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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冰冷的月光,像一层死去的霜,铺满了虚夜宫空旷无人的实验回廊。脚步声在这里失去了回音,仿佛连声音本身也被这无垠的白色吞噬殆尽。乌尔奇奥拉·西法行走其间,白色的虚夜宫制服纤尘不染,脚步精确得如同机械的刻度,每一次落下都分毫不差。他的脸孔是月光最好的映衬,苍白,漠然,那双空洞的碧绿眼眸深处,只有一片恒久不变的虚无荒原。

      空气里弥漫着灵子仪器特有的、微弱的嗡鸣,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寂静——那是属于死亡本身的寂静。

      回廊尽头,巨大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被惨白光芒笼罩的实验室核心。蓝染惣右介站在那里,背影挺拔,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实验台上被束缚的身影。那身影挣扎着,发出野兽般压抑的低吼,正是葛力姆乔·贾卡杰克。他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此刻却布满了诡异闪烁的咒文回路,如同活物般在他苍白的皮肤下蠕动,将他死死钉在冰冷的台面上。他蓝色的头发汗湿地贴在额角,獠牙咬得咯咯作响,金黄色的兽瞳里燃烧着纯粹的、要把一切都撕碎的暴怒。

      “乌尔奇奥拉。”蓝染的声音温和得像在谈论天气,“你总是如此准时。”

      乌尔奇奥拉的目光掠过葛力姆乔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没有一丝涟漪。“任务需要,蓝染大人。”他的声音平稳无波,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清晰的、却又毫无温度的音符。他走到实验台另一侧,无需任何指令,便自行躺了上去。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制服传来,与他体温无异。束缚装置自动扣合,冰冷的灵压锁环箍住了他的手腕脚踝。他闭上眼,仿佛只是准备一场寻常的休眠。

      “放开老子!蓝染!你这该死的混蛋!”葛力姆乔的咆哮在空旷的实验室里炸开,带着血腥味的唾沫星子飞溅,“有种就亲自下来打一场!耍这种阴招算什么?!”他的身体每一次挣动,都让皮肤下的咒文回路亮得刺眼,带来一阵更强烈的痉挛,但这只能让他的怒火更加炽烈。

      蓝染只是微微侧过头,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安静,葛力姆乔。这是必要的进化。你们的力量,将为虚圈的未来提供至关重要的‘样本’。”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纯粹而恐怖的灵压光晕,轻轻点向两人之间悬浮在半空的一个复杂到令人眩晕的灵子矩阵核心。

      那核心猛地一亮,如同超新星爆发。

      嗡——!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贯穿了乌尔奇奥拉的整个存在。那不是物理的撕裂,而是灵魂层面的强行嫁接与搅拌。仿佛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粗暴地捅进他虚无的核心,然后与另一个同样狂暴、滚烫、充满原始破坏欲的灵魂硬生生焊死在一起!他猛地睁开眼,空洞的绿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痛苦的光,瞳孔急剧收缩。身体在束缚中绷紧如弓弦,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呃啊——!”另一边,葛力姆乔的咆哮变成了短促而痛苦的嘶吼,如同被扼住喉咙的猛兽。他剧烈地抽搐着,金黄色的瞳孔因剧痛而涣散了一瞬,仿佛有什么冰冷、死寂、庞大无边的存在瞬间涌入,将他体内奔涌咆哮的破坏冲动硬生生冻结了一刹那。他凶狠地甩着头,试图驱散这陌生的、令人作呕的冰冷感。

      白光渐渐黯淡下去。束缚装置解锁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乌尔奇奥拉坐起身,动作依旧平稳,但细微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他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持续不断的噪音在他意识深处回响——那是另一个灵魂的脉搏,狂野,强劲,带着永不满足的饥渴,像永不停歇的战鼓。

      葛力姆乔几乎是弹射起来,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他粗重地喘息着,手用力按着太阳穴,金色的兽瞳死死盯住乌尔奇奥拉,里面翻腾着暴怒、困惑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凶光。“你……你这死面瘫……”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

      乌尔奇奥拉抬起头,碧绿的眼眸恢复了往日的空洞,但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波澜在涌动。他没有回答葛力姆乔的问题,只是平静地陈述:“感官共享,生命链接。蓝染大人的实验完成了。” 他走下实验台,白色衣袍拂过冰冷的地面,没有再看葛力姆乔一眼。

      “共享?!”葛力姆乔愣了一下,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直冲头顶,几乎将他残存的理智烧穿。“谁他妈要跟你这冰块共享?!给老子解开!”他猛地踏前一步,恐怖的灵压如同实质的飓风般轰然爆发,将周围的仪器残骸吹飞,右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裹挟着粉碎一切的意志,狠狠砸向乌尔奇奥拉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这一拳,是纯粹的、要将一切关联彻底粉碎的杀意!

      乌尔奇奥拉没有动。他甚至没有抬眼。

      就在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拳头即将触及他面门的千分之一秒——

      轰!

      时间仿佛凝固了。葛力姆乔的拳头硬生生停在距离乌尔奇奥拉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狂暴的拳风掀起乌尔奇奥拉额前的几缕黑发,露出他光洁冰冷的额头。葛力姆乔的身体僵住了,金黄色的瞳孔骤然放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不是他停手。

      是另一种感觉,一种纯粹、冰冷、如同绝对零度般能将灵魂都冻结的虚无感,毫无征兆地、蛮横地顺着那刚刚建立的诡异链接,瞬间淹没了他所有沸腾的杀意和狂暴的感官。就像一头扑向猎物的火狮,突然被整个扔进了万载玄冰的深渊。身体还保持着攻击的姿态,但内在的火焰被瞬间掐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令人窒息的空茫。

      与此同时,一股截然相反的、滚烫的洪流也蛮横地撞进了乌尔奇奥拉那亘古冰封的虚无核心!

      痛!

      那是葛力姆乔拳头撕裂空气时,指骨与灵压摩擦带来的尖锐灼痛!但这痛楚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爆炸般的炽热洪流!那是力量毫无保留宣泄时的纯粹快意,是毁灭冲动得到满足时灵魂深处的颤栗欢呼,是生命以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燃烧自身时迸发出的极致光热!

      这洪流如此汹涌,如此灼热,瞬间冲垮了乌尔奇奥拉意识中那道将一切感觉隔绝在外的无形堤坝。他那双空洞的碧绿眼眸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葛力姆乔猛地抽回拳头,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烫伤。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拳头,又猛地抬头看向乌尔奇奥拉,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如同见了鬼。“刚才……那感觉……那快感……”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乱,“是你的?!”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挥拳的毁灭快感中,会夹杂着如此冰冷的、令人作呕的空洞感。

      乌尔奇奥拉终于抬起了眼帘,那双碧绿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落在葛力姆乔那张充满野性与混乱的脸上。他没有回答葛力姆乔混乱的质问,只是用一种近乎研究实验样本的平直语调,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清晰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

      “……这就是,‘滋味’?”

      ---

      虚圈广袤无垠的白色沙漠在脚下延伸,死寂的风卷起细碎的沙砾,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天空是永恒的暗紫色,一轮巨大的、仿佛凝固着血污的弯月低垂,投下冰冷而粘稠的光。这里是虚圈深处,远离虚夜宫的监视,只有永恒的荒芜和游荡的低级虚。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沙丘之间无声地移动。乌尔奇奥拉·西法停在一座巨大的风化岩柱顶端,白色的衣袂在带着血腥气的风中没有丝毫飘动。他俯瞰着下方,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

      沙地上,战斗正如同一场血腥的风暴般展开。葛力姆乔·贾卡杰克的狂笑声撕裂了虚圈的死寂。他像一道蓝色的闪电,在几十只形态扭曲、散发着恶臭灵压的基力安级虚中穿梭、腾挪。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只有最原始、最高效的杀戮本能。每一次爪击落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和虚濒死的尖啸;每一次灵压爆发,都像无形的巨锤,将数只虚碾成四溅的灵子碎片。

      乌尔奇奥拉静静地看着。

      每一次葛力姆乔撕裂虚的甲壳,那种肌肉纤维被暴力扯断的、沉闷而黏腻的触感,就清晰地传递过来,仿佛他自己的指爪在感受那份阻力与破坏。

      每一次葛力姆乔的利爪穿透虚的核心,那核心瞬间爆裂、灵子能量如同滚烫的岩浆般喷涌而出的灼热感,便汹涌地冲刷过乌尔奇奥拉的感官,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炽热。

      每一次葛力姆乔的狂笑声响起,那笑声中蕴含的、纯粹到极致的战斗与毁灭的快意,便如同最烈的酒,顺着那无形的链接,猛烈地灌入乌尔奇奥拉冰冷空寂的意识深处。

      他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这种持续不断、汹涌澎湃的“感觉”本身。它们如此强烈,如此鲜明,像无数根滚烫的针,反复刺穿着他习以为常的虚无屏障。他试图像过滤无用的信息流一样将其隔绝,但那链接如同最顽固的根须,早已深深扎入他们共享的生命本源。每一次葛力姆乔挥爪,每一次虚的哀嚎,每一次力量的碰撞,都强行在他那一片荒芜的“心”之土地上,刻下滚烫的烙印。

      “滚开!杂碎!”下方,葛力姆乔一声暴喝,右臂的豹王之爪凝聚起恐怖的蓝色灵压光球,猛地砸向最后几只聚集在一起的基力安。轰隆!刺目的蓝光吞噬了一切,沙地被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灵子乱流如同风暴般席卷,将沙砾和虚的残骸卷上高空。

      毁灭的洪流瞬间达到顶峰!那是一种纯粹的、彻底的湮灭带来的极致战栗,混合着力量释放的酣畅淋漓,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乌尔奇奥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战栗感,如同电流般掠过他的脊椎。他那双空洞的绿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下方爆炸的刺目蓝光,瞳孔深处,似乎有某种冰冷的东西被这极致的热力短暂地融化、搅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自己紧握的右手,摊开手掌,低头凝视着掌心被自己指甲刺出的几个微小的血点。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痛楚,在此刻感官的洪流中几乎被完全淹没。

      “……这就是,‘温度’?”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呼啸的风沙中几不可闻。碧绿的眼底,那被搅动的虚无似乎沉淀下来,留下了一丝更加复杂、连他自己也无法命名的痕迹。

      ---

      虚夜宫冰冷的大殿深处,只有灵子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蓝染惣右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单手支颐,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俯视着下方单膝跪地的两人。市丸银站在他侧后方,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万年不变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辛苦了,乌尔奇奥拉,葛力姆乔。”蓝染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空旷的大殿。“链接的稳定性……超出预期。”

      乌尔奇奥拉垂着眼帘,白色的碎发遮住了他碧绿的眼眸,表情无波无澜,如同最完美的雕塑。“是,蓝染大人。实验体功能正常。”

      “切!”旁边的葛力姆乔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充满厌烦的嗤笑,金色的兽瞳凶狠地扫过王座上的蓝染,又恶狠狠地瞪了旁边的乌尔奇奥拉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暴躁。他身上的血腥味还未完全散去,白色的制服下摆沾染着几处暗沉的污迹,是虚的血。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清晰地“尝”到乌尔奇奥拉身上那股该死的、挥之不去的消毒水似的冰冷气味,这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蓝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缓缓扫过,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丝玩味。“很好。那么,为了获取更‘纯粹’的边界数据……”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落下,“现在,开始最终阶段测试。”

      王座两侧的灵子火把猛地一暗,又骤然亮起,光线变得惨白而刺目。

      “乌尔奇奥拉·西法,”蓝染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只剩下命令的绝对冰冷,“即刻处决实验体,葛力姆乔·贾卡杰克。”

      “葛力姆乔·贾卡杰克,”他的目光转向另一侧,带着同样的冷酷,“你的任务,是彻底破坏并回收实验体乌尔奇奥拉·西法的核心样本。”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重重砸落。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葛力姆乔的身体猛地一震,金黄色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暴怒、荒谬和被彻底玩弄的狂躁感瞬间淹没了他。杀了乌尔奇奥拉?杀了这个像幽灵一样缠绕在他感官里的死面瘫?!这念头本身就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混乱。但更让他狂怒的是蓝染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他猛地抬头,獠牙毕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蓝染!你他妈——”

      “遵命,蓝染大人。”

      一个冰冷、平稳、毫无起伏的声音打断了他。乌尔奇奥拉缓缓站起身,动作流畅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他抬起手,指向葛力姆乔。那根手指苍白、修长,指尖凝聚起一点幽绿的光芒,冰冷、纯粹,带着锁定的死意。那光芒迅速膨胀,化为一道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虚闪!

      葛力姆乔的咆哮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愤怒!他金色的瞳孔被那道致命的绿光完全占据。没有思考,只有被命令彻底点燃的、要将眼前一切彻底撕碎的狂暴本能!他同样抬起了手,五指箕张,蓝色的毁灭光球在掌心瞬间压缩到极致,狂暴的灵压让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死面瘫——!!!”

      轰!!!

      幽绿与惨蓝的光柱如同两条暴怒的毒龙,在大殿中央狠狠对撞!

      无法形容的灵子风暴瞬间炸开!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剃刀,疯狂切割着大殿坚硬的石壁和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尖啸。地面剧烈震动,巨大的裂纹以碰撞点为中心,蛛网般蔓延开来。王座上的蓝染只是平静地看着,镜片反射着爆炸的光,嘴角那抹弧度没有丝毫变化。市丸银微微眯起眼,笑容似乎更深了一点。

      风暴中心,乌尔奇奥拉和葛力姆乔隔着毁灭的光流对视。

      没有言语。只有通过那该死的链接,汹涌传递过来的、彼此最真实的意志洪流。

      乌尔奇奥拉清晰地“感受”到葛力姆乔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怒——那不仅仅是对蓝染命令的愤怒,更深层的是对他乌尔奇奥拉此刻毫不犹豫执行命令的、一种近乎被背叛的暴怒!那狂怒中,甚至夹杂着一丝连葛力姆乔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刺痛?仿佛被最信任(虽然葛力姆乔永远不会承认)的同伴,将匕首捅进了心脏。

      与此同时,葛力姆乔也“品尝”到了乌尔奇奥拉意志深处的东西——那是一片绝对的、冻结一切的冰冷杀意,精准地锁定着他,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波动。但就在这片冰冷杀意的核心,葛力姆乔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凝滞?仿佛某种无形的屏障,在阻止着那杀意彻底爆发。这感觉让葛力姆乔更加狂暴,也更加混乱。

      “呃啊啊啊——!”葛力姆乔发出更加疯狂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压榨着体内的灵压,试图用纯粹的暴力碾碎前方那冰冷的杀意和那该死的屏障!他手臂上的肌肉贲张到极限,蓝色的光柱猛地粗壮了一圈。

      乌尔奇奥拉碧绿的瞳孔深处,那丝细微的凝滞感骤然加剧。他清晰地“看”到,通过链接传递过来的,不仅仅是葛力姆乔的意志,还有他那具强悍躯体的真实状态——肌肉在狂暴的灵压输出下发出哀鸣,骨骼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内脏在冲击波中震荡……一种名为“损伤”的信号,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链接蔓延过来。

      就在葛力姆乔的蓝色虚闪即将压过幽绿光芒的刹那——

      乌尔奇奥拉那空洞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意识核心,一个冰冷的结论瞬间形成:

      【目标毁灭指令执行中……】
      【链接状态持续造成意志干扰与效率损失……】
      【最优解:切断干扰源。】

      他碧绿的眼底,那最后一丝属于“乌尔奇奥拉”的波动彻底消失,只剩下执行命令的绝对理性。他维持着虚闪输出的右手纹丝不动,左手却闪电般抬起,五指并拢如刀,指尖萦绕着高度压缩的幽绿灵压,带着切割空间的锐鸣,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刺向自己心脏偏左的位置——那里,是链接最核心的灵子纠缠点!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葛力姆乔那狂暴推进的蓝色虚闪,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力量,瞬间溃散!他身体猛地一个剧烈的趔趄,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金黄色的瞳孔骤然扩张到极限,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骇。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道维系着他们之间一切感官、痛苦、快意、甚至生命流动的、无形的坚韧锁链,在乌尔奇奥拉手刀刺入的瞬间,被他自己……硬生生斩断了!

      那感觉,比被虚闪正面击中还要恐怖一万倍!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绝对的、彻底的、灵魂层面的剥离!仿佛他身体里的一部分——那部分冰冷、死寂,却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他感知世界不可或缺的背景板——被活生生剜走了!留下一个巨大、冰冷、飕飕漏着风的空洞!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失去”的冰冷恐惧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你……?!”葛力姆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气音。他难以置信地瞪着乌尔奇奥拉,看着他那毫无表情的脸,看着他那只深深刺入自己胸膛的手,看着那顺着指缝缓缓渗出的、粘稠的墨绿色血液。

      乌尔奇奥拉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孔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斩断链接的反噬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那个被他自己刺穿的伤口处爆发,瞬间席卷了他每一寸灵体!他维持着那个自残的姿态,身体微微佝偻下去,大口大口的墨绿色血液从他紧抿的唇边涌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他抬起头,碧绿的眼眸因剧痛而微微涣散,但依旧精准地锁定了对面僵立的葛力姆乔。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却清晰地穿透了尚未平息的能量乱流,砸在葛力姆乔的耳膜上:

      “杀了你……”他的气息微弱下去,但那双痛苦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种近乎执拗的光,“我的世界……会重新……变冷。”

      葛力姆乔浑身浴血,站在那里,如同被雷击中。他看着乌尔奇奥拉胸口那个狰狞的伤口,看着那不断涌出的墨绿色血液,听着那句比任何咆哮都更疯狂、更直白的话语。

      “杀了你,我的世界会重新变冷。”

      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葛力姆乔所有混乱的暴怒、被背叛的狂躁、以及刚刚升起的冰冷恐惧。它粗暴地撕开了一切伪装,露出了底下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的东西。

      短暂的死寂。

      随即,一阵低沉、嘶哑、仿佛从破碎胸腔里挤出来的笑声,从葛力姆乔喉咙深处响起。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但迅速放大,变成了癫狂的、响彻整个大殿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几乎都要飙出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他指着胸口同样在不断渗血的乌尔奇奥拉,指着那个宁愿自残承受反噬也不愿杀他的疯子,声音因狂笑而扭曲、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崩溃的凶狠:

      “冷?哈!你这混蛋……你这该死的疯子!!”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坚硬的岩石碎裂,身体因剧痛和狂笑而摇晃,金黄色的瞳孔死死锁住乌尔奇奥拉涣散的绿眸,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瞪出来。

      “你把老子拖进这滩烂泥里……让老子尝到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现在!!”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里是暴怒,是恐惧被戳破后的歇斯底里,更是一种被强行唤醒、却无处安放的、名为“心”的剧痛,“把老子的‘心’还回来啊!!!”

      吼声落下,他再也支撑不住。强行爆发的灵压和灵魂链接被斩断带来的巨大空洞感瞬间反噬。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向前扑倒。

      与此同时,乌尔奇奥拉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斩断链接的反噬如同黑色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的意识。他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砰!砰!

      两具躯体,一具狂暴如怒狮,一具冰冷如玉石,几乎同时重重砸落在冰冷、布满裂痕、流淌着两人墨绿与暗红血液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的身体弹起了一下,又落下。

      距离,近在咫尺。

      葛力姆乔扑倒的方向,正好是乌尔奇奥拉倒下的位置。他染血的蓝色头颅,无力地抵在了乌尔奇奥拉同样被血浸透的、冰冷的颈窝。乌尔奇奥拉苍白染血的手,一只还深深插在自己胸前的伤口里,另一只则无意识地垂落,指尖恰好触碰到葛力姆乔布满血污的、伤痕累累的手臂。

      冰冷的血,滚烫的血,墨绿与暗红,在碎裂的石板上无声地交汇、晕染,如同两股截然不同却又被迫同源的溪流。

      月光透过大殿穹顶的破损处,吝啬地投下一束惨白的光柱,恰好笼罩着这交叠的两具躯体。光柱里,细微的尘埃在凝固的血腥气中缓缓沉浮。

      乌尔奇奥拉涣散的碧绿眼眸,失焦地望着上方那破碎的穹顶缝隙外,虚圈那轮巨大而冰冷的紫色血月。剧痛如同无数毒虫啃噬着他的灵体,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链接被斩断了,那持续不断的、属于葛力姆乔的狂暴噪音消失了。

      世界,重新变得一片死寂。

      绝对的、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的深渊里,另一种感觉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冷。

      一种从骨髓深处、从灵魂核心蔓延开来的、无法驱散的冰冷。比他诞生之初所体会的虚无,更加刺骨,更加……难以忍受。仿佛他刚刚被强行从一处从未知晓的、带着某种混乱温度的火炉旁拽开,重新丢回了万载冰窟。

      颈窝处,葛力姆乔沉重的头颅压在那里,每一次微弱而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吐在他冰冷的皮肤上。那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像烧红的烙铁,在他冰冷的感知中留下无比清晰的印记。指尖触碰到的、葛力姆乔手臂皮肤下微弱却固执的搏动,如同遥远战鼓的余韵,一下,又一下,顽强地敲打着他逐渐麻木的意识。

      这濒死的温度,这微弱的搏动,这近在咫尺的、沉重的呼吸……

      它们如此真实。如此……灼热。

      在无边的剧痛和刺骨的冰冷包裹中,乌尔奇奥拉·西法那双空洞了数百年的碧绿眼眸,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最终,落在了与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葛力姆乔双目紧闭,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嘴角还残留着狂笑后的扭曲和干涸的血迹,蓝色的发丝被血污黏在额角,狼狈不堪。

      没有链接。没有共享的感官洪流。

      只有纯粹的、物理层面的接触。只有视觉、触觉,以及那重新变得死寂的世界里,唯一清晰传递过来的、属于另一个濒死生命的微弱信号。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悸动,如同投入死水最深处的石子,在他那被剧痛和冰冷填满的胸膛里,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荡漾开一丝涟漪。

      他嘴唇微微翕动,没有声音,只有一丝带着墨绿色血沫的气息溢出。

      原来,这就是……

      活着。

      月光无声,血泊蔓延,将两人苍白的脸庞映得一片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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