,也有很多的兴趣班,还有关于音乐的,她在一间教室停了下来,里面有一架钢琴,她从小就很喜欢钢琴,只不过母亲并不喜欢她搞这些与学习无关的东西。
……
“现在主要以学习为主,弹什么钢琴?”
并且妈妈在自己初中的时候还把钢琴给偷偷卖掉了。
……
江沅回到家推开房间门,书桌上的台灯亮着,练习册摊开的边角还翘着,可斜对角本该立着琴谱架的位置,空得刺眼。她猛地想起上周藏在琴凳里的、攒了半年零花钱买的《肖邦练习曲集》,慌慌蹲下翻找,琴凳空荡荡的,只有几粒经年的灰尘。
“妈!”江沅咬着牙喊,声音在狭小走廊里晃荡。妈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见她发红的眼,冷漠别过脸:“哦,钢琴我买了,你……”
江沅甚至都没听她把话说完:“你为什么要卖掉?您说不让我弹钢琴,怕影响我学习,我听了您的话,我没弹吧?可是您为什么还要卖掉?”
妈妈刷碗的动作猛地停住,转身时,围裙上的水珠子甩在瓷砖上:“凭我是你妈!你为了一个钢琴跟你亲妈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呢?”她把搪瓷盆往灶台一掼,搪瓷碰撞的脆响,惊得江沅后脊发紧,“初中三年多关键,你天天摸那琴,心思还能在学习上?我看你就算不摸琴,心思肯定还你那些琴谱上,我还不如把琴卖了,断了你的念想……”
……
江沅躲在窗帘后,看见程锦坐在琴凳上,皱眉按着琴键。
韦思洋靠在窗边吃橘子,果肉汁液溅在琴谱上:“锦哥,校庆真要表演这个?周宁说想听你弹《小情歌》。”
“试试而已。”
程锦的指尖划过琴键,在低音区敲出闷响,“你听这节奏,像不像篮球撞击地面?”
韦思洋突然指着门外:“看,那个不是!”
江沅猛地转身,跑了出去。
她摸出校服口袋里的录音笔,这才发现红灯没亮——原来从听见程锦说
“过敏”
开始,她就忘了按下录音键。
放学时,便利店的橘子汽水正在促销。
江沅盯着玻璃柜,突然发现罐身上印着跃起的锦鲤——和她发卡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收银台的电视播着新闻:沅水发现罕见白鲸搁浅,胃中存满糖纸与发卡。
“老样子,谢谢。”
程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手里拎着袋猫粮,韦思洋跟在旁边啃橘子:“锦哥,今晚去看电影?新出的科幻片有鲸鱼特效。”
“不去,要练琴。”
“咦~慌啥?反正现在离校庆还早呢?你看看你这么多才多艺,就一定非得弹琴?”
程锦接过汽水,拉环脆响惊飞檐下麻雀。
江沅看见他无名指戴着枚银戒,戒面是只衔着橘子的鲸鱼——和她七岁那年送他的锦鲤发卡,恰好拼成完整的圆形。
深夜的沅水堤岸,江沅对着流浪猫橘子哼起《小星星》。
远处的教学楼亮着灯,她知道程锦在学生会办公室值班。
秋风带来隐约的钢琴声,跑调的旋律却让她眼眶发烫——原来他还在练《小星星》,原来他的琴声和记忆中那个替她摘桂花的少年,重叠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母亲发来消息:数学试卷写完了吗?程锦初二就拿了数学竞赛省奖。
江沅望着沅水面上的月亮,摸出那枚锦鲤发卡。
发卡内侧的“CJ”刻痕里嵌着片桂花,她突然想起韦思洋耳钉的光斑,想起他说“名字像沅水波纹”时的笑容。原来在程锦之外,还有人会认真读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