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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御前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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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芷寒手持密封的卷宗和那枚冰冷的铁锚令,步履沉稳地穿过一道道森严的宫门。守卫的禁军目光扫过她手中的东西,又瞥见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然,无人敢上前盘问一句。通往御书房的长廊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心弦上。引路的内侍屏着呼吸,将她带到御书房紧闭的雕花木门前,便躬身退下,不敢多看一眼。
厚重的殿门无声地开启一道缝隙,里面透出的光线有些昏暗。沈芷寒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凝滞。皇帝端坐在宽大的御案之后,明黄的龙袍在阴影里也失了颜色,一张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阶下,太子李承泽直挺挺地跪着,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脸色发白,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上方的帝王。
沈芷寒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皇帝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钉在她身上。太子猛地扭头,看到她和她手中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臣女沈芷寒,叩见陛下。”沈芷寒声音清越,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依礼下拜,将手中的卷宗与铁牌高高托起,“臣女有要事启奏陛下,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隐瞒。”
“呈上来。”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一旁侍立的大太监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沈芷寒手中接过卷宗和铁牌,恭敬地放在御案上。皇帝没有立刻去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依旧盯着沈芷寒:“沈芷寒,你深夜持此物闯入御书房,究竟所为何事?若有一字虚言,你可知后果?”
“臣女深知事关重大,更知欺君之罪万死难赎。”沈芷寒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没有丝毫畏惧地迎向皇帝的审视,“臣女今日所呈,乃是确凿证据,足以证明太子殿下,策划刺杀当朝兵部尚书沈大人,并意图嫁祸漕帮,挑起朝廷与江湖纷争,其心可诛!”
“你血口喷人!”太子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从地上弹起半身,指着沈芷寒厉声尖叫,声音因惊惧和愤怒而扭曲,“父皇!她这是污蔑!是构陷!儿臣冤枉!儿臣怎会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沈尚书乃国之重臣,儿臣敬重还来不及……”
“殿下何必急着否认?”沈芷寒毫不客气地打断太子的嘶吼,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如冰锥,“陛下面前,自有公断。”她转向皇帝,条理清晰地陈述,“今日辰时,朱雀长街中段,家父沈尚书车驾遭遇死士刺杀。幸得靖国公萧大人麾下忠勇之士及时援手,当场擒获死士数名,其中一人乃死士头目。”
她目光扫过太子瞬间惨白的脸,继续道:“经审问,死士头目已招认,此乃受太子殿下密令行事!目的便是刺杀沈尚书,制造混乱,再以此物——”她指向御案上那枚铁锚令,“冒充漕帮信物,嫁祸于漕帮,意图挑起朝廷对漕帮的围剿,从而剪除异己,掌控漕运命脉!”
“一派胡言!污蔑!都是污蔑!”太子浑身颤抖,冷汗涔涔而下,“父皇!那死士定是被人收买构陷儿臣!或是…或是萧景琰!定是萧景琰指使沈芷寒来害我!父皇明察!”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试图寻找任何可以攀咬的对象。
“构陷?”沈芷寒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殿下是说,这死士头目在靖国公府地牢,在严刑逼供下,还能精准地攀咬出东宫内侍王顺的名字作为联络人?”她再次指向御案上的铁牌,“还是说,这枚由王顺亲手交给死士头目、作为嫁祸漕帮之用的‘漕帮铁锚令’,也是旁人仿造出来构陷殿下的?”
太子的目光猛地钉在那枚铁牌上,仿佛看到了索命的符咒,喉头滚动,却再也发不出有力的辩驳,只剩下一连串急促的喘息和“我…我……”的破碎音节。
“陛下请看,”沈芷寒不再理会太子的狼狈,直接对皇帝道,“此铁锚令看似与漕帮信物一般无二,但在锚柄末端,却刻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如同荆棘缠绕的暗纹。此纹路,乃太子生母端慧皇贵妃生前最喜之纹样!试问,真正的漕帮信物,怎会有此皇家印记?这分明是东宫之物!是太子殿下亲自下令仿造,用以嫁祸的铁证!”
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在那枚铁牌上。他伸出略显干枯的手指,指尖缓缓抚过铁牌冰冷的表面,最终停留在那处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纹之上。他的动作很慢,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越来越冷,越来越沉,如同酝酿着雷霆的乌云。
“父…父皇……”太子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着,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吞噬,他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儿臣…儿臣是被迫的…是…是有人指使儿臣…是母后!母后她……”绝望之下,他竟口不择言,试图将祸水引向深宫。
“住口!”皇帝猛地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霍然起身,宽大的龙袖带倒了御案上的白玉镇纸,“啪”的一声脆响,碎玉飞溅!皇帝胸膛剧烈起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阶下抖如落叶的儿子,那眼神里有滔天的震怒,有被至亲背叛的痛楚,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失望与冰冷。
“逆子!”皇帝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刺杀重臣!嫁祸无辜!构陷忠良!动摇国本!如今还敢攀扯你的母后!朕问你,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的储君之位,就是让你拿来行此卑劣龌龊之事的?!”
太子被这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只能拼命磕头,额头撞击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父皇息怒!父皇饶命!儿臣知错了!儿臣一时糊涂!求父皇开恩!开恩啊!”
沈芷寒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对天家父子的对峙。皇帝盛怒之下的质问,太子崩溃的求饶,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没有再开口,只是挺直了脊背,目光坚定地望向震怒的帝王,等待着他最终的裁决。她手中再无筹码,只有一腔孤勇和那份置于御案之上的血证。为父申冤,为自己讨回公道,成败,就在帝王一念之间。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震怒的目光扫过阶下磕头如捣蒜的太子,最终定格在御案上那份染着无形血迹的供状和那枚冰冷的铁牌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太子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和压抑的呜咽声在死寂的御书房里回荡,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皇帝布满血丝的眼中,怒火与一种更深沉的、被至亲撕裂的痛楚交织翻滚,最终化为一片冰封的寒潭。他缓缓抬起手,那手背上青筋虬结,指向瘫软在地的太子。
一个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字眼,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从皇帝紧抿的唇齿间挤出:
“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