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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爱是她给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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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之后,侄女的话一直梗在我的心里。但那个生日让我很难忘、很开心,所以那天之后,我跟她反而越走越近。
我们依然一周至少约三四次饭,走路去吃饭,再走路回来。我跟她从事的是新闻工作,她要上夜班,我甚至时常帮她一起谋划稿件,改稿子、编稿子。而我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也会帮我出主意,面对我最嫌麻烦的人际关系问题,她甚至时常想办法帮我解决。
后来我要买房子、装修房子,而她爷爷奶奶相继过世,我们又要一起面对很重要的一场考试。那么漫长而艰辛的时光,我们都陪在彼此身边,搀扶着彼此走了过来。
这种相依相伴和互帮互助,让我们对彼此的信任和依赖更深。而随着一起吃的饭越来越多,一起走的路越来越多,我们谈论的话题也越来越深入,从成长环境到家庭背景,从童年伤痕到现实困境……至少我能明显察觉到,我们已经有了灵魂的交流和共鸣。
我也明白,这种羁绊越深刻,就越难放下。
更何况,蒋娟娟对我的提防已经越来越甚。她时常会在我跟她约饭或者散步的时候打电话来,或是说她给她买了什么吃的,催促她回家,或是说家里有什么事,她搞不定,需要她……诸如此类。
我越来越意识到,侄女说得没错,我跟她的关系,不应该再这样维系下去。
于是我试着要将这种羁绊斩断。
我跟她第一次闹很大的矛盾是因为考试。
为了扶她上岸,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帮她准备笔试。那两个月,每天下班以后我就拉着她回家,给她上课,让她做模拟卷,然后我给她讲解每一道题。
我开玩笑说我自己考试的时候都没花这么多心思,她实在太难教了。
她确实很难教。同样的问题我要教好几次,她才勉强能理解。她的阅读理解和抓重点能力太差,这对我这样一个最会分析、最讲逻辑的人来说,简直是抓狂。
可是我的内心,却也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因为我跟她有了几乎可以风雨无阻的相处时光。我们可以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对着一张试卷讨论很久很久……
那时候我的家才落成不久。选房子她有参与,装修师傅是她推荐的,装修细节她给了很多意见,买建材她总是陪我,我家的很多网购家具都是她一个螺丝一个螺丝装起来的。
那两个月我甚至觉得,这个家更像是我们的基地。
有我这样耐心又权威的老师,她的笔试考得很不错,进入了面试环节。
对于我这样一个不喜欢搞人际关系,又社恐的人来说,面试是软肋。所以到了这里,我已经不能帮她什么了。
前一年我考试的时候,她给了我很多面试资料。可偏偏就是出了疏漏,那些面试资料被我请的打扫阿姨当成废弃的纸和书一起清理掉了。
我为此很是愧疚,并且向她做了解释,她当时表示不怪我,那些资料也是收集来的,她可以再收集。
可是几天以后的一个早晨,我却收到了她「你是不是把资料给另外要参加考试的某某人了」的信息。
我知道她不是担心我帮别人而不帮她,但这却让我感觉到了她的不信任。在看到微信的刹那,我已经怒火中烧。
怎么几天前还相信我,今天忽然就变了?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吧?我当下心中就有了这样的猜疑。
「我没有,你不用怀疑我,你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用换心思想我的资格。」我这样回复了她。
「我只是问问,你干嘛有这么大反应?」她的言辞里已经有不悦。
我俩都是生起气来寸步不让的人,很容易就在微信上互怼了起来。
我说我最痛恨被人怀疑,而她说她不欠我什么。
我们最后争吵得很激烈,谁也不理谁了。
冷战了好几天,最终是我服软,发信息约她出来见面。
谁知道她回复我:「没必要再争对错了。我很忙,要准备面试的事,没有时间。等我考完试再看情况吧。」
看见回复的时候,我在心里嘲讽我自己:看啊,她已经不需要你了,当然不可能分出一点宝贵的时间给你。你理所应当遭遇这样的轻慢。
我有两个朋友「南小姐」和「刘同学」知道我跟她之间的事,跟她吃过几次饭,有过几次交集,对她的评价跟曹老板差不多。
得知她这样的反应,她们并不意外。
南小姐说:「你早应该看清楚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没有冲突的时候什么都好说,一旦有冲突,她自己的事永远是最重要的,根本不会在意你的感受。」
刘同学道:「她不就是掌握了你的心思,知道你最在意她对你的看法吗?人要活得通透就要放下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何况是她这样一个三观不在线的人。我愿意称她为你的毒药。」
说白了,我身边没有一个人喜欢她,也没有一个人看好我跟她之间的关系。
好吧,断绝就断绝。本来就是应该及时止损的关系,趁着这次断绝往来,也许才是好的结局。
我删掉了她的微信,不再关注她的任何动态,不再听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那时候是五月,正是南方绵延的梅雨季节,细细密密的雨没有一天停歇。我感觉自己站在了那场雨里。我以为我能轻轻松松地放下,但事实是,戒断反应比我预想得还要严重。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另外那个我已经不再听我的话,她那么固执地信任别人,而她的信任在那场雨里碎成晶莹。
身体里仿佛出现了另一个我,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想要说服她,想要把她从那场雨里解救出来,但她固执地甩开我的手,哭闹着对我喊着「不走」。她背着我想念她,背着我等待她,背着我卑微地想要见她,甚至在我每次上下班路过停车场的时候,背着我偷偷地寻找她的车,盼望着她会出现。
她不再听我的话,她只愿意信任她,即便她的信任在那个雨季碎成了一地的晶莹。
那场雨下了整整两个月。
在六月底,一个同样下雨的中午,我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问我下午下班时候有空,说想请我吃饭。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你并不欠我什么。」我对她说的「我并不欠你什么」这句话印象深刻。她确实不欠我什么,这一路上所有的付出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何况她也为我付出过,谈不上一个「欠」字。可当一个人对你说出「欠」这个字的时候,就说明她在心里算计过。
「不是欠,是想。」她这样回复我。
我看了这句话很久很久,直到下午下班,我问她:「去哪里吃饭?」
我答应跟她吃饭,约等于答应了和好。
对于过往的矛盾,她一如既往地采取回避的态度,吃饭的时候,只问我这两个月忙什么,过得怎么样之类的。我冷淡地简单回应,没有更多的话。
「之前那事……」她知道躲不过去,只好主动提,「我想了想,你生气肯定是因为觉得我不信任你。我知道我有错,但是你也有错啊。就这么点事,犯不着较真吧,我问你是不是把资料给了别人,也就是随口问问。」
我想问她为什么忽然萌发出我是把资料给了别人的想法,是不是信了什么其他人的话,但到底没问出口。就算是其他人向她提出的假设又如何呢?既然从她口中说了出来,便已经是她的想法。
「嗯,是我的错。」我不想跟她争辩,顺着她的话揽下责任。
「……」她语塞,知道我在说反话,不想再与我争辩,「这事过去了,行吗?」
我没说话。
在我心里,这事没有那么容易过去,但就算我过不去,又能怎样呢?与她绝交吗?很显然,当时的我根本做不到。
我们好像和好了,好像又跟以前一样了,但是,也许隔阂一旦产生就很难再修复了吧,那次之后,我们大大小小的争吵开始增多。
九月份,她告诉我,她要请长假,去广州干一件大事。
我好奇:「干什么?」
她卖关子:「现在不能告诉你,等我做成了再说。」
我说过,我是一个观察力非常敏锐的人,所以其实,在她告诉我她要去广州之前,我已经从平时的蛛丝马迹里察觉到了,她正跟蒋娟娟谋划着一件什么事情。
「你能干什么大事?去广州买栋楼?」我不满,于是语带讽刺。
她也讽刺我:「你知道什么?不要只看见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为她对我这样的轻蔑。
后来她就去了广州,而我也请假跟南小姐去看了两场演唱会。我希望在没有交集的日子里,我们的关系能够淡一点。
我比她先结束假期。
在她回来之前,我们因为一些事情,又在微信上爆发了争吵。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面对误解和冲突,她总是用这样的话回应我。
我也开始不再抱着解决问题的目的跟她沟通。我明白,我们的路正在越走越远。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回来那天晚上,主动给我发了微信,说她刚下飞机,给我带了蛋糕,问我在不在家,到我家来送给我。
我没有回微信,她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接。
可想而知,我们又陷入了冷战。
那段日子,我设法让自己忙碌,好让自己不想太多不内耗。我跟老朋友们一起玩,好让自己不想起她。我又去了别的城市旅行,想用更广阔的世界稀释自己小天地的那点涟漪。我甚至跟认识多年的好友「谢总」开启了另外一项事业,以证明自己的眼界不仅仅是「眼前的一亩三分田」。
可我越是努力,就越像是一个患病的人。
我开始失眠,不爱吃饭,体重急速下降。
我在微博上写下我所有的心情,包括我的矛盾、挣扎和痛苦,以及不可言说的感情——
爱一个人,是想到她便生出幸福和痛苦。幸于她一笑就世界明媚,风格外轻柔,阳光格外温暖;苦于心中贪恋,就算她在身边也觉得不够,她不在身边更是不安与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