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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好像一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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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仿佛带着魔力的苹果，被菀以菲小心地带回了家，洗干净后，没有立刻吃掉，而是放在了书桌的一角。它像一个安静的、带着暖意的见证者，提醒着昨夜办公室里那场无声的风暴和突如其来的、难以定义的关怀。
第二天上班，她依旧顶着精致的妆容，用小碎花发圈扎了个利落的低马尾，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点什么，又似乎更沉静了些。她照常埋首于工作，处理着昨天未完成的烂摊子，以及今天新的任务。
上午十点左右，杨经理被叫去了副总办公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部门里表面上风平浪静，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但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大家心照不宣地用眼角余光留意着杨经理办公室的方向。半个小时，对于被副总单独召见来说，不算短。
终于，杨经理回来了。他的脸色看不出太大变化，但脚步似乎比平时沉重了一分，眉宇间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凝重或是不快。他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到丽姐的工位旁，声音不高但足够附近几个人听见：“小丽，来我办公室一下。”
丽姐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好的经理。” 她站起身，跟着杨经理走了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这次谈话时间不长，大概也就十分钟。当门再次打开时，先出来的是丽姐。她的表情管理显然不如杨经理到位。虽然嘴角努力想向上弯，但眼底残留的愠怒和一丝被敲打后的难堪，还是清晰地落在一直暗中观察的菀以菲眼里。丽姐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平复情绪。
几秒钟后，她转过身，脸上已经迅速切换成了菀以菲无比熟悉的、那种“知心大姐姐”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刻意的亲昵和关怀。
“小菀啊，” 丽姐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甚至带着点夸张的担忧，“来，姐跟你说个事儿。”
菀以菲心里咯噔一下，停下了敲键盘的手，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
“刚才杨经理找我谈话了。”丽姐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在菀以菲旁边坐下，距离近得让菀以菲有些不自在，“主要是说我们组的工作分配问题。哎呀，都怪我，这段时间项目太忙，可能有些工作安排上没太注意平衡。”
她顿了顿，观察着菀以菲的反应。菀以菲只是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杨经理的意思呢，是觉得我们是一个团队，要讲究协作和互助，不能把担子都压在一个人身上。”丽姐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所以啊，小菀，以后工作要是觉得来不及做，千万别自己硬扛着！一定要及时跟姐说！知道吗？”
她拍了拍菀以菲的肩膀，仿佛在传递一种“姐罩着你”的力量感：“咱们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小范不也在吗？你们俩啊，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们是一个组的，就应该要互帮互助，劲儿往一处使！” 她说着，目光转向不远处正竖着耳朵偷听的小范，“小范，你说对吧？你肯定也很愿意帮助小菀的，对吧？”
小范被点名，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瞬间堆满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丽姐说得太对了！小菀，以后有什么活儿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咱们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嘛！” 他的语气热情洋溢，眼神却飞快地瞟了丽姐一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紧张。
菀以菲看着眼前这一幕，听着丽姐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和小范这“真诚无比”的表态，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头顶，胃里一阵翻腾。
明明昨天之前，她还是那个被理所当然塞满工作、加班到崩溃的“透明人”。明明小范才是那个精于算计、能推则推的“搭档”。明明丽姐才是那个默许甚至推动这一切的“组长”。
怎么一夜之间，她就成了需要被“帮助”、被“关怀”的对象？而小泛，倒像是被逼着表态要“乐于助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善意”，非但没有让她感到温暖，反而像一层湿冷的、带着虚伪油光的塑料布，紧紧裹住了她。丽姐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在说：你看，是你自己不懂求助，才把自己累成那样的。现在领导发话了，我们“大发慈悲”愿意帮你分担了，你得感恩戴德，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仿佛她之前所有的忍耐、所有的付出、甚至昨夜那场崩溃，都成了不懂团队协作、不善沟通的罪过。而她，菀以菲，反倒成了那个差点害得丽姐被领导批评、破坏了团队“和谐”的“麻烦制造者”？
菀以菲看着丽姐“真诚”的眼睛，又看看小范“热情”的笑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委屈、愤怒、还有浓重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扯出了一个极其僵硬、甚至带着点苦涩的弧度，声音干涩地应了一句：“…知道了，丽姐。谢谢。”
那句“谢谢”，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讽刺。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强行拉进了一场名为“团队互助”的表演中，而剧本早已写好，她只需要扮演那个被“拯救”后“幡然醒悟”、“感激涕零”的角色。
她默默地低下头，重新看向电脑屏幕。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和表格，此刻竟显得比眼前这两张“关怀备至”的脸孔要真实得多。昨晚的苹果和眼前这戏剧性的“关怀”转变，在她心里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夹杂着更深沉的孤独，悄然弥漫开来。她明白了，湛赢寒的干预，或许改变了她眼前的工作量分配，却改变不了这职场生态里根深蒂固的虚伪和算计。而她，似乎从一个被压榨的“透明人”，变成了一个需要被小心“安抚”和“管理”的潜在“麻烦”。
这感觉，比单纯地加班到深夜，更让她感到窒息。她攥紧了鼠标，指尖微微发白。为了年底的奖金……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支撑了她无数日夜的理由，只是此刻，这个理由似乎也变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