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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番外二·粉色风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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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我收到了海城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家里的气氛降到冰点,一直不支持我玩音乐的妈妈整整一周没和我说话,总是偷偷支持我的爸爸也只能偶尔给我使眼色表示支持。
“欣彤,你真的决定去音乐学院?”离家前一晚,我妈终于忍不住开口,“学音乐能有什么前途?你爸是牙医,我在金融行业做了这么多年,你就不能选个稳妥点的专业?”
我撇撇嘴:“妈,我又不是去混日子,我是认真的。”
“认真?玩音乐的人有几个能出头的?”她冷笑,“你看看那些选秀节目,多少人最后连饭都吃不上?”
我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去。
自从我收到了海城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这样的对话在我家几乎每周都要上演一次。我爸爸是牙医,妈妈从事金融工作,典型的“稳妥式”家庭组合。在他们眼中,我的未来只有两条路——要么学医,要么学金融。而我,偏偏爱上了他们心目中最不“稳妥”的东西——音乐。
“妈,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离家去学校那天清晨,我站在门口说,“音乐不是玩物丧志,它是我的梦想。”
妈妈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发抖:“随你便。”
苏子佩和江行止抽出时间来送我,虽然我知道他们俩也很快就要启程去英国了。“小杜同志,苟富贵勿相忘啊!”苏子佩模仿着老电影里的台词,笑嘻嘻地对我说。
我看着她故作开心的表情,知道她也不过是用玩笑来掩盖离别的悲伤罢了。我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眶还是红了。
“哭什么,丑死了。”她别过脸去,但我看见她眼睛也湿了,“记得视频通话,要是敢失联,我就杀到你们学校去。”
江行止在一旁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够了,又不是生离死别。”
那时的我们还太年轻,不知道有些人真的会走着走着就散了。
幸好,我和苏子佩不是那样。
2.
海城音乐学院不算顶尖,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音乐学院的生活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这里人人都是天才,我引以为傲的吉他技巧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入门水平。第一个学期,我几乎每天都在琴房待到凌晨,手指磨出血泡又结成茧。
“杜欣彤,你弹得不对。”指导老师又一次打断我的演奏,“技巧可以练,但音乐需要灵魂。你的灵魂呢?”
我沮丧地放下吉他。灵魂?我连基本的和弦都按不准,哪来的灵魂?
转机出现在大二那年。学校举办原创音乐大赛,我鼓起勇气报名,写了一首关于友情的歌——《暮色》。写这首歌的时候我没想太多,只回忆着高二那次月考失利后,佩佩找到了独自坐在天台上的我,我们一起偷偷喝酒。那时候,我说“梦想再难也要追,否则老了会后悔”。她笑着说会和我一起解决问题。
也就是那天,她把我一直很想要的那款《魔卡少女樱》的联名耳机送给了我——因为《魔卡少女樱》是我们初中时最爱看的动画。不瞒你说,我现在还留着这副耳机。不是因为它有多珍贵,是因为我想我永远都会记得那天的霞光有多美,而我们的友情比霞光更美。
没想到,这首粗糙的小作品居然拿了二等奖,还被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注意到。
“嘿,要不要一起组个乐队?”主唱郑漫夏在颁奖礼后找到我,“我觉得你的风格很特别。”
就这样,我加入了“粉色风暴”——一个由四个疯子组成的乐队。除了我担任吉他手,还有主唱郑漫夏、鼓手蒋晨、贝斯手杨雅。我们挤在学校的地下排练室里,没日没夜地练歌,写出来的曲子烂得连自己都听不下去,但我们乐此不疲。
苏子佩偶尔会给我发消息:“大小姐,你的巨星之路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回她:“快了快了,等我先学会不跑调。”
她发来一个狂笑的表情。
3.
我们的第一次排练还是在那个地下排练室里。那里墙壁斑驳,角落里堆满了杂物。但对我们来说,这里就是梦想开始的地方。
“音效太差了。”蒋晨调试着设备,眉头紧锁。
“将就着用吧,学校正经排练室排不上号。”杨雅拨弄着贝斯弦,“至少这里没人赶我们走。”
郑漫夏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我们准备的第一首歌。我也拿起吉他给她伴奏,蒋晨和杨雅也加入了进来。声音在空旷的排练室里回荡。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真的站在了万人瞩目的舞台上。
4.
乐队的日子并不总是热血沸腾的。
我们穷得连排练室的租金都凑不齐了,只能去街头卖唱。杨雅的父母威胁她再这样就退学,郑漫夏的男朋友嫌她“不务正业”和她分了手。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四个人挤在出租屋里,吃着泡面写歌,互相打气:“再坚持一下,万一明天就有唱片公司找我们呢?”
但明天从来没有奇迹。
我妈知道我还在玩音乐后,直接打来电话骂我:“杜欣彤!你是不是非要等到饿死了才肯回头?!”
我咬着牙没说话。但我知道,我这头倔驴向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那天晚上,我爸偷偷给我转了一万块钱,留言只有一句话:“别告诉你妈。”
我的眼泪直接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5.
我们的第一次公开演出是在学校旁边的小酒吧。台下只坐了不到二十个人,大部分还是我们拉来的同学。我戴着那款《魔卡少女樱》的联名耳机,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弹错了好几个音。结束后,酒吧老板找到我们,委婉地表示“下次不必来了”。
回宿舍的路上,我收到了妈妈的短信:“听说你今晚有演出?怎么不告诉家里?”
我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告诉她我们演砸了?告诉她我可能根本不是这块料?
就在这时,苏子佩的视频通话请求跳了出来。我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接听键。
“杜欣彤!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她的脸一出现,就劈头盖脸骂过来,“首演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有个朋友在你们学校,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我鼻子一酸,突然很想哭:“演砸了,不好意思说……”
“害,砸了就砸了呗,这算什么?谁第一次不砸?”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等着,我周末从伦敦飞回来给你庆功!”
“庆什么功啊,丢死人了……”
“庆祝你终于有勇气站上舞台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记住,你可是要开万人演唱会的杜欣彤!”
我破涕为笑。是啊,万人演唱会,我们高中时坐在天台上一边偷偷喝酒一边许下的愿望。那时候觉得遥不可及,现在至少迈出了第一步。
6.
周末,苏子佩真的从伦敦飞回来了,还带着江行止——这倒不太让我惊讶,作为他们高中时代三年的“CP粉头子”,我知道,江行止很少有不陪着苏子佩的时候。
“佩佩,你…你怎么真的来了?”我瞠目结舌地问她。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假装严肃地眨眨眼,但她的表情只让我想笑。然后她塞给我一个盒子,“给,新礼物。”
又是那副《魔卡少女樱》的耳机,不过是升级版。“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以后成名了可别忘了我。”她得意地冲我挑挑眉。
我眼眶湿润了,但还在嘴硬:“知道了!苏大设计师!你不先把我忘了就不错了!”
但我们相视一笑,谁都没有生气——因为我们知道,未来无论是穷困潦倒还是光芒万丈,我们谁都不会忘了对方。
江行止低下头凑近苏子佩的脸,显然想查看一下她哭了没。但被苏子佩一把推开,“凑过来干嘛?怪烦人的!”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苏子佩哼了一声,但也露出了笑容。江行止看我们都笑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地抱怨着:“好人都让你们做去了。”但他的语气里却没有真正的生气。
7.
我们把自己录的Demo投给了本地一家音乐厂牌,没想到对方真的回复了。
“你们的歌很有潜力,”制作人说,“但需要打磨。”
这句简单的认可促使我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修改,熬夜录歌,甚至自费拍了一支粗糙的MV。终于,我们的单曲《破茧》上了音乐平台的推荐位。
播放量破万的那天,我们四个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苏子佩给我发消息:“恭喜啊,未来的巨星。”
我笑着回复她:“这才刚开始呢。”
8.
那天晚上,我戴着苏子佩送的耳机单曲循环播放《魔卡少女樱》的主题曲,直到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动——是苏子佩的视频通话请求。
屏幕那头的她激动地大喊道:“彤彤!你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啊?”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她说你了?”
“那倒没有,”苏子佩懒懒道,我看了一眼时间——英国现在应该是晚上七点。“她就是问我……靠音乐能不能养活你。”
我的心收紧了。
“听着,”苏子佩突然凑近屏幕,语气认真。“我让行止帮忙联系了几个唱片公司的朋友,他们愿意听你们的Demo。”
“真的?!”
“骗你干嘛?”她咧嘴一笑,“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下次视频我要看到完整版的《破茧》,杨雅的贝斯太炸了!”
挂断视频后,我发现爸爸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时间是晚上十点——那时候我还在和乐队朋友们庆祝,没来得及查看手机。我点开聊天界面,看到那条消息是:“彤彤加油,爸爸支持你。妈妈那边……慢慢来。”
9.
我们把录好的Demo寄给了苏子佩帮我们介绍的那家唱片公司。等待回复的那周,妈妈在餐桌上突然宣布:“暑假去给我学金融,你李叔叔都安排好了。”
我攥紧了筷子:“妈,我想搞音乐。”
“音乐?”她冷笑一声,“你知道每年有多少音乐学院的学生毕业即失业吗?”
“可我们已经有公司——”
“啪!”
妈妈把盛汤的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汤汁溅到我手背上,烫得发红。
“别做梦了,”她的声音像刀一样锋利,割开了我的希望。“暑假,必须去。”
那天晚上,我把刻好的CD放在妈妈床头,上面贴了张便签:“妈,这是我的梦想,你听听好吗?”
第二天早上,我在垃圾桶里看到了断成两半的CD。
我坐在地上抱着腿哭的时候,爸爸悄悄地递给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三万,是爸爸的私房钱……别告诉你妈妈。”
我哭得像个傻子。
10.
我们第二次演出那天,小小的live house里挤满了人。我戴着新耳机,手指在吉他弦上飞舞,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当弹到高潮部分时,郑漫夏突然捅我胳膊:“快看第三排!”
眼前的场景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妈穿着我们的“粉色风暴”乐队周边T恤,举着个歪歪扭扭的应援牌,上面写着“女儿加油”。我爸就坐在她旁边,时不时担忧地瞅一眼她的脸色,但更多的时候是骄傲地看着台上的我。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天我弹得比任何时候都卖力,但眼泪却是流得汹涌。当《破茧》的副歌响起时,我看到妈妈在擦眼泪,爸爸也露出一个微笑。
演出结束后,妈妈第一次主动谈起我的音乐:“弹得…还不错。”这简单的五个字,就足以让我的泪水再次决堤。
我哭着抱住她,任凭泪水肆意流淌。我感觉到妈妈回抱住我,而且不只是我在哭,她也在轻声啜泣。
后来我才知道,是苏子佩给我妈打电话长谈了一次,佩佩给她看了我所有的练习视频和创作手稿。“阿姨,彤彤是真的有才华,她需要的只是时间。”苏子佩这样对我妈说。
11.
时间确实给了我们答案。“粉色风暴”渐渐有了名气,我们从校园演出唱到音乐节,从小酒吧唱到电视台。毕业后,我们甚至签了一家不错的唱片公司。
但最大的转折出现在第三张专辑发布后。主打歌《追梦》意外走红网络,我们的粉丝越来越多。而妈妈,也不再反对我玩音乐。
我还记得,那个让我永生难忘的消息是在乐队成立七周年那天传来的,经纪人突然冲进排练室:“好消息!有人邀请你们开专场演唱会!”
“多大的场子?”杨雅懒洋洋地问,她正在调贝斯弦。
“海城体育馆。”
贝斯弦“啪”地一声断了,但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排练室一片寂静。
“你…你是说那个能容纳万人的海城体育馆?”郑漫夏的声音在发抖。
经纪人点点头。我们四个抱在一起又叫又跳。那一刻,所有的辛苦、所有的质疑、所有的挫折都值得了。
“我想向别人证明,音乐这条路虽然不简单,但我杜欣彤同样走得通。总有一天,我会开一场万人演唱会。”我仿佛又回到了高二那个暮色苍茫的傍晚,二十七岁的我听到十七岁的自己这样说。
从《暮色》到《破茧》再到《追梦》,如今终于迎来了我从未放弃过的万人演唱会——我终于能够实现这个延续了十年的梦想。
12.
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时,我戴着苏子佩送的那款旧的《魔卡少女樱》的联名耳机。恍惚间看见了十七岁的自己——那个躲在房间里偷偷熬夜写歌的女孩,那个被妈妈骂哭也不敢顶嘴的女孩,那个在第一次演出失败后无数次想放弃的女孩。但现在她们都不见了——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我深深地埋在心底,成为了永恒的回忆。
“大家好,我们是‘粉色风暴’!”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体育馆,“第一首歌,献给所有坚持梦想的人——也包括曾经的我自己。”
当熟悉的旋律响起,台下掌声雷动。在VIP区,我看见苏子佩和江行止抱着他们才三岁的女儿江攸宁,冲我比着爱心。更让我惊喜的是,妈妈就坐在他们旁边,虽然表情依旧严肃,但眼中的骄傲藏不住。而爸爸挥舞着荧光棒,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夜色里,我不顾台下观众的尖叫和掌声。奔跑到台下,第一个拥抱了妈妈。我听到她小声在我耳边说:“我为你骄傲。”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不在乎,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13.
演唱会后的庆功宴上,苏子佩把江攸宁从江行止怀里接过来塞到我怀里:“来,宝贝。让你干妈抱抱。”
“干妈?”我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不愿意啊?”她挑眉,“那我把这称呼收回了?”
“谁说不愿意了!”我赶紧抱紧小攸宁,她咯咯笑着抓住我的头发,“哎呀,这小家伙力气真大。”
“像她妈妈。”江行止在一旁笑道,换来苏子佩的一记肘击。
我笑着看他们打闹,手指无意识地摸到包里那副跟了我十年的旧耳机——从学校旁边的小酒吧到万人瞩目的大舞台。耳机壳上的小樱魔法阵已经磨花了,但音乐和友情,永远崭新。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我突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我们高中毕业已经快十年了。当初那些笑啊闹啊好像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当年那个戴着黑口罩的酷女孩,如今已经成为了优雅知性的国际知名设计师;那个总能在篮球场上大放异彩的篮球队长,如今已经成为了成熟稳重的跨国公司CEO;而那个曾经在苍茫暮色里豪气十足地宣布“总有一天,我会开一场万人演唱会”的女孩,如今真的实现了这个跨越十年的梦想。
“彤彤,想什么呢?”苏子佩递给我一杯果汁。
“在想…我们真幸运。”我接过果汁,轻轻碰了碰她的杯子,“有梦想,有坚持,还有…友谊。”
苏子佩笑了,那笑容和高中时打趣我时一模一样:“说得真肉麻,不过...我同意。”
我看着她,又看看小攸宁,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传承。梦想、坚持、友谊,这些美好的东西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延续。
回家的路上,我摸了摸包里的那副《魔卡少女樱》的联名耳机。它已经有些旧了,但我依然珍藏着。因为它不只是一副耳机,而是承载了梦想、坚持、友谊和无数回忆的时间胶囊。
14.
那天,我去苏子佩家做客。
攸宁宝贝一见到我就扑过来:“杜阿姨!妈妈说你是大明星!”
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妈当年还说过我是‘噪音制造机’呢。”
苏子佩探出头,气鼓鼓地反击:“杜欣彤!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都给你解释过一百遍了——那句话是江行止说的!”
江行止笑得无奈:“你们俩怎么还跟高中时一样?两个幼稚鬼。”
我看着他们的笑容,突然觉得时光好像从未走远。
我点开朋友圈,意外地发现万人演唱会大获成功那天我发的那条朋友圈居然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点赞。我凑近苏子佩和江行止,示意他们看屏幕。
“胡老师?不是吧,那个高中时总因为数学成绩骂你的‘地中海’?!”苏子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显然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他还给你留言‘干得漂亮’?!”江行止表情看起来同样错愕。“天哪…命运真是难以捉摸。”
我微笑了一下,回复胡老师“谢谢您的赞赏”。回想起当年,我总是因为数学作业和考试成绩的问题和他“斗智斗勇”,对于我犯的错误,他也从不吝啬地训斥我。现在看来,当年对这位老师的一切恐惧甚至是怨恨,都只是十七岁时大多数不懂事中的一个。而现在,我早已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晚上离开时,苏子佩轻轻拥抱我:“下次演唱会,记得还给我留VIP座位。”
我笑着点头:“当然了,佩佩。毕竟你可是我的首席闺蜜嘛。”
回家的路上,我再次戴上那款《魔卡少女樱》的联名耳机,里面放的歌是我最早写下的那首《暮色》。
青春或许会结束,但梦想永远不会。而友情和亲情,会让这场追梦之旅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