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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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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丞傅独自站在露台。
刚才贺梓辰好聒噪,“喂喂,你看他们俩抱作一团了~~”指的是梁禾煜和沈斯年。
“……”蔺丞傅看不下去,径直走往露台。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简直不成体统。
派对已到尾声,音乐似乎更加激昂,来客抓住最后机会狂欢一把。
蔺丞傅本不热衷派对,如今心情糟糕,只打算进去和沈斯年说一声就离场。
“蔺先生。”蔺丞傅刚转身,就看见梁禾煜出现在露台上。
没料想对方会在这里,蔺丞傅顿了顿,“……什么事?”
梁禾煜走近,“派对之后你有时间么?能不能谈一谈?”
语气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友善平和。
“……可以。”
露台光线不足,梁禾煜看不太清楚蔺丞傅答应时的表情,只觉夜色中对方面部轮廓线条冷硬。
“那好,派对后我们在会所后面的小公园见?”
“嗯。”
梁禾煜离开,蔺丞傅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梁禾煜想谈陈禾冬的事情,但派对上耳目众多,他怕谈得久别人会以为他攀上了蔺家大少——他可担不起玷污蔺先生清誉的罪名。
蔺丞傅喝下的是伏特加兑果汁,烈酒比例不算高,酒液过喉竟有滚烫辛辣之感,刺激着头皮阵阵发麻,感觉久久不散。
派对散场,宾客三三两两离开,最后灯光也熄灭。
蔺丞傅与沈斯年道别兼打发走贺梓辰,来到约定地点。
“蔺先生。”梁禾煜已经站在树下等候。
蔺丞傅走近,停下脚步,开口问,“你想谈什么?”对方也是时候对他的电话留言作出回应了。
梁禾煜答,“我想谈谈禾冬的事情。”他停了一下,“……请你不要断了对禾冬的资助,我会离开本城,往后不再出现在你面前,与斯年的联系,我也会减到最少。”
小公园树影飒飒,路灯的光在缝隙间摇摇晃晃,一两缕光晃过蔺丞傅的脸,梁禾煜才看清对方蹙起眉头,表情严峻,似十分不喜听到自己的话。
到底是自己在求人,梁禾煜只能服软,“……禾冬很尊敬你,把你当成了偶像,请你别伤害他内心的这份崇拜,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我曾经亲手毁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我不想他再次失望,所以……”
“你有收到我的电话留言么?”蔺丞傅突然打断他的话。
“什么?”
“电话留言!你有听到么?”
“……”梁禾煜突然记起那通删掉的留言。“……没有,我删掉了。”
蔺丞傅眯了眯眼,怒气在酒精作用下蒸腾,“我可以问问是为什么吗?”
对着沈斯年梁禾煜就有无限耐心,而对着自己,就连一通留言都是垃圾。
梁禾煜自觉理亏,但偏偏此时不甘服软,他撇开头,“……我当时不想听到蔺先生你的声音,而且估计你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蔺丞傅彻底怒了,“梁禾煜,我承认自己对你的态度不好,但我犯了什么大错何以令你对我偏见如此之深?!”
质问踩中了梁禾煜的雷区,他蓦地转头几乎不假思索,“因为你太过傲慢无礼出口伤人!”
“傲慢无礼出口伤人,你就没有吗?!”
“那是因为你同样对我有偏见!!”好像瞬间引爆炸药,梁禾煜怒吼了出来。
第一次见面蔺丞傅一句话都没说只凭外在就给他判了死刑——脏。
没错,这个字像根刺一样插在了心里面,无论表面再怎么强悍完美,他一样逃不过这个如影随形的巨大黑影。
如果这是其他人的评价他最多一笑而过,但这出自于蔺丞傅的口!蔺丞傅的这个“脏”字令他无地自容同时也粉碎了那现在想起来都无比可笑的一见钟情!
为什么总要在同一个人面前毫无形象呢?
吼完的梁禾煜无力地头痛。
“……”蔺丞傅不再说话。
他们这场骂战突然而至又戛然而止,完全无厘头。
梁禾煜缓过神来。他没有任何身份地位资本可以和蔺丞傅吵架,最终,他先开口,“……对不起。”
他低头,看见地上的两个人影又斜又长又黑。
“……我无意停止对陈禾冬的资助。他是个很优秀的学生,我会继续帮助他。”蔺丞傅说话了。
“谢谢。”梁禾煜抬头,“……我先走了。”
他从蔺丞傅身边走过。
七号会所是高级会所,四周安静。
梁禾煜慢慢走了出去,渐渐听到周围喧嚣声沸腾。
这么走着,他的情绪一点一点平复。
他在路边停了停,看了一眼前方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
本城繁华得不像话。
而他要走了。
十七岁那年,他无知无畏地坐上了金主的劳斯莱斯,至今,已经九年了。
本城最阴仄的角落和最富丽的大堂他都见过,他从愣头青少年长成至现在通晓人情世故的交际草,究竟是好、还是坏?
他不感慨自己命途多舛,因为他运气好,遇见的几乎都是好人,若没有他们的帮助,他和弟弟妹妹不知是否还活着。
只是,他有时候也会孤独,他这样的身份,终究难以找到托付终身的伴侣。
没人相信卖身的会有真感情,也没人能接受他与那些金主的过往。
其实,不怪蔺丞傅说他脏。
出来卖的还指望别人给立牌坊,真是贻笑大方。
梁禾煜,你现在这样的境况已经很好了,不要贪心。
他收回思绪,继续往前路走。
梁禾煜安全地返回公寓大楼。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儿?”司机问后座的蔺丞傅。
蔺丞傅让司机一路默默跟着梁禾煜,毕竟他一个人在路上走,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见对方身影消失在大楼防盗门后,蔺丞傅回应,“……我们回去吧。”
“是。”
蔺丞傅回到住所,接到代表律师电话。
“蔺先生,那个竞价……对方经纪今晚拒绝了所有出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撤吧。”
“好的。”
蔺丞傅就是那个“神秘人”。
当他听到贺梓辰说有人委托牵线后内心只觉烦闷,得知已经形成竞价后一念冲动加入其中。
梓辰说斯年英雄情结重,或许自己也不遑多让,他出价,可能只想以施援者之姿拯救梁禾煜于火坑中。
这只是同情,不是也不可能是其他。
若梁禾煜知道,肯定冷笑以对,不屑一顾。
他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欣赏,他要爱,要不到,便要物质,也不怕叫人知道。
“……”蔺丞傅坐在书桌前,想了又想,终于动笔。
梁禾煜洗完澡后,搬出行李箱收拾细软。
真的收拾起来,他才发现,自己没放多少东西在这个地方。
弟弟妹妹逐渐长大,他不可能在这个行业太久。
三年前,他已萌生退意,但金融风暴威力太强,他投资失败损失了不少。
梁禾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是时候该走了,至于前路,一步一步来吧。
他基本收拾完毕,打算睡觉时,门铃响。
他内心警觉,这个时间,谁会找上门来?
从猫眼看出去,来人是蔺丞傅。
梁禾煜迟疑,只开门缝,“……蔺先生?”
“我是来给你这个的。”蔺丞傅从内袋里拿出一封信。
梁禾煜把门缝打开些,“……什么东西?”
“我想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你不想听我的电话留言,我们面对面似乎总是不欢而散,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来澄清一些事情。”
“……”梁禾煜接过信封。
“请务必看完。”说完,蔺丞傅准备离开。
“等等。”梁禾煜不得不问,“你是怎么进来大楼的?”安全漏洞真是令人担忧啊。
“……这栋大楼是蔺氏旗下子公司的物业。”言外之意,他是所有者,当然能进来。
“……”万恶的有钱人。
梁禾煜合上门。
他看了看手上的信封——“梁禾煜亲启”。
黑色墨水,龙飞凤舞。
他取出内里的信纸,摊开,两张纸上写满了字,淡淡墨香飘散。
梁先生,请原谅我深夜打扰。我深觉有些事情需要解释清楚,而写信于眼下你我而言,可能是最佳的沟通方式。因时间匆忙,请别介意我字迹潦草。
我让人调查你在B城的住址以及跟踪你的家人,做法确实鲁莽,在此我郑重道歉。我并非想将你从斯年身边赶走而通过这种方式寻你把柄,或许你不相信,我这样做,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好奇。
黄太太是我多年未曾见面的姨妈,她卧病期间我陪同家母去探望,在整理她遗物时,偶然看到你所寄的信和照片,从而得知你与她的关系,还有你在B城的邮箱地址。又及在贺家大宅中,你变魔法哄子薇,做好事不留名,更令我好奇,才动了调查你的念头。但我所能调查到的,只有邮箱开户人的名字,其余信息我一概不知,请你放心。
你读到这里,或许会问我怎么知道陈禾冬是你的弟弟。最近基金会的网络系统遭到病毒入侵,很多资料需要重新整理签名,因此我接触到禾冬的资助申请表,他的家庭联系人一栏所填名字与邮箱开户人名字一致,且我听闻禾冬有个哥哥,便推测你们的关系。同样因为这次系统故障,资助金没能按时发到学生手里。我想重申一遍,我会继续帮助你弟弟完成学业,因为他是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
至于你今晚说我对你有偏见,是的,我一开始确实按照自己的认知对你进行判断。在此我第二次郑重道歉。但请恕我直言,你所从事的职业的确具有误导性,而你的过往也被流言包围。可是,我写这封信并不打算以上述为结。
若你不嫌弃,我想我们可以放下傲慢与偏见,试着当朋友。
信的最后还附上了各种联系方式。
“……”梁禾煜看完信,折好信纸,放回信封。
第二天,蔺丞傅去机场送走沈斯年后回蔺家大宅。
他刚进客厅,蔺夫人见他便笑眯眯,“集雅会明天举办慈善拍卖会,你陪我出席吧。”
集雅会是上流名媛组织,经常举办慈善和联谊活动,明天不少大家闺秀都会出席,蔺夫人觉得广撒网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我再看看吧。”蔺丞傅敷衍道。
就在这天,梁禾煜带着行李,离开了本城。
“大少爷,您让我跟着的人进了车站,搭上了去B城的车。”司机按吩咐向蔺丞傅汇报梁禾煜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了,你回来吧。”
“是。”
他终究是离开了,稍晚时候三少装着哭腔给蔺丞傅打电话说梁禾煜的电话打不通了没有好戏看了好无聊云云。
集雅会的拍卖会上珍宝与美人交相辉映,各种香味萦绕。
大家都收到风声蔺丞傅会出现,后者作为鼎鼎有名的高富帅奇才,连其面瘫都是“不会沾花惹草”的标志,不少人盼与其相识。
即使谢飞凤几乎全场黏在他身边,确实也有几个女孩得到了蔺丞傅的关注。
谢飞凤有点酸地调侃,“没想到蔺先生喜欢美艳系的呀!”
蔺丞傅不作回应。
回到住所,已经晚上。
佣人将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交给蔺丞傅,“蔺先生,这是您的快递,下午刚刚送到,我代您签收了。”
“谢谢。”蔺丞傅接过。
蔺丞傅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锡盒,上方贴着字条:蔺丞傅亲启。
“……”他知道是谁寄来的了,打开,里面是一瓶跌打药酒和一张折好的纸。
他摊开纸。
蔺先生,之前动手打了你,我该道歉。药酒是我当年练拳时师父给的,对瘀伤很有用,希望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你的信我已经看了,我接受你的道歉,同时也为自己的鲁莽无理真心说声对不起。
谢谢你伸出的友谊之手,我心存感激,但我们往后应该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还是保持君子之交吧。
再次道歉,再次道谢。
再见。
“……”蔺丞傅放下纸,拿起药酒。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现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