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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太子 ...

  •   “盛世欢歌永不落,日月同辉照帝京。愿得吾朝永如此,万代安居乐无穷。”

      北疆落了大雪,虞栖雪坐在戏台下的水塘边,跟塘中央的恶狼石雕对视着,手中的黑棋不停地拂过水面,虽是冰冷刺骨,但他却觉得倒是让自己在这贫瘠之地清醒了几分。

      戏台子上,浓妆的戏子脚下如踩着步子,嘴里念着在北疆广为流传的《歌颂帝京盛世歌》——这是北戏,北疆的腔调、北疆的语言、北疆的戏服,倘若不熟悉北疆方言的人来听怕是难知一二的,就连他自己初至北疆去听曲儿时也是如同天经一般。

      “盛世欢歌永不落,日月同辉照帝京......”

      虞栖雪跟着戏子的强调唱着曲儿,手中的黑棋在院子里传来贴身侍卫阿松的喊叫时一个松指落入塘中。

      那是一枚刻着他名字的黑子,就算池塘里被他扔掷下了诸多刻着朝中官员的棋子。

      可他自己的却是第一次落入池塘之中。

      “殿下,右相大人因江口一仗被陛下问罪赐死,车骑将军晏无降奉旨抄了家更是在帝京城内放了把大火烧了相府。”

      虞栖雪往阿松身后看:“你又丢下了金盏花?”

      阿松摆手:“太子爷,小的在跟您说何事!金盏花她又丢不了。”

      金盏花和阿松一样,一个是虞栖雪的侍卫,一个是虞栖雪的丫鬟,都是当年从虞栖雪母后——先皇后宫中送到虞栖雪宫里的人。

      “小的跟您讲的是右相!”

      虞栖雪对顾宏中的死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看着被寒风吹动的草坪遮住了那枚黑子的落处,等到阿松给他披上厚实的毛绒毡,虞栖雪才把视线收回来,摸着拂过脖颈的真虎毛所制的服饰。

      虞栖雪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制栖雪、先弑师这道三字口令不是早在许多年前就在坊间当儿歌在流传?如今父皇步入晚年,因手中那点儿权力变得愈发暴躁、冷血,这些个能让他有所忌惮的文臣他自然是留不住。”

      而他钻了个空子。

      不过与其说他有勇有谋,不说讲他是个疯狂的赌徒。

      他在赌顾宏中会为了宗法继承制度、为了顾家上下十几口人、为了大说的未来而放弃自我。

      虞栖雪选择牺牲了顾宏中,他的老师。
      但这并非是他随意挑选的目标。

      大说朝的权力制度是皇帝之下设左右二相,二相之下是中书省与尚书省,再下设七部门,而在二相之间的右相顾宏中坐拥民心、功高盖主、直逼皇权,哪个皇帝敢留呢?

      他看着原本能看到的刻着老师——右相顾宏中的黑棋也被遮挡住了,语气依旧很淡:“我本是不能归朝之人,即使归朝也不可能再入东宫,而要破这死局,其实简单到只需死一个顾宏中而已!我没有出场,也没有站队,更没有掺合,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决策失误的丞相而已。”

      只是大火——估计把帝京烧得人心惶惶,皇帝跟前、权臣之间这把火可太烈了。

      “可是殿下,右相死了,朝中的权力全数倾轧在周文矩身上,您离京太久,京城里的风云下属怕您来不及应对。”

      虞栖雪抛起手中的另一枚棋子,看它在半空中翻腾又在快落水那一刻伸出手接住棋子,拇指指腹划过他一笔一画刻上去的“晏”字。

      这个“晏”字是与他交好的大将军晏安,还是晏安的独子晏无降,虞栖雪不想去思考,毕竟晏家也算是害他有今日的罪魁祸首。

      他冷漠地说:“大说倒下了一个顾宏中,那就再造一个顾宏中出来,上任刑部尚书傅若金独孙傅衡,不就是个好苗子吗?”

      “那晏无降?”阿松多问了一句,既然傅衡和傅若金能留,那若有若无擦边的晏无降要不要留呢?

      晏无降,晏无降。

      虞栖雪与恶狼对视,恶狼的眼珠子被挖去,空洞的眼眶之中像是要把虞栖雪卷进去填补空隙。

      晏无降要留着吗?

      虞栖雪忽地起了个坏心思:“你说,我把堂堂车骑将军养在东宫当男宠,如何?”

      阿松被惊得瞪大双眼:“殿下,晏无降他不一定是断袖。”他极力劝阻,让虞栖雪把车骑将军留给大说,不要引人上他的路。

      有人传言虞栖雪是个断袖,喜好男色,这是真是假阿松不敢问,即使他跟了虞栖雪十多年,二人一同长大,他还是不敢问虞栖雪,但他能确保晏无降不是。

      虞栖雪横过去:“你清楚?”

      这个眼神太恐怖,阿松只在虞栖雪逗巨蟒的时候见过,他不禁想起东宫墨池里的那条巨蟒:“下属不清楚,只是下属猜,若殿下真去惹他怕也是被晏无降……”压。

      虞栖雪冷哼一声,他虞栖雪要的人还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不要的人也没有人能塞入东宫。

      阿松又问:“殿下,您对晏安又恨上了?但您与晏大将军的恩怨纠葛不能放到晏无降身上啊。”

      虞栖雪:“那我把你杀了替我去把晏安揍一顿?”

      ——

      “殿下,赵公公来了。”跑到虞栖雪身边的是他的贴身丫鬟金盏花,是他的十八岁时先皇后送来他身边的。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响起的是一道尖锐刺耳的宣告声。

      ——圣旨到!

      虞栖雪跪下,身后这北疆太子府的所有人全数随着虞栖雪跪下的动作跪地叩首。

      赵壹高举圣旨正扬步走进太子府,踏步至虞栖雪的跟前,揭开那道他从帝京快马加鞭送到北疆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虞栖雪虽曾有过失,但贬谪以来,朕看太子深悔其罪,爱国戴民。朕念天伦之重,国本所系,特准复还东宫,以观后效,钦此!”

      虞栖雪心脏跳动快如草原狂奔的骏马,也如同复现他那日跪在雨天里恳求父皇彻查晏安叛国案的那一刻的慌乱。

      他缓慢抬头,眼神扫过赵壹沾满泥土的鞋尖,眼神里的狠戾转瞬即逝,他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圣旨:“儿臣领旨,叩谢天恩。”

      虞栖雪起身后,面前的赵壹就显得娇小起来,他扫视了赵壹一眼。

      赵壹这人机灵得很,但偏偏生出身不济——前尚书令的私生子,母亲是个被尚书令夫人赶出门的丫鬟,赵壹他自己也连尚书府的门都没踏进去过。

      后来遭了阉割送进宫,旁人都当他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可虞栖雪知道,赵壹是有几分难得的正直,有些事便是堆着金山银山,他也绝不会松口,最要紧的是,他对父皇那份忠心,是实打实的。

      赵壹恭维地笑:“恭迎太子殿下荣誉归朝,再入东宫。”

      虞栖雪居高临下地看赵壹,只是姿态,他的那双含情眸子里却是瞧不见任何一丝蔑视:“多谢赵公公。”

      “那,太子爷是收拾行李即刻与小的回京,还是稍作等待陛下派遣的晏无降将军来接?”

      虞栖雪眯起眼睛,实在是常年不在宫中,如今一个太监也敢对他如此放肆,是真以为这北疆的风沙和大雪覆压住了他虞栖雪?

      他笑:“自然是跟赵公公一道,才不负赵公公跋涉千里的辛苦。”

      赵壹也笑:“那小的就在此等候太子爷了。”

      虞栖雪将黑棋往自己腰间一塞,定定地瞧了赵壹一眼,转身朝北边厢房走去,阿松和金盏花跟在他的身后。

      阿松:“这赵壹还真是蹬鼻子上脸,殿下不过是给了好脸色,就让赵壹一副高高在上模样了。”

      金盏花:“那我去弄死赵壹?”

      阿松:“不成,赵壹是皇帝的身边人,虽说近不如殿下的血缘近,可他是最好吹耳边风的人。”

      金盏花不悦:“他不尊敬殿下,该死。”

      阿松:“确实该死,不过赵壹这人精明,让他死,不如让他倒戈。”

      极其护主的二人在虞栖雪的身后讨论着如何解决赵壹这个傲慢的阉人,金盏花的刀枪碰上阿松的智取,也没得出个完美的答案——他们的主君并未开口,虞栖雪不开口,他们至多也不过是嘴上泄泄愤,讨伐几句赵壹罢了。

      不过金盏花和阿松的心里也知晓,虞栖雪若是想要去弄死一个人,他们只需出力,并不需要他们出谋划策。

      忽地,虞栖雪的脚步停下,他回眸看:“赵壹说的是,晏无降奉旨来接本殿下?”

      阿松和金盏花相视一笑:“正是。”

      虞栖雪颔首,跨步走进西厢房,在厅内扫了一眼后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之上:“去告诉赵壹,太子爷疲乏了,让他先行回宫——罢了。”

      阿松和金盏花同时蹙眉:“不等您的男宠?还是欲擒故纵驯服他?”

      虞栖雪皮笑肉不笑:“你想死吗?老子要回京,回东宫,让我回去好生瞧瞧我的巨蟒还活着吗?”

      他养在东宫大殿墨池下的巨蟒是傍河而建国的弥摄国特使送来的宠物,虞栖雪养了很多年,那蟒蛇多有护主之功,他便也亲饲勤抚,以酬其忠。

      但那条巨蟒也因护主成了许多官员的心头刺,找了好多说辞说要杀了那条畜生。

      指桑骂槐。

      虞栖雪冷笑:“阿松,我虞栖雪连巨蟒这等凶物都可以暴力驯服,区区一个车骑将军而已。”不从就关起来,何须驯服。

      他心下涌起来的念头过于黑暗,虞栖雪暗了暗眸子,沉了下去心思,勾起笑——

      “回东宫。”回他的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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