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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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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疗愈开始的地方
余蔓没想到,那位来她线上咨询的新客户会持续预约三个疗程以上。
他叫“L先生”。匿名制,文字式咨询,每次仅限1000字之内。按照平台规则,余蔓不会去查对方的任何身份信息,只能通过言语判断情绪脉络。
但她很快就发现,“L先生”的问题不在表面。
他每次都精准地表达“别人对我的期待太高”“写下去的意义是什么”这样的问题,却从不直接谈“自己”。像是训练过的那种自我抽离写作技巧。
第一次咨询,他写:
“我最近有点写不下去了,倒不是灵感问题,就是突然觉得那些被喜欢的文字和我自己没什么关系。我是它们的作者,但好像又不是。它们像一群被我饲养过的动物,早已独立奔跑,不再需要我。”
余蔓只回了八个字:
“你觉得被需要很重要。”
第二次,他写:
“你说得对,我小时候就怕被忽略。我不是不想独处,只是不想被遗忘。”
这次她沉默了一会儿,回复:
“那你还记得,你真正想留下什么吗?”
“不是留下名声,不是留下‘作品’,而是你想留下什么样的你。”
这次,他沉默了三天。
直到第四晚,深夜一点,他突然留言:
“我想留下那个,在楼顶对着风念诗的自己。那个我写《云上楼台》的时候还在,但现在不见了。”
余蔓指尖一震。
她看着这句话,过了很久才敲下回信:
“那个你没有不见,只是被藏起来了。”
“而你知道该往哪找,只是不敢去。”
她发完消息,坐在桌前看着夜色发呆。
她当然记得《云上楼台》——三年前那本点燃她写同人的书。作者署名是“言之”。
只是她没想到,真正的他,离那份炽热竟会这么远。
几天后,出版社例行寄来下季度新书计划邮件,她作为作者也在列。点开附件一看,其中有一个“重点打造疗愈系双作者联动”企划,合作作者栏写着——
【言之 X 余蔓】
她盯着屏幕,忽而笑出声来。
她想起自己写下那篇《你是云上,而我已在风中》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有朝一日会并列在封面上。
编辑紧跟着发来语音,语气小心:“余蔓,你还好吧?你要是不想搭配这个人……我帮你推。”
“为什么推?”
“你不是被粉丝……还有你们两个被传得那么难听……”
“那些话说的人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她语气冷静,“我不接受他们来决定我的工作。”
编辑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太像你书里写的那种人了。”
“什么人?”
“在黑夜里递出灯的人。”
出版社内部会议安排在下周,而言之也会出席。
那是余蔓第一次知道“L先生”是谁。
会议前夜,L先生再次发来咨询:
“我明天要见一个很久没正眼看过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我总是记不清别人脸,但她的,我好像记住了。”
余蔓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终于,她打下一行:
“那是你心里愿意记住的第一张脸。”
“你怕被她认出来?”
“还是怕,认出来后,她会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第二天,会议室里,余蔓早到十分钟。
她穿着深灰色西装裙,长发简单挽起,整个人清醒、克制,有一种不容靠近的从容。
言之走进来时,迟疑了一瞬。
她眼神扫过他,并无明显停顿,只是点头:“你好。”
他没说话,只是下意识问:“我们……见过?”
她笑了笑:“你觉得呢?”
“有点……熟。”
她顿了一秒,道:“人是有记忆盲区的,但有些关系,就算模糊了脸,也会记得心。”
他说不出话,只低声应了一句:“你说得对。”
他们坐下,开始听企划讲解。她全程专注,认真记录,偶尔提问,条理清晰。
仿佛一切私事与她无关。
直到会议结束,言之追出来叫住她:“你是……‘她’吧?”
她站定,眉眼平和:“我是。”
他眼神动了动,“你早就知道我是我?”
“知道。”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当时没准备好听。”
他愣住。
她轻轻一笑:“我从不逼人说出他们的痛处,也不希望人为了回应我而敞开。我是心理疗愈师,不是入侵者。”
“可你也被误解,被骂得那么难听。”
“我是做心理咨询的。”她看向他,“你以为我会因为几个恶意评论就否定自己?”
他喉咙发紧:“那你……你不恨我?”
“言之。”她第一次直呼其名,“我从来没把你当错人。”
“是你,不敢面对你自己。”
风从出版社门口吹过,掀起她衣角。
她低头,掏出那本旧版《云上楼台》,翻到那一页,把书递给他。
他说:“你还留着这本?”
“你自己说的。”她眼神温和,“‘无声的信号,总有人能听见’。”
“我听见了你。”
“你要不要,也试着听听自己?”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