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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修地窖 ...


  •   揣着新买的青灰厚棉布和两大包蓬松暖和的棉花坐回驴车,林清野心里踏实了不少,但这份踏实很快又被一股沉甸甸的忧虑压下。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在杨木匠的陪同下,林清野直奔粮店。他没有选精米白面,而是目标明确地搜寻耐储存的粗粮。

      粮店后院角落里堆着几麻袋陈年黄豆,表皮微微皱缩,色泽也黯淡了些,但颗粒还算完整。旁边还有几大筐晒得干硬的薯干条。

      “掌柜的,这陈豆和薯干怎么卖?”林清野蹲下身,抓起一把豆子仔细看了看。

      掌柜的正忙着招呼买新米的客人,瞥了一眼,不甚在意地道:“陈豆?放了两年的旧货了,八文钱一斤。薯干五文钱一斤。你要多少?”

      林清野心中一喜,这正是他要的价格!他不动声色地还价:“掌柜的,这豆子陈了,吃着怕是有股味儿。薯干也干得过头了。您看,我这量大,都要了,您给个打包价?”

      他指了指那几袋陈豆和几筐薯干。

      掌柜的见他指着角落那堆积压货,也乐得清理库存:“小哥儿爽快!陈豆算你七文一斤!薯干四文!不能再低了!”

      林清野立刻应下:“成!”他快速估算了一下,陈豆大约有两百斤,薯干有三百斤左右。陈豆200斤7文=1400文;薯干300斤4文=1200文。总共2600文,折合二两六钱银子。

      杨木匠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凝重,却没有出声阻止,默默看着林清野付了钱。

      伙计帮着将沉甸甸的麻袋和箩筐搬上驴车,几乎把车板堆满了。

      回去的路上,驴车吱吱呀呀地走在夕阳斜照的山路上,满载的粮食压得车辙深深。

      林清野抱着那包新棉布坐在车辕上,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心头却沉甸甸的,像压着块巨石。

      看着爷爷为他忙前忙后,花光了银子,可更可怕的灾难还在后头……他该如何开口,才能让爷爷相信那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预警?

      “野哥儿?”杨木匠的声音带着关切,他赶着驴车,目光却落在了身旁林清野身上。

      “咋了?从粮店出来就蔫头耷脑的。可是刚才爷爷不在时,在集市上遇上啥不顺心的事了?”

      养了快一年,他对这孩子的心事也摸到了几分。

      听到爷爷关切的问询,林清野鼻子蓦地一酸。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异常认真地看着杨木匠布满风霜却温和的脸:“爷爷,我没事。就是…就是刚才在药铺等您的时候,听见两个操着北地口音的老客商在愁眉苦脸地闲聊……”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凝重:“他们说北边好几个大州府,像并州、冀州那边,已经连着旱了快整整三年了。”

      “赤地千里,连草根树皮都啃光了,河床都干得裂了大口子死了好多人,听说..听说饿疯了的灾民,连观音土都抢着吃……”

      杨木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寒冰冻住,慢慢褪得一干二净。

      他勒住缰绳,驴车停了下来。浑浊的老眼顺着林清野手指的方向,死死望向北方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山峦深处,仿佛要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可怕的景象。

      他习惯性地把早已熄灭的烟杆凑到嘴边,想吧嗒一口定定神,却只狠狠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

      眉头深深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喃喃道:"旱了三年......这天时,真真要命哟......"

      他忽然一把抓住林清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野哥儿,你可知老汉我十二岁那年,碰上过两年连旱?"老人声音发颤。

      “饿!到处都是饿疯的人。别说树皮草根..连土都抢着吃,胀死了好多人。易..易子而食啊!我的弟弟...小妹就是...”后面的字眼哽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痛苦的呜咽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林林清野心头一震,他没想到杨爷爷不仅经历过,而且经历过如此惨绝人寰的饥荒。那亲身经历带来的创伤,远比他转述的几句听闻要深刻百倍。

      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林清野,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痛苦的过去:“囤。得囤。能囤多少就囤多少。”

      他的声音带着未平的颤音,随即慢慢拽过缰绳,轻轻拍了拍驴屁股,“走,回家了。咱现在就回去,修缮地窖,再把粮食都清点清点。”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西山,浓重的暮色如同泼墨般笼罩了望山村。

      杨木匠家的院子里却灯火摇曳,一盏被油烟熏得发黑的油灯挂在檐下,顽强地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将两个忙碌的身影拉得老长。

      驴车几乎是冲进院门的,“哐当”一声卸下最后一点零碎。

      杨木匠甚至没顾上拴好驴,只匆匆丢给它一把草料,便提着油灯,脚步急促却沉稳地走向西耳房里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这原是间堆杂物的空房,今年夏天,杨木匠心疼林清野顶着毒日头在院里侍弄药材,便动手拾掇出来,打扫干净,给他做了个遮阳挡雨的药房。

      此时,爷孙俩推门而入,熟悉的草药混合着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杨木匠径直走向药房靠里的角落。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覆盖着厚木板、边缘长了些许深绿苔藓的方形入口,静静地嵌在地上。

      这便是杨家祖传的地窖口,平日里被药房的杂物和药架遮掩着,并不起眼。

      “野哥儿,掌灯!”杨木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林清野立刻提着另一盏小油灯跟了上去,昏黄的光晕下,能清晰地看到老人脸上的凝重和眼底深处尚未完全散去的恐惧。

      沉重的木板被合力掀开,一股混杂着泥土、陈年蔬菜腐烂味和淡淡霉味的凉气扑面而来。

      借着灯光向下望去,地窖并不深,约莫七八尺,底部是夯实的泥土地面,空间不大,约莫三四尺见方,四壁是原始的黄土墙。

      角落里堆着些蒙尘的农具和几个空置的、落满灰尘的旧陶瓮,一派荒废景象。

      这地窖荒废已久。杨木匠孤身一人十来年,自己吃饱全家不饿,根本无需深挖大窖存粮,这方寸之地也就渐渐被遗忘在角落落灰。

      “太小了,太潮了。”杨木匠眉头紧锁,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

      他蹲在窖口,用油灯仔细照亮四壁和顶棚,“土墙不够结实,年头久了怕塌。顶棚也得加固,这木头椽子看着也朽了。最要紧是潮气,存粮最怕这个!”

      话罢,他从工具袋里抽出卷尺和炭笔,在废弃的木板上飞快地画着草图。支撑点、通风口、防潮层的线条利落分明,立体结构很快成形。

      林清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油灯的光芒跳跃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心中暗自佩服爷爷的手艺和决断力。

      他前世见过各种精密的图纸,却远不及眼前这炭笔勾勒的草图来得实用和有力量。

      “爷爷”等杨木匠说完初步构想,林清野轻声开口,“我看书上说,粮食存放最怕三样:虫、霉、鼠。咱们新窖挖好了,能不能在里面用木板隔出几层架子?”

      “不同种类的粮食分开存放,比如米一层、豆子一层、薯干一层,这样取用方便,也不容易串味受潮。架子底下悬空,离地面有点距离,潮气也上不来。”

      杨木匠正对着草图凝思,闻言猛地抬起头,浑浊老眼瞬间发亮:“分层架子,像药铺里的药柜似的。取哪样拿哪样,省得翻腾!还防潮!野哥儿,你这脑袋瓜子咋长的?”

      他看向林清野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赞许。

      “还有防虫”林清野受到鼓励,继续补充他从系统生存指南里看到的知识。

      “书上说,可以用干燥的草木灰,均匀地铺在粮食袋子底下和架子缝隙里,虫子就不爱来了。还有就是花椒,气味辛辣,虫子也怕,碾碎了包在小布袋里,塞在粮袋中间或者挂在角落,效果特别好。”

      “草木灰?花椒?”杨木匠脸上的惊奇更甚。草木灰他知道,农家常用它来肥地、洗衣,花椒防虫?这倒是闻所未闻!

      “这…这法子能行?”他有些迟疑。

      “书上是这么写的,说是古方子。”林清野一脸笃定,“反正草木灰和花椒咱们家都有,试试总没坏处,总比让虫子糟蹋了粮食强。”

      “在理、在理..”杨木匠连连点头,他一下子拍板。

      “管它是古方还是新方,有用就是好方。明儿我就去找老李家要几筐草木灰,他家灶膛多。花椒咱家房梁上还挂着去年晒干的一串,够用,都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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