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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梅涅劳斯定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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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教室明亮的玻璃窗，在深色的课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自从在食堂想清楚了，一整个下午以来，林昭都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像踩在一团不真实的云朵上，脚下软绵绵的，找不到着力点。
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语重心长地进行开学收心教育，声音抑扬顿挫，可那些字句飘进林昭耳中却自动分解重组，拼凑成一个清晰的名字——沈聿。
课间休息的十分钟他依旧在想沈聿。
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心乱如麻。
该把这件事当秘密瞒着所有人吗？还是应该告诉沈聿？不行不行。不能告诉沈聿。谁知道那个人会有什么反应？想想就可怕。
最后林昭还是决定采取最鸵鸟的政策：顺其自然。说不定只是自己青春期情窦乱开，过不了多久就不喜欢沈聿了。先做点别，转移注意力。
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全都压下去。林昭认命般拿出一套难度颇高的数学竞赛试卷铺开，决定用题海战术淹没自己。
开始解题时，他有一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习惯：每当专注思考，右手食指就会无意识地缠绕上翘起的一缕头发，细细地卷着。
仿佛这样就能把散乱的思维也拧成一股清晰的绳。
林昭长着一头蓬松柔软的深栗色头发，发梢带点天生的自然卷，尤其是被他随手胡乱抓过之后，总有几撮不听话地四处翘起，配上他懒散的眼神，像只阳光下刚睡醒、带着慵懒气息的小猫。
此刻，午后的暖阳恰好落他发顶，跳跃着温暖的金棕色光泽，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被镀上了柔光。
他蹙着眉，被一道题难住了，卡了将近十分钟。密密麻麻布尝试的各种辅助线和公式不满整张草稿纸，却始终没解出来。
烦躁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攀上心头。
“诶…” 他败下阵来，手肘轻轻碰了碰秦宇航的胳膊，将试卷推过去，笔尖指着那道令人头疼的题目小声求助，“…这题，你看看？”
“不会。” 秦宇航想都不想，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脱口而出。
“？” 林昭难以置信地瞪他，“你看都没看呢！”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块，对着那道题研究半晌。
最后，秦宇航抬起头哭丧个脸，语气无比诚恳：“这我真不会，别虐待老人了！况且这几个点学都没学你卷什么啊！”
“不过……”他话音一转，眼神往斜后方飘了飘，压低声音凑近林昭耳边，带着点怂恿的味道，“…你要真想写可以问问沈聿。”
“为什么要问他？” 林昭下意识脱口反问。
“啧，这还不明显？”，秦宇航满脸写着“孩子你好单纯”的高深还表情，用气声神秘兮兮地分析。
“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能空降插进咱班的，不是家里背景硬得能一手遮天，就是成绩牛到能保送清北！我觉得他八成是两者兼得。”
“噢……” 林昭若有所思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指尖捏着试卷边缘，无意识地捻了捻。
确实，他们班是每个年级仅一的竞赛班，名义上虽是高二，实际上实则课程进度飞快，有几门学科知识点就快讲完，现在完全是在准备向深度和竞赛难度进军。这个时候想转进来并不容易。
但是林昭不想问沈聿。他要尽量减少跟沈聿的接触。
还是缩在自己的壳里，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他重新埋下头，赌气似的跟那道难题较上了劲，笔尖重重地划过草稿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几乎要将纸面戳破。
那一道道看似无辜的线条，此刻在他眼里都成了张牙舞爪的阻碍。
正烦躁得几乎要抬手再次揉乱自己本就不算整齐的头发时，下课铃响了，四周一下子嘈杂起来。
“唉……” 林昭叹口气，摆烂般向后靠在椅子靠背上。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的人站起来了。林昭条件反射“蹭”一下子立马坐直了，脊背绷紧，心脏狂跳。整个人的背影透着一股紧张感。
沈聿走到林昭桌边，停住了。
林昭：？！
沈聿看着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嘴角没忍住扬了扬。林昭余光瞄见了，更觉得紧张。
他知道我喜欢他了？
就在林昭没忍住准备抬头看向沈聿的时候，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那只手将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条，对折得整整齐齐，边缘锋利，悄无声息地推到了他的试卷边缘，正好压在那道令他束手无策的题目旁边。
林昭猛地一愣，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视线顺着那只漂亮的手迟缓上移，越过瘦削的手腕，最后，撞进了一双平静无波却又有些温柔的眼眸里。
……情书？
……怎么可能。我有病吧。
沈聿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林昭的困境。
“辅助线加在这里。” 沈聿的声音低沉，像傍晚掠过湖面的微风，带着一种独特且不易察觉的温和质感，“试试梅涅劳斯定理。”
他的语调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片轻柔的树叶飘在林昭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林昭感到自己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发烫。他有些慌乱地低下头，避开那道视线，手指微颤地打开那张折叠得一丝不苟的纸条。
只见上面用黑色水笔画着一个极其标准的几何图形，一条清晰利落的辅助线划在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巧妙位置，旁边是两行简洁至极的证明步骤，字迹瘦劲清峭，笔锋凌厉。
还真是……字如其人。
“谢…谢谢。”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不敢抬头直视沈聿的眼睛，脸颊的温度逐渐有攀升的趋势。
沈聿并没有立刻收回目光，也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地颔首，视线似乎在他那泛着不怎么明显的红晕的耳廓上微妙停留了一瞬，才缓缓移开。
林昭拿起纸条打开，假装全身心投入到研究那张纸条上。然而沈聿的字迹却像带着魔力，吸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解题思路之清晰绝妙，完全跳脱了他方才所有的思维定式。像一把小巧精准的钥匙，咔嚓一声，便轻松打开了那扇围困他许久的铜门锁孔。
“原来还可以这样……” 林昭恍然大悟。
“有没有哪里不明白？” 沈聿的声音突然近在耳边。
林昭吓了一跳，发现沈聿不知何时已经侧过身，离他近了许多，正看着他手中的草稿纸。那股淡淡的、属于沈聿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来，让他更加心神不宁。
“没有…就怎么想到用梅涅劳斯的？”林昭随手指了其中一个步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沈聿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轻轻画了一个简单的图形。“观察比例关系。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的笔尖点过几个关键点和线段，声音平稳而清晰，“看到这些线段之间的比值了吗？它们提示了。”
他的讲解简洁直接，一针见血。
一种豁然开朗的钦佩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极小幅度地侧过头，想去看一眼那个解题的人。
午后的光线穿透窗玻璃，不再那么热烈，反而生出一种近乎温柔的柔和。恰好笼罩在沈聿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梁，为他平日里略显冷清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浅金色光边。
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沉静的眼睛此刻微垂着，专注地看着林昭桌上的试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纤细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忽然，沈聿眼神微动，轻轻抬眼，正正好撞进林昭眼里。
两人就这么不经意间对视上。
太近了。
沈聿站在林昭身旁，微微俯着身。这个距离其实很正常，并不算近。林昭就是没由来地觉得太近了。
他能清晰地数清沈聿垂下的睫毛，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像是阳光晒过后的清新独特的香气，混合着一点墨水的清冽。
心脏猛地一下撞击着胸腔，节奏彻底乱了。林昭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回头，一把抓起笔，抬起左臂撑着头。
他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感觉从脸颊到脖颈都在持续不断地发热，甚至生出了些许微麻的错觉。
“懂了？” 身旁传来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刚才更近了一些。
“懂、懂了！”林昭不敢抬头，只能一个劲地猛点头，声音因为心虚和害羞而显得有些闷，“非常感谢！”
沈聿似乎顿了顿，然后才淡淡应声：“嗯。”
他感觉到身旁的视线似乎又停留了两秒，那存在感强烈得让他脊背又不自觉地绷紧了。
过了两三秒，才听到轻微的衣料摩擦声，沈聿好像终于转回了身，那股无形的压力稍稍撤离。
林昭却依旧僵硬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纸条，仿佛攥着一块滚烫的炭。
纸条上面瘦劲有力的字迹，透过指尖，沿着神经一路烫到了他的心底。
直到上课铃声又一次响起，他都没能再解出试卷上的任何一道题。
那张写着沈聿字迹的纸条，却被他小心翼翼地抚平折好，夹进了最常用的笔记本里。
沈聿这个人好像也没有初见时那般冷冰冰了，还挺……温柔的。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沈聿真的对他不太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