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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山村腊肉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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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光碎的前一秒,兰因的黑影撞过来。
半兽形态的爪子拍飞最前的怨灵。
这家伙终于来了。
“陈冰楠呢?!”
“来了来了!”
醉醺醺的声音从村口飘来。
一个蓝色布衫的身影趔趄着站定,酒葫芦一歪洒了一地。
“锁魂噬灵阵?这破山村咋会有这……”
他突然醒了酒。
“妈的,写报告要累死!”
“别废话!”兰因一爪子拍开怨灵,“快超度!”
陈冰楠手往怀里一掏,摸出串血红的佛珠,珠子上缠着淡淡的金光。
他往地上一坐,念珠转得飞快。
嘴里念起超度经文。
可那些婴灵像是没听见,反而被经文激得更凶。
“没用!”
他额头冒汗,急急吼道:“怨气太深,神智都被啃没了!
快,找阵眼!破了阵才能救它们!”
“我先去猪圈找刘一多!”
我心里像被揪着,那丫头断了联系这么久,万一……
兰因头也没回:“快去!阵眼我找!”
我转身冲进猪圈,看见角落里缩着个身影。
她抱着膝盖浑身发抖。
我松了气,还活着!
可很快又提了起来。
我看见她背上趴着个怨婴。
陈冰楠看清刘一多背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愣住了。
“锁魂阵里竟还有没被怨气吞噬的?”
他走到刘一多面前盘腿坐下。
低沉的经文声缓缓流淌开来。
那声音像温水,一点点渗进周遭的戾气里。
刘一多背上的小怨婴起初有些抗拒。
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周身的黑气却在经文声中慢慢淡了。
它眼睛里的怨毒一点点褪去。
露出原本清澈的底色。
最后变成了一个浑身沾着羊水和血污的小婴儿模样。
就像刚从娘胎里出来时那样。
小婴儿的目光落在刘一多脸上。
带着懵懂的好奇,还有藏不住的委屈。
小嘴微微瘪着,像要哭似的。
就在这时。
我与刘一多的脑波突然“嗡”地连上了。
她的意识不再是之前的混乱颤抖。
慢慢平稳下来。
眼底的恐惧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一段记忆毫无预兆地涌进我的神识。
七岁的刘一多穿着破旧的衣服。
踮着脚趴在炕边。
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
那是刚生下来的妹妹。
小脸皱巴巴的。
却在她逗弄时,咧开没牙的嘴像是在笑。
可下一秒,奶奶抱起襁褓,面无表情地往猪圈走。
“奶!别扔!”
她扑上去拽住奶奶的衣角。
声音发颤。
“妹妹会哭!会疼的!”
奶奶一脚把她踹开。
她摔在地上。
后脑勺磕在门槛上,疼得眼冒金星。
她听见猪圈里老母猪“哼唧”的声音。
还听见妹妹细弱的哭声。
像被雨淋湿的小猫,一声比一声低。
她连滚带爬地追过去,却被奶奶揪住头发往屋里拖。
脑袋撞在床腿上,疼得站不起身来。
奶却把她拖到猪圈外的泥地上。
“看着,吃完告诉我。”
从那天起她就怕了。
怕奶奶的眼神,怕猪圈的腥气,怕自己再做什么都是徒劳。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说话,不敢反抗。
以为这样就能躲掉所有伤害。
此刻。
刘一多看着眼前的小身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她张了张嘴,喉咙哽咽着,半天才挤出一句。
“对不起……是我太软弱了……没能保护你……”
“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疼不疼,饿不饿……”
“我后来偷偷往猪圈扔过馒头,可你再也没出来过……”
小婴儿歪了歪头。
伸出小小的手,像是想摸摸她的脸。
接着,它突然笑了。
笑得像当初在襁褓里那样干净。
最后化作一道透明的光,轻轻蹭了蹭刘一多的脸颊。
然后飘进陈冰楠手中的念珠里,消失不见。
刘一多深吸一口气,抹了把眼泪,猛地站起身。
外面的怨灵还在围着陈冰楠嘶吼。
“你们的怨恨,我知道。”
刘一多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你们不甘心,我也知道。”
她挺直脊背,目光扫过那些小小的身影。
“害了你们的人,罪大恶极,她该受报应。”
“以前是我太软弱,没能站出来,但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揭发她的罪行,让她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
外面传来兰因的吼声:“我找到阵眼了!”
“好,洒上黑狗血。”
陈冰楠大喊着。
同时手中的念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比之前亮了十倍不止。
经文声变得高亢,像一道无形的网,将所有怨灵都笼罩其中。
那些原本疯狂的怨灵,在金光中慢慢安静下来。
青黑的怨气一点点消散,露出原本的模样。
都是些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
有的还攥着小小的拳头。
有的眼角挂着泪。
它们似乎听到了刘一多的话。
又或许是阵眼已破,束缚消失,一个个化作透明的光点。
顺从地飘进陈冰楠的念珠里。
猪圈内外,终于安静下来。
只有刘一多站在原地,望着妹妹消失的方向。
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带着点释然。
“【系统提示:宿主完成终极反击,总计剥夺刘老太智商 40 点,刘一多智商+40,当前智商 125”
电子音刚落。
刘一多抬头看向我,嘴角慢慢勾起一点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
不怯生,不躲闪,带着股豁出去后的透亮。
没过多久,警笛声从村口传来。
刘老太被警察扶起来时。
带着智商被剥离后的涣散。
嘴里颠三倒四地念叨:“送子神……我的孙子……腊肉……”
问一句。
她就答一句。
把扔女婴、腌腊肉、养邪神的事全抖了出来。
声音又尖又细,听得周围人脸色发白。
最后她被捆在担架上抬走,嘴里还在喊:“不能走!还没给送子神献祭……”
村里人远远看着,没人敢上前。
连她那几个本家兄弟都往后缩。
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后来听说,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每天就守着窗户喊“送子神要发怒了”,护工没办法,只能把她捆在病床上。
再后来。
有天护工查房,发现人没了。
窗户大开着,泥地上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医院后面的猪圈。
脚印在猪圈门口断了,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有人说她被邪神收走了。
也有人说她自己跳进了猪圈。
没人知道答案。
就像没人再想起她一样。
刘一多没回那个家。
秦老师帮她申请了住校。
这丫头是真的变了。
早读课上,刘悦又想找茬,斜着眼骂她“傻子运气好”。
刘一多放下笔,抬眼直视她。
“言语侮辱和诽谤属于校园霸凌,《未成年人保护法》第 39 条有规定。”
“你要是想成为学校通报批评的对象,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刘悦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脸涨得通红,从此再没敢惹过她。
她爸妈来学校找过她,说邻村老光棍愿意出五万彩礼,让她退学嫁人。
刘一多从书包里掏出本《民法典》,翻到第 1047 条。
“结婚年龄,女不得早于二十周岁。
你们这是逼婚,违法,而且收彩礼强迫未成年人辍学,教育局和妇联都管得着。”
她爸妈看着女儿眼里的冷光。
灰溜溜地走了,再也没提过这事。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
学校的光荣榜前围满了人。
最顶端的名字赫然是“刘一多”。
后面跟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
还有一行小字——奖学金三万元。
【系统提示:打脸所有轻视者,完成人生逆袭,当前智商 140。宿主执念已了,任务完成。】
我站在杂货铺里,柜台旁的功德柱“嗡”地亮起暖光。
“啧,这功德总算落袋为安了。”
兰因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金绿眼珠里闪着狡黠。
“老板娘,是不是该请客?我要吃东街那家的全鱼宴,红烧、清蒸、油炸……一样都不能少。”
我瞥了它一眼。
“自己煮螺蛳粉去,酸笋管够,我请客。”
午夜。
杂货铺的门铃没响。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刘一多还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拎着个布包。
我抬眼看她:“要点什么?”
她把布包放在柜台上,轻轻往我这边推了推。
里面是一小袋山核桃。
“系统姐姐。”
她抬头冲我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来跟你告别的。”
说着,她把布包打开,“这是我自己摘的,已经晒好了。”
她眼睛透亮,和从前判若两人。
“你恨你奶奶吗?”我问。
她愣了愣,坦诚道:
“恨过,现在不恨了。”
她抬起头,眼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清明。
“是大山困住了他们,是没走出过这里的人,困在根深蒂固的活法里,最后一点点烂掉。”
“何况我现在明白,人在做天在看。坏人总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开了瓶橘子汽水递给她。
她接过去,大口喝着,眼神很清醒,没有一点恍惚。
她的执念消失了。
“所以我今天特别高兴,”
她嘴角扬起轻快的弧度。
“我可以走出去了。以后我会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
她顿了顿,语气格外坚定。
“也会像你和秦老师那样,做个能帮别人的人。”
她没再多说,转身走出杂货店。
脚步声消失在门口时,晨光正落在柜台上那袋山核桃上。
我捏开一颗,果仁饱满。
嚼在嘴里起初有些涩。
细品着。
却渐渐生出清甜的香。
午后,门框上的铜铃“哗啦”一响。
陈冰南踩着步子进来。
“你说的没错,暗族结界果然松动了。”
“蚀心瘴又流到人间,跟三百年前一样。”
空气瞬间静了。
三百年前那场人间浩劫,还历历在目。
兰因端着两碗煮好螺蛳粉走出来。
“天天守着这铺子卖橘子汽水,骨头都快锈了。”
眼里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看来,有的忙了。”
我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螺蛳粉。
心里清楚——平静的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