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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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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攥着手机一路小跑回家，帆布鞋磕在楼道台阶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掌心的汗把手机壳洇得发软，屏幕上“凌晨四点”发来的“路滑”，像粒小石子轻轻砸在她心里，惊起一圈圈涟漪，尾椎骨那股麻意顺着脊梁往上爬，指尖跟着发颤。
推开家门时，七只猫一下子围了上来。柠柠最黏人，尾巴缠在她脚踝上，喉咙里呼噜呼噜响。苏郁弯腰把它捞进怀里，冰凉的猫爪贴在手腕，才算勉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手机扔在抱枕上，指尖无意识划过柠柠的背——柔软绒毛蹭过指腹，像在摩挲某个藏得很深的答案。
“那个女生……是巧合吗？”她对着空气喃喃，声音轻得快被猫的呼噜盖过。公交站台穿蓝白校服的身影、便利店冰柜前捏着草莓牛奶的手、随舞现场躲在盆栽后的目光……这些碎片突然在脑子里拼贴，形成模糊又清晰的轮廓。她猛地抓起手机，点开和“凌晨四点”的对话框，往上翻聊天记录。
最早的消息停在半年前，她劝对方别刷霸王票，对方回“不要紧”，语调轻得像羽毛，却和公交站那句“小心”重叠——淡得很，力道却扎扎实实地落进耳朵。再往前，是对方发的简笔画猫，尾巴翘得老高，和此刻蜷在怀里打哈欠的柠柠，像一个模子刻的。
苏郁心跳又开始失控，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她不是没遇过狂热粉丝，被围堵时总下意识想躲。但那个女生不一样，站在人群里安静得像幅画，目光落她身上时，没有探究和狂热，只有种“早就该这样”的熟稔。直觉告诉她，那不是私生饭的窥探，是小心翼翼的陪伴，像走夜路时，有人默默举着灯笼跟在身后。
她点开对方主页，置顶是三年前的推文，《雨夜拾光》的购买链接配文“值得被看见”。评论区里，全是帮她宣传的痕迹——“图书馆有人读这本书了”“作者更新了，快去看”“这章细节真好，像亲身经历”。苏郁指尖划过屏幕，鼻酸得厉害。
刚写文那会，她才十五岁，抱着《雨夜拾光》闯网文圈，像只误闯丛林的小鹿。点击量死水般沉寂，编辑委婉劝她改热闹校园文，她咬着牙没听，却在深夜对着空白文档掉眼泪，差点删文。
就是那晚，“凌晨四点”发了长评，逐字分析细节：“孤儿院里的腊梅香，像能闻见”“主角藏饼干的小动作，我也做过”，结尾说“别停，有人等你写完”。
从那以后，“凌晨四点”成了后台常客。她更新时间不定，对方却总掐着点留言，“这段对话很活”“转折没想到”，精准戳中她写文的小心思。平台推广时，对方用小号大号轮着转发，私信箱塞满“求看这本书”的消息，被拒了、石沉大海了，还一条接一条发。
“恩人”二字，苏郁在心里念叨过无数次。不是粉丝对偶像的追捧，是黑夜里递来的蜡烛，不算亮，却照亮她脚下的路。她偷摸想过对方模样，孤僻女生、戴眼镜的学姐，没想过会是公交站遇见的清冷校服女生。
手机屏幕还停在对话框，苏郁指尖在输入框敲敲打打，像被施了定身咒——“你去随舞现场了吗”太直白，“我好像看见你了”怕尴尬，“谢谢你”又太官方。她对着屏幕叹气，小说里流畅的对话，到自己这儿全成了打结的舌头。
正犹豫要不要关对话框，新消息弹出来：「霜霜，下周的签售会，可以给个to签吗？」
苏郁眼睛猛地亮起来，手指悬在屏幕上，删删改改半天，才按下发送键：「可以的?」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她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轻轻落地。原来对方真的关注她的动态，原来她们真的要在现实里交集。
怀里的柠柠不耐烦地扭身子，苏郁把它放回地上，起身去玄关拿项圈。小白听见动静，颠颠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蹭她手心。
小区里，晚风卷着草木香，把白天的热气卷走大半。苏郁牵着小白散步，看它在草地上打滚，尾巴扫得地板沙沙响。她想起刚搬来时，也是这样牵着狗遛弯，写完文就看夕阳染云、月亮爬上来，日子简单平静。
那时候，“凌晨四点”的留言是她遛狗时的盼头，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小白眼睛里，像两颗小星星。她会对着空气说：“有人懂我的故事呢。”小白歪头看她，尾巴扫过她小腿。
现在想想，孤单日子早有隐秘陪伴，像此刻吹过发梢的风，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缠在身边。
仲夏夜的风格外的清凉舒适，微风拂过发梢，吹起最美好的十七岁，十七岁的六月天，一切都才刚拉开序幕。
「签售会日」
签售会设在市中心书店，苏郁八点到现场时，工作人员正调试灯光。暖黄光束从天花板洒下，落在码齐的书上，地板投下格子光影。她的书摆在最显眼处，淡蓝色封面上，她画的翘尾巴猫，像片小小的海。
助理领她去后台休息，递来热牛奶：“昨晚没睡好？眼下青了。”
苏郁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瓷壁，摇头：“兴奋得睡不着。”其实她凌晨三点才睡，翻来覆去想见面会的场景，对方穿什么、说什么，直到天快亮才迷糊睡去。
十点整，主持人报出她的名字，苏郁深吸口气，从后台走出。掌声欢呼声涌来，像涨潮的海水要把她淹没。她鞠躬时，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慌得厉害，又踏实——这么多人里，有个为她而来的，足够她鼓起勇气。
坐在长桌后，第一个读者是扎双马尾的女生，抱着三本书，眼睛红红的：“板桥霜大大，你的故事救过我。”
苏郁心猛地揪紧，接过书时，指尖被对方的眼泪烫了一下。她认真写下“愿你被世界温柔以待”，抬头笑：“谢谢你相信我的故事。”
读者一个接一个来，有人带亲手做的饼干，有人递同人图，有人红着脸说“你的书让我敢告白了”。苏郁笔尖不停滑动，手腕发酸，心里暖意却越来越浓。这些素未谋面的人，因她的字聚在这里，交换秘密，像场盛大的奔赴。
她笑着听“霜霜要开心”“新书超好看”，手指机械签名、画图案，注意力却像绷紧的弦，越过眼前人，往队伍尽头探——等那个穿卡其色长裙的身影。
两个小时过去，助理递水：“休息十分钟吧，后面人还多。”
苏郁摇头，拧开瓶盖喝了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缓了干涩。放下水瓶，她目光再扫人群，顿住了——
队伍末尾，消防通道阴影里，站着那个女生。
她没穿校服，换了卡其色长裙，裙摆垂到脚踝，衬得小腿干净。头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额头和白皙脖颈。背着洗得发白的双肩包，和喧闹人群格格不入，像株安静的植物，根系悄悄往她这边扎。
是她。
苏郁心跳漏了一拍，握马克笔的手一抖，刚签好的书划了道浅痕。她赶紧低头整理笔帽，余光偷瞄——女生攥着本《雨夜拾光》，封面磨得起毛，露出泛黄纸页，是她当年自费出版、早就绝版的那本。
原来她真的记得，真的来了。
时间突然被拉成橡皮筋，每签完一本书，苏郁就往那边瞥，像偷糖的小孩。她看见女生被撞了肩膀，只轻轻挪半步，眉头都没皱；看见她理额前碎发，耳尖在顶灯下发白；看见她摩挲《雨夜拾光》的书脊，像触摸旧时光。
苏郁心里暖得发胀，想起随舞现场初见，她身上的冷，此刻却觉得那清冷里，藏着小心翼翼守护的温柔。
终于轮到她。
女生随着队伍慢慢走，卡其色裙摆扫过地面，几乎没声。到桌前，她轻轻推过《雨夜拾光》，动作轻得像碰碎什么，苏郁甚至觉出桌面的细微震动。
“你好。”女生开口，声音比公交站清楚些，尾音压得低，像怕惊落什么。
苏郁抬头，撞进她深黑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映着穿浅蓝连衣裙的她，头发用丝带松松绑着，和随舞时判若两人。
“想要什么to签？”苏郁尽量让声音自然，指尖却把马克笔攥得发白。
女生垂眸看了看书封，又抬眼望她，睫毛投下细浅的影：“写‘给凌晨四点，愿我们都能接住自己的光’。”
“凌晨四点”从她嘴里说出时，苏郁看见她指尖微不可查地抖，像被风吹动的树叶。
轰——
脑子里像炸开烟花，那些深夜留言、笨拙宣传、随舞的目光、公交站的提醒，全成了具象的形状，实实在在落在眼前。
周围喧闹突然静音，只剩长桌两端的呼吸，像敲在心上的鼓点。苏郁低头，笔尖落在扉页，字迹比平时重——“给凌晨四点愿我们都能接住自己的光”，末了画只翘尾巴的简笔画猫，和私信里的一模一样，尾巴弧度都分毫不差。
女生接过书，指尖擦过她的指腹——凉的是她指尖温度，烫的是电流窜过的麻。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被烫到。
“谢谢。”女生把书抱在怀里，像抱稀世珍宝，转身要走，又回头看她。阳光落在她脸上，睫毛镀了层金，眼神亮得惊人：“你的光……很亮。”
说完，她快步融进人流，卡其色裙摆像墨晕进水，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郁坐在原地，捏着马克笔，笔杆沾着她的指纹。助理递的温水凉透了，她没察觉，盯着桌角的浅痕发怔——原来撑她走过困窘、揣着牛奶陪伴、公交站提醒、说她“光很亮”的人，真的是她。
签售会结束，暮色漫进会场。苏郁收拾东西，动作慢吞吞，像没从恍惚里醒过神。
手机震了震，“凌晨四点”发来消息——照片里，《雨夜拾光》的to签清晰，简笔画猫被红笔圈出，旁画个歪扭的小爱心，像小孩子的手笔。
苏郁看着爱心，笑出了声，声音在安静书店里格外响。
窗外路灯亮了，晕黄的光照在她摊开的手上，暖得像纪澄擦过她指尖的温度。她慢慢打字：「下次，给你画只更大的。」
发送键按下时，苏郁摸了摸发烫的耳尖，十七岁的晚风从窗外钻进来，带着夏末的甜，吹得书页沙沙响——
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