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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苹果的魔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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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五聚餐那点虚幻的轻松感，像阳光下易碎的泡泡，到了工作日，便被现实无情地戳破。堆积如山的工作，同事甩来的锅，永远对不上账的报销单，还有采购部那批数量单价全错的办公用品入库单——丽姐一句“小菀你心细，今天务必重新核对整理好，明早要交给杨经理过目”，就把这烫手山芋精准地扔到了菀以菲的桌上。
晚上九点。
营销部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区，早已人去楼空，死寂一片。惨白的顶灯无情地照射着菀以菲小小的工位，像一座孤岛，周围是文件堆积的黑色海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混乱的表格，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神经。她刚刚核对完第三遍，发现一个新错误，这意味着前面所有工作都要推倒重来。
疲惫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淹没了胸口。那些日复一日承受的委屈、不公、被当作廉价劳动力的愤怒，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份荒谬的、因别人愚蠢错误而强加给她的额外工作彻底点燃。菀以菲试图用微信语音联系采购部的小张，她点开头像，发现对方刚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文案是：下班后的快乐，配图是一张跟朋友的聚餐照片！
顿时……菀以菲长久以来紧绷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猛地趴到冰冷的桌面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呜咽声在寂静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无助。她不再压抑，任由自己放声大哭，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反正没人看见，没人听见。她可以不用在意精致的妆容是否花了，不用强撑着“神采奕奕”的假象，不用再吞下那些说不出口的苦涩。
眼泪浸湿了袖口，也带走了部分淤积的绝望。几分钟后，哭声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丝刺痛的清醒。
“哭有什么用？”她对着空气，声音沙哑地对自己说，“加油，菀以菲，为了年底的奖金！做完就能回家了！” 她试图给自己打气，手指颤抖着重新摸向鼠标。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菀以菲没有抬头，心里下意识地想：是保安来巡逻了。她迅速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脚步声停在了她工位不远的地方。没有像保安那样例行公事地用手电筒扫一圈就走开。
“还在加班？”
一个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菀以菲麻木的神经。她猛地抬起头，因为动作太快，眼前甚至黑了一瞬。她用力眨了眨红肿酸涩的眼睛，模糊的视线聚焦。
门口逆着走廊灯光站着的，不是穿着制服的保安，而是穿着西装、身形挺拔的湛赢寒！
“湛…湛总？”菀以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是失声叫了出来。她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哭花了眼产生幻觉。“您…您怎么还在公司？您今天也加班吗？” 问完才觉得这问题有点傻。
湛赢寒缓缓走了进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嗯，副总也是要加班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目光却在她红肿的眼睛和脸上未干的泪痕上停留了一瞬。
菀以菲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完了，这副鬼样子被老板看见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是，他可是传说中的工作狂…” 她心里的小人还在不合时宜地嘀咕。
湛赢寒走近了几步，目光自然地落在了她亮着的电脑屏幕上。“什么工作是需要你加班到这么晚的？” 他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和疑问。
菀以菲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屏幕，正是那份让她崩溃的采购部入库单重核表格。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是…采购部在采购一批我们部门办公用品时，数量和单价都搞错了，需要重新整理核对。我们组长…下班前交代我的，说今晚一定要把表格重新做好。” 她没有告状，只是陈述事实，但“交代”二字里透出的无奈和压力，不言而喻。
湛赢寒沉默了片刻。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菀以菲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可能的反应——
也许是打电话给杨经理训斥？也许是质疑为什么这种低级错误要由营销部的人来返工？那些偶像剧里“英雄救美”的桥段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湛赢寒只是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表格，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辨。几秒钟后，他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去看菀以菲再次低垂下去的头。
接着，他做了一个让菀以菲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右手，那只骨节分明、在菀以菲看来总是签署着重要文件或掌控着方向的手，此刻掌心向上，托着一个东西——一个圆润、饱满、表皮光滑，在办公室惨白灯光下泛着诱人光泽的红苹果。
“给你。” 湛赢寒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点点，“希望你吃了这个苹果后，心情能好些。”
菀以菲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只手，又看看那个苹果，再看看湛赢寒没什么表情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她预判的举动。
见她没反应，湛赢寒的手又往前递了递，苹果几乎碰到了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菀以菲这才如梦初醒，几乎是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个苹果。苹果沉甸甸的，带着他掌心残留的一点点温度。
“还有……” 湛赢寒看着她接过苹果，才继续说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做完……早点回家。”
说完，他没有再多停留一秒，也没有再看她红肿的眼睛，转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出了办公室。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满室的寂静和一个捧着苹果、完全懵掉的菀以菲。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声。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个红得有些耀眼的苹果。光滑的表皮在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晕。
这算什么？安慰？同情？还是…仅仅是一个随手给出的、微不足道的善意？
没有斥责，没有训话，没有帮她解决麻烦的“英雄行为”。只是一个苹果，一句平淡的“早点回家”。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到近乎笨拙的举动，却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菀以菲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风暴的心湖。那湖面本已冰封绝望，此刻却被砸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透进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和暖意。
她紧紧握着那个苹果，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红肿的眼睛里，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似乎还能闻到苹果清甜的果香。
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将苹果放在桌角，让它安静地陪伴着那堆令人头疼的文件。然后，她重新将手放回键盘上，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屏幕。敲击键盘的声音再次响起，也许是苹果带有魔力，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菀以菲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沉静的力量。
“早点回家”……她会的。
在完成这份该死的表格之后。
也为了这突如其来的善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