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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正文006 ...

  •   陈絮并没有在日升前醒来,方囚绒故技重施,对他使用了喷雾,陈絮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醒来,头很痛,四肢麻木。

      窗外蒙着一层浓厚的雾,他没想试图拉开窗子看看是否已经靠岸,因为走廊内拥挤的谈话声已经证实游轮突然出现故障,不得不沿海岸缓慢漂移。

      陈絮赤脚下地在房间徘徊,他注意到小几上包裹严密的木筷,他跟方囚绒来对面房间的时候可没注意木筷。

      木筷立在花瓶里,旁边躺着冰冷的手枪和弹匣,陈絮伸手拿走手枪,四下寻找可以隐藏或躲避查找的地方,而后发现整间房间连床和地板之间都没有缝隙。

      陈絮只好坐在贵妇椅上等方囚绒回来,等他回来,陈絮就会找他算账。

      一直等到夕照升起,陈絮的半张脸藏匿在阴影之中,他起身在房间走动,绕过床位和小巧的衣柜,蹲下身在小几下方的储物柜中发现了方囚绒的手机,没有密码或是保险箱,屏幕背景是最老土的那种,安装的软件仅有不到十个。

      陈絮打开相册,三年前有关他和李荟芸的照片,以及陈絮没来及观察的岛屿的照片,附件打开后是岛屿的俯视图。

      还有一小段视频,也许是岛屿上的某一条小路,泥水和黄绿色的污水纠缠在一起排放,街市中心成堆倾倒的垃圾招来蚊蝇趴伏在上面,画面扫过居民楼,仿佛被包裹在小飞虫编织的密网里。

      陈絮翻转手机,刮痕和磨亮的圆角证实方囚绒使用过的迹象,陈絮不死心紧接着点开邮箱,所有消息都已经清空,他怀疑方囚绒故意留下恢复出厂设置的手机和几张照片混淆他的判断。

      夕阳被海平面吞噬时,走廊内的人声戛然而止,陈絮尝试推门,无论如何都推不开,他换了个角度用硬卡片撬锁,所有一切都无动于衷,就连窗子也无法打开。

      游轮上的广播提醒乘客,游轮会于明日凌晨四点准时入港,船舱内的热水、食物供应一切如常。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七点钟,距离明日入港还剩九个小时,陈絮必须在九小时之内离开房间,随便到哪里去,只要不被困在这里,他的干扰计划还是有望的。

      九点钟时,有送餐员推着餐车经过房间,陈絮故意在房间内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假装自己跌倒,还唉声连连,送餐员使用万能房卡打开房门,扶起陈絮确认他的安全。

      陈絮整个身体趴伏在送餐员身上,手臂重力压着他的肩膀,脚步踉跄地扑向餐车,手指飞快地拿出叉子和小刀,一刀毙命解决了送餐员。

      陈絮换上他的衣服,推动餐车离开房间,顺走的房卡藏在袖口下,里面还有一双木筷。

      走廊内的中央空调正在运作,放进温暖带有塑料气味的风,陈絮很敏锐地察觉空气中带有少量催眠剂,让人们饱餐一顿后滚到床上睡觉,趁机处理突发事故,以防制造混乱,是个很不错的点子。

      陈絮佩服之余,从空荡荡的值班室内顺走一份地图,他现在身处甲板下方五层,再往下两层可以接触到主控室,有员工使用的专用楼道和直上直下的电梯,陈絮没有权限也无法进入。

      他选择一条被打叉的通道,将餐车塞进走廊尽头的房间,换上西装顺着走廊一路到主控室。

      整条走廊都冒着瘆人的寒意,冷气森森,陈絮握紧手中的餐刀,一步步靠近主控室,透过缝隙,陈絮认出方囚绒的声音,还有一个声带受损的男人在场。

      方囚绒:“处理时间大概需要多久?我们不能让乘客起疑。”

      男人:“指挥官,我们是收到你的消息才派人来接你的。明明不需要这艘游轮,上面有不少我们的老主顾,如果发生意外,小岛上的‘新人’很有可能就会反抗,我们会损失惨重!”

      “风险我来担,不派游轮来接他,他是不会相信我的。”

      “你把他放在哪里?房间还是地下室?有没有绑起来?”

      “没有,完全没必要。”

      男人猛烈咳嗽,清了清喉咙,“枪呢?”

      “枪和子弹我都处理过,已经彻底报废了。”

      陈絮听到脚步声,他极小心从另一侧离开,回到被打叉的走廊,扣动扳机对准天花板,开枪,哑火。

      陈絮扔下枪,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接近十点钟,他推开房间的窗子,将枪从窗子内抛了出去,随后回到房间。

      送餐员倒在血泊中,脖颈侧面的伤口不停地往外冒血,陈絮用床单勒紧他的伤口,勉强止住鲜血直流的情况。

      陈絮用餐刀划破棉被,从里面掏出棉絮洒在地板上,第一层吸收了血液,第二层微微浸湿,第三层完好无损。

      整理完房间,将棉絮铺盖在送餐员身上,陈絮在盥洗室找到大罐酒精,他用布块浸润酒精,擦掉房间内有关他的指纹。

      屏幕上亮起闹钟,十二点钟的提醒声响起,陈絮从小几的抽屉里翻出了烟和火柴,坐在床边满手是血,点燃一根烟抽起来,深吸一大口让火焰的边缘迅速上升至中段,又是一大口,陈絮被烟气呛到,手肘支着膝盖剧烈咳嗽,一分钟过后,陈絮踩灭烟头。

      他在手机的应用商店中找到钢琴游戏,面无表情地点击下载,等待进度条的过程中,陈絮踩上贵妇椅用浸水的棉絮堵塞了烟雾报警器。

      回到床边,查看进度,点击登录。陈絮看到方囚绒的登录历史,瞳孔倏然紧缩了一下,而后慢慢扩大,不重要了。

      他看到方囚绒发送的好友申请,又点击了一遍,陈絮拿出自己的手机登录游戏点击了同意,随后便注销了账号,方囚绒的消息页面显示他的好友中只有一个,且是显示账号已注销的“绒毛”。

      陈絮露出一脸疲态,十二点钟之后的每一秒钟都被他算作凌晨,是方囚绒高中时每日站立在阳台吸烟的时刻,陈絮打开烟盒,再次点燃一根烟,缓慢地吮吸。

      窗外飘起雨夹雪,柔软的雪羽扑打着玻璃,留下旷世外的眼泪。

      陈絮在主页找到《梵高》,手指自由移动,单人赛,绝对是方囚绒成绩最高的一次,比赛结束后,屏幕上自动出现参赛全过程,曲调慢慢滑入房间中,冲散了寂静。

      烟灰跌入棉絮中,一燃即尽,陈絮裹好大衣,将木筷留在房门夹缝后,远远站立在走廊尽头,注意到浓烟涌出房间时,陈絮永远地消失在巨轮上。

      方囚绒寻找了半年之久,游轮、海港、美国洛杉矶、英伦,甚至是岛屿上的角落,陈絮仿佛人间蒸发离世的水蒸气,他再也没见到过,甚至一度怀疑房间倒在血泊中的、血型DNA都不相符的送餐员就是陈絮。

      方囚绒找到李荟芸,对方只是摇头和默不作声,一天夜里,守在李荟芸对面的方囚绒忽然听到开关门的声音,他急忙追出去,发现那人已经离开了,留下一封信和一沓现金。

      方囚绒检查过信封上的残留物,没有指纹,漆印是三年前时兴的样式,方囚绒调查过那一年的所有购买人,从源头工厂开始调查,查到一个熟悉的人。

      他记得自己曾向陈絮介绍,“南风。”

      大概六年前,方囚绒在病房等待台叔的监护人的时候见过他,台叔的儿子姓台,对方囚绒自称菩提而非南风,隐瞒身份一旦被坐实,信任度就会下降,因此在方囚绒上岛后就明白他不露面出席葬礼的原因。

      台叔的儿子惯用名为“菩提南风”,在创始人创造的网站中是头号杀手,做肮脏的买卖挣钱,对外的交易只多不少。

      方囚绒作为台叔生前唯一照顾的孩子,南风对他的态度还算和气,没要命没有拿钱,留给方囚绒一把枪和一把刀,要他跟着学活命的本事。

      方囚绒和南风的感情并没有因为父辈就有所靠近,南风的父亲,也就是台叔,是海港多年前的通缉犯,罪名坐实在南风身上,台叔消失的那些年都是南风帮他补全坐牢的光景,南风从监狱出来时已经是七年之后。

      最有潜力的七年被浪费,南风出狱就来到岛屿成为杀手,偶尔会做有钱人的保镖,接一些能挣到小钱的小活儿。

      方囚绒觉得很被动,主动和南风拉近关系,结果被人拿来借花献佛,他被姓林的接管,有专人负责吃穿住行。

      有南风这层关系,方囚绒在小岛上说的上话,也经常被跨辈当做二把手,谁让南风懒得管?

      方囚绒很难跟南风见一面,据他所知,借花献佛的林先生吃了瘪,被南风睡完就扔,顺带手还偷走了他的所有资产。

      南风不和任何一个人私下见面,除了雇主,尤其是大方的雇主。

      方囚绒只能见到林先生,他把带有漆印的信封放在林先生面前,“帮帮我,我找不到他了。”

      “答案摆在你面前,他死了。”

      林先生又补充道,“事实。”

      “曲子呢?”方囚绒将希望寄托在陈絮离开前弹奏的最后一首曲子上,绒毛通过好友的提醒,账号注销的提醒,以及消除房间所有痕迹的提醒。

      陈絮重新厌恶上他,方囚绒猜到。

      林先生:“我不懂音乐,也许只是随手找的,长短合适,刚好适合跟你道别。”

      道别?方囚绒与林先生作别回到洛杉矶,找到周佩仪。

      周佩仪的父亲过世手头有些龙头企业需要接管,理应是周佩仪,但她不想再回到海港,便将企业交给方囚绒负责。

      工作之余,方囚绒买下陈絮在英国租住的两间公寓,打扫好保留他记忆中的最终模样。

      生活回到正轨,方囚绒换掉号码和手机,身边的人换了一遍,在企业工作的每一天都很疲惫。

      回美国是因为哥哥的妻子意外身亡,方囚绒回到祖父留下的庄园,白墙被烧成焦炭,他哥哥面向身穿制服的男人,两人在商量庄园后续的售卖情况。

      “遗体呢?墓地定在哪里?”方囚绒问。

      “遗体早就烧成灰了,见鬼吧!”史密斯哥哥冷漠地回答,将脸转向方囚绒,不屑一顾,“为什么要选墓地?你觉得一个爬上床的人值得我为她费心思吗?”

      方囚绒没有说话,史密斯哥哥催促他回去,方囚绒就回到海港的公寓,秘书发来晚上的行程,一家新上市的电子企业发来邀请函,方囚绒作为股东理应出席。

      在出发前五分钟,方囚绒陷进沙发中,不停地灌酒,祈祷会议上能见到陈絮。

      方囚绒所能想到的,陈絮会出现的方式他找了许多,计算机信息与工程专业的学生会到电子企业工作——方囚绒将希望换在此下做寄托。

      秘书上楼来叫他时,方囚绒正在换衣服,海港的天气远不到戴围巾的程度,他从衣柜挑选了一条白色围巾,为自己戴上。

      到达会议现场,方囚绒下车前摘下围巾,叮嘱秘书好好保管。

      这种宴会向来没有意思,方囚绒决定转一圈就离开,大厅内的确没有陈絮的身影,方囚绒临走前与一个不小心走偏的服务生相撞,红酒浸湿衣领。

      方囚绒心情烦闷,又被弄脏制服,西装仿佛粘腻的泡沫贴在皮肤上,他走到盥洗室整理衣装,脱去外套的时候,最里侧的门打开,男人站在距离他两米的镜子前整理衣服,方囚绒斜瞥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陈絮!”

      陈絮听到声音连头都不转就从打开窗子跳了下去,方囚绒紧跟其后,双方都喝了不少酒,陈絮是被总经理灌了一肚黄汤酒水,方囚绒是自己喝的。

      两人都在□□院的花坛旁停下脚,方囚绒抓着陈絮的后衣领,将他搂进怀里。

      “你身上……什么怪味?”

      方囚绒抓着陈絮的手臂转过来,额头相抵,“为什么?为什么突然离开?”

      “跟你有关系吗?”

      方囚绒抓着陈絮的左手看,没有戒指,他语气偏激,“戒指呢?你扔了?”

      “扔掉了。”陈絮说,“你认识我吗?喝醉酒胡乱抓人的先生。”

      “那你呢?喝酒了吗?”

      陈絮说:“没喝酒。”

      “没喝酒你身上哪来的酒味?”

      “你传染给我的。”

      方囚绒看出陈絮明显醉得不轻,横抱起他,“那你看见我跑什么?”

      “那你为什么追我?”陈絮问。

      方囚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头凑到他嘴唇边嗅了嗅,陈絮皱着眉推开他,烦躁道:“你烦不烦?你是狗吗?”

      “那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陈絮睁开眼睛望着虚无,很久之后才依靠着方囚绒的肩膀回答:“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我们什么关系都不是,没有‘重新’,也不需要认识。”

      陈絮推开方囚绒温暖、酒气泛滥的胸膛,跌在草坪上,方囚绒要拉他起身,陈絮再次推开他,海港的雨水从层层叠叠的云层中落下来,打湿两人的制服,酒气散了一大半。

      方囚绒站立在雨丝中,肩膀上的雨珠顺着布料的条纹滑落,他伸手抹掉脸上的雨水,“陈絮,我找了你两年多。”

      陈絮醉醺醺地起身,再次摔倒,“谁又不是呢?”他尝试站起身,站稳,离开方囚绒身边向雨中走去,随便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是方囚绒,“浪费了你两年,我不想再浪费你更久,走吧。”

      陈絮一站起身,离开方囚绒就将步速提起来,头脑虽然不清醒,但身体惯性地带动他逃离方囚绒。

      方囚绒多么可怕,两年都不曾离开过他的大脑,甚至是诚心诚意的12年,方囚绒三个字一直陪伴着他,仿佛死后也会跟随他进入棺材。

      陈絮没离开他三米远,方囚绒跟上来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拖进轿车里,秘书低叫一声,惊愕地看着老板和一位……花容月貌的先生。

      “开车,去公寓。”方囚绒用威压逼秘书乖乖看路。

      从宴会厅到公寓的车程只有半小时,陈絮靠窗,很不自在地变换坐姿,方囚绒找秘书要围巾,秘书负责把纸袋里保管妥当的白色围巾递给他。

      陈絮看到了,没说话。

      方囚绒将白色围巾展开,想要盖在陈絮的膝盖上,陈絮推开了。

      “随你。”方囚绒将围巾放回纸袋,“放在里面了,冷了自己披上。”

      “方囚绒,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在那时候会突然离开。”陈絮说。

      方囚绒盯着他,鬼使神差地摇摇头,“不需要,你回来就好。”

      方囚绒将陈絮带回公寓,秘书没有跟上去,资料放在装围巾的纸袋里,秘书收拾好两人的外套和车子后座就离开了。

      陈絮站立在楼梯的最后一阶,眉眼中没有笑意,声音很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我累了。”

      方囚绒面色沉沉地抱他上楼,在门前,陈絮再次说“我累了”,方囚绒转动钥匙,走入玄关,用脚关上门,声控灯亮起,房间的黑灰白色调与方囚绒的气质很相符,但陈絮不喜欢。

      “你坐着,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我不需要。”

      陈絮艰难地移动身体,模糊的视线从眼前一晃而过,他曾经很相信方囚绒,经历过此次事件之后,他决定再也不相信这个骗子。

      因为他再再再再次中了方囚绒的迷药。

      陈絮醒来时,飘窗两扇薄窗帘随风在荡,雨停了有泥土的气息吹进来,卧室的房门半掩着,从走廊有方囚绒孩子气却温柔沉静的声音传进来,他用英语跟电话中的老主顾交流一批货物破损的情况,陈絮安静地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将耳朵埋进被子下。

      方囚绒回来后觉察到陈絮已经醒了,他坐在先要去抓陈絮的脚踝,陈絮毫不拖泥带水地蜷起双腿,方囚绒动了动手指,抿紧的嘴唇在妥协。

      陈絮问:“为什么?”

      方囚绒答:“我本来不想对你动手的,但是担心你会偷偷离开。”

      陈絮揉了揉因刺痛的太阳穴,“现在呢?”

      “对不起。”良久的沉默后,方囚绒说。

      陈絮坐起身靠在侧面的墙壁上,靠窗的风仿佛在剐蹭他的后颈,陈絮不打算在意,任风把他的头吹痛起来,这样就能好好折磨他一顿,免得他再次信任方囚绒。

      方囚绒注视着他,没有得到陈絮的视线或目光。连余光都不存在。

      “你这两年去哪里了?”方囚绒看着他,耐心等待。

      “还重要吗?”陈絮的语速不疾不徐,情绪也始终稳定,方囚绒却觉得有一把刀正在刺穿他的心脏。

      陈絮拒绝沟通,因此,在凌晨陈絮熟睡的时候,方囚绒找来一条带脚拷的锁链,将陈絮永远留在他卧室的床位上。

      /

      陈絮看着燃烧的火焰钻出房间,陈絮主观认为是方囚绒指使人加入的药粉过多,没有人被浓烟唤醒,甚至连机器都沉睡着一声不吭。

      陈絮骂了几句,跑到走廊尽头没有人的房间打开房门,挥动外套,卷了些浓烟捂在烟雾报警器上,尖锐的声音响起,陈絮才放心扔下睡意沉沉的乘客到打叉走廊的房间内等待。

      一小时整,头顶传来咚咚响的踩踏声,陈絮在房间找了一张毛毯裹上,走廊没有人居住,因此不会供暖,他现在冷极了,但只需要熬过三个小时就可以混在人群中,进入小岛。

      陈絮在冷得失去神志之前离开房间,悄声走到主控室,方囚绒始终没有离开座椅,翘着一条腿举着玻璃杯打量杯底的方形冰块。

      陈絮现在知道方囚绒在小岛上的地位以及整起事件的大概经过:方囚绒决定骗他上岛,免费得到子弹和他的自尊心,让他乖乖待在岛上做维护平台的守护天使。

      简直是异想天开。陈絮盯着方囚绒看了四秒钟,内心的手枪已经将所有子弹都射向他的心脏。

      仔细回想,方囚绒对他说的话全是漏洞。

      南风真正的姓名是台浥尘,台叔照顾方囚绒的两年多的时间也造访过陈絮的住处,坦白讲明周佩仪对他有恩,所以才来照顾方囚绒——这是周夫人留给他的任务,同时是次要的。

      说到这里,陈絮打断他,着重要求解释“次要”,台叔没有解释,陈絮理解为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而不是留在孩子身边做保姆。

      台浥尘出现的时机比台叔早几天,陈絮在徐叔离世后,在房间整理了有关徐叔来照顾他或多或少留下的东西,统统算作徐叔的遗物,洗衣机是徐叔选的,他本来打算丢掉,但再下楼的时候莫名消失了。

      台浥尘来找他,为了感谢周佩仪,他将陈絮带上宾利,拿下用来遮挡陈絮的外套,将他带到不起眼的餐厅,选择包间作为谈话地点,“你母亲帮了我母亲,我很感激她,如果你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台浥尘留下一张卡片,“菩提南风”以及一串联系号码。

      “这是你的名字?”

      “台浥尘。实话实说,我也不担心你会害怕。”台浥尘说,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异常谨慎,“我在一家网站做杀手赚钱,地点不在这里,但我的暗杀地点可以到达大西洋以外,所以你很难见到我,但是如果有一天在未通知我的情况下见到我,那证明有人买了你的命。小崽子,如果以后有人让你跟‘菩提南风’拉近关系,那证明他是帮会的人,不值得信任。”

      陈絮对此话深信不疑到今天,直到他从方囚绒口中听到“南风”二字,加上他在主控室说的话,如果手枪没有报废,他会相信方囚绒告诫他只相信独处时的对话内容,可惜手枪的确报废了。

      陈絮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从不相信方囚绒,只对他抱有一丝希望,可惜希望破灭,上帝紧追慢赶来到他面前,嘲讽刺激,留下不争的事实。

      去他娘的。陈絮再次掀翻名为“信任方囚绒”的残羹冷炙,回到房间,游轮一靠岸他就裹紧大衣戴上帽子入港。

      陈絮漫无目的地散步,经过围绕港口的大批量量产楼盘,一模一样的外壳和样式,没有新意,看着仿佛味同嚼蜡,陈絮怀疑设计者有意在岛屿外部设计人模狗样的黑色建筑,将食糜一般的“斗兽场”围在中间。

      所以,陈絮不打算往里面走,他躲在两栋大楼之间,头顶是空中栈桥,他给台浥尘发消息,并且发送了定位。

      半小时过去,台浥尘派的人来接他,路线可观,利用一艘快艇将他送回海港,李荟芸见到陈絮时痛哭流涕,看到方囚绒发来的短信,和一张完全打码的照片,那是送餐员,但所有人都认为死的是陈絮。

      李荟芸见到死去的陈絮神乎其技地活过来,以为孙子舍不得自己死而复生,或者老花眼一度产生幻觉,她脚下生风,类风湿也不痛了,腿筋也连起来,爬也要爬过去地走到桌子旁往掌心倒了一小堆降压药。

      陈絮拦着她才没让她把药一把塞进嘴里毒害自己,陈絮讲明缘由,但没有提起方囚绒,撒谎称自己坐船发生意外,“然后我被一家电子企业录用,我要去实习了。等年底拿到实习证明,然后毕业前还要回校答辩。”

      李荟芸信疑参半,皱着眉打量孙子。

      “阿嫲!”陈絮扯出四岁后都不再放在口边的亲切称呼。

      李荟芸败下阵就同意了,陈絮撒谎称,“这个项目对外是保密的,我只对你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李荟芸就配合他装傻,谁来问都回答不知道,说多了连她都觉得陈絮真的没回来过,那天就是一场染白她鬓发的梦。

      陈絮在科技公司做技术顾问,同时每周还要留出空余时间回到学校应对学业,很多时候都没有时间睡觉,干脆在飞机上应付一小时算正常睡眠。

      这几年,陈絮一直服用抗生素,免疫水平提高了一大截,但不服用的时候水平就会坠崖似直线下降,和中学时的成绩相反,成绩直线上升而健康跌入谷底的水平和病毒对身体免疫器官的破损进程指日可待。

      陈絮在公司呕心沥血,没日没夜开发软件,两款恋爱软件上市后的回响很不错,音效制作师对其中一个男主角的选角不满意,临时换人又觉得不妥当,找软件工程师商讨游戏走向和抽奖活动时认准了陈絮的声音,认为系统性替换还可以挽回上市后换人而流失的流量,还可以增加游戏知名度。

      21岁男大工程师的脸面情何以堪?

      加班薪资翻倍,陈絮同意了。

      公司为了庆祝股价上涨,公司前景甚好,举办了宴会,特地请陈絮致辞,但他临阵逃脱,被灌了好几杯果酒就嚷着头晕眼花要吐,逃进盥洗室,却不巧遇到方囚绒,他逃无可逃,只是打开窗子翻窗。

      陈絮总觉得这一幕很熟悉,直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陈絮想到他在李荟芸居住的平房的床板下放了一个行李箱,里面盛放的是一张毛毯和一条项链。

      察觉到脚踝处的冰凉,陈絮爬起身撩开被子,看到拴在脚踝上的锁铐和链条,他终于明白——方囚绒彻底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正文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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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短篇,双死,恨多于爱,也许从一开始就没爱过。(十章以内完结,每章万字)——2025.09.23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