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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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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亚的话语像一道温暖的泉水，猝不及防地冲开了塞拉心湖上厚厚的冰层。
那句“阳光晒在身上的感觉…真的很舒服。你不想…试试看吗?”
在她混乱、冰冷、充满恐惧和剧痛的内心里反复回荡，带着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近乎蛊惑的暖意。
她眼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深的茫然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脆弱。她停止了挣扎，身体软在莉亚怀里，却不再是因为力竭，更像是因为某种支撑了她二十年的东西骤然崩塌了。
她微微仰着头，雨水冲刷着她苍白脸上的血迹和泥污，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莉亚，里面翻涌着太多莉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莉亚知道，这是塞拉二十年来第一次，真正地、被一个人如此清晰地“看见”，并且没有转身逃离，没有投掷石块和诅咒。她不敢有丝毫松懈，手臂稳稳地支撑着塞拉冰凉的身体，另一只手小心地抹去她嘴角的血迹。
“能站起来吗?塞拉?”莉亚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一只受惊的鸟儿，“我的农场就在不远处，‘阳光牧歌’。那里…至少比这里暖和干燥。”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有我一个人住。很安静。”
塞拉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艰难地从莉亚脸上移开，扫过周围依旧肆虐的风雨，扫过那根深深嵌入泥地、兀自狰狞的断木残骸，最后落回莉亚那双盛满了关切和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固执的善意的蓝眼睛里。
她似乎想摇头，想再次缩回那片熟悉的、安全的、同时也是冰冷的、隔绝一切的黑暗森林里。
但身体深处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让她连摇头的力气都消失了。
而且…莉亚手臂传来的温度，透过湿透的、冰冷的布料，微弱却真实地熨帖着她冰凉的皮肤。那是一种陌生的，却让她本能地想要汲取的暖意。
她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细若游丝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嗯”。这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莉亚心头一松，巨大的喜悦瞬间涌了上来，几乎要冲散身体的寒冷和疼痛。她小心翼翼地将塞拉的一条手臂环过自己的肩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好，我们慢慢走，别着急。靠着我。”
塞拉的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偶，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几乎全靠莉亚半扶半抱地拖着。她的体重轻得让莉亚心疼。
雨水依旧无情地浇灌着她们，泥泞的小路仿佛没有尽头。
但莉亚的心却像被点燃了一小簇火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她能感觉到塞拉身体的颤抖，除了寒冷和虚弱，还有深入骨髓的紧张和对未知环境的恐惧。
当“阳光牧歌”农场那栋在风雨中飘摇的老旧农舍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塞拉的脚步明显又顿住了，身体绷得更紧。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窗户，对她来说不是温暖，更像是一个可能吞噬她的未知陷阱。
“别怕，塞拉。”莉亚感受到了她的退缩，手臂紧了紧，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只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保证。”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湿木头、旧油布、草药和残留食物香气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虽然简陋，但壁炉里跳跃的火光将小小的客厅渲染出一片橘黄色的、令人心安的暖意。这暖意对塞拉来说，却如同灼烧。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缩，远离这明亮的光源和陌生的气息。
莉亚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用尽力气几乎是半抱着将她挪进屋内，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狂暴的风雨声。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粗重的喘息。
“我们得先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会冻坏的。”莉亚当机立断。她扶着塞拉在壁炉边一张铺着旧毯子的摇椅上坐下。
塞拉的身体依旧僵硬，深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这个狭小的空间——粗糙的木质家具，墙上挂着的农具，窗台上几盆蔫头耷脑的植物，角落里堆放的麻袋。
一切都简单、质朴，充满了生活的痕迹，却也和她森林里那个只有月光和苔藓的、冰冷的石洞天差地别。
莉亚很快找来了爷爷留下的干净旧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厚棉布衬衫和一条同样宽大的粗布裤子。
“抱歉，只有这些了，先将就一下。”
她将衣服放在塞拉手边的矮凳上，又端来一盆从炉子上温着的锅里舀出来的热水，放下一块干净的布巾，“你先擦擦，换上干的。我去厨房给你弄点热的喝。”
说完，莉亚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进了旁边的小厨房，留给了塞拉一点喘息和适应的空间。
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轻微声响。
塞拉独自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被温暖的光晕包围着，却感觉比在冰冷的森林里更加无所适从。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泞、还在微微发抖的双手，黑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矮凳上那叠干净的、带着阳光和皂角气味的旧衣服，对她来说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却也是巨大的挑战。脱掉这身象征着她身份和隔绝的黑袍，穿上属于“外面”世界的衣服，这本身就像一种背叛，一种对过去二十年生活的彻底否定。
她犹豫了很久，久到莉亚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浓郁草药和蜂蜜甜香的液体重新走回客厅时，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湿透的黑袍紧裹着身体，像个沉默的黑色石雕。
莉亚没有催促，只是将那碗散发着暖意的药汤轻轻放在她旁边的矮凳上，然后自己坐在壁炉对面的一个小木墩上，拿起一块布巾开始擦拭自己湿透的头发和脸颊。她动作自然，仿佛塞拉的存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是‘暖阳草’煮的，加了点蜂蜜。”莉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爷爷教我的，淋雨后喝一碗，能驱寒，预防风寒。”
她顿了顿，看着塞拉紧绷的侧脸，火光在她苍白的皮肤上跳跃，“别担心，草药是我自己种的，不是森林里拿的。”她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安抚。
塞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终于慢慢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碗壁。
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端起碗，浓郁的草药气息混合着蜂蜜的甜香钻入鼻腔。她犹豫了一下，闭上眼，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然后凑近碗边，小口地啜饮起来。
温热的液体滑过冰冷的喉咙，流入同样冰冷的胃里，一股暖流缓缓扩散开来。这简单的热汤，对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依靠冰冷草药和自身魔力硬抗的她来说，是一种陌生而奢侈的慰藉。紧绷的神经似乎被这暖意稍稍融化了一丝缝隙。
莉亚看着她小口喝汤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拿起另一块干净的布巾，走到塞拉面前，蹲下身。
塞拉立刻警觉地抬起头，身体向后缩了缩，深绿色的眼睛里又浮现出戒备。
“别动，”莉亚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你脸上还有泥和血。”
她没有等塞拉同意或拒绝，动作极其轻柔地用温热的布巾，小心地擦拭着塞拉脸颊上干涸的泥点和凝固的血迹。指尖偶尔会碰到塞拉冰凉的皮肤，每一次触碰，塞拉的身体都会轻微地一颤。
莉亚的动作很专注，也很耐心。她擦得很仔细，避开塞拉嘴角那处明显因魔法反噬而裂开的细小伤口。
当最后一点污渍被拭去，塞拉苍白却清秀的面容完全显露出来。
没有了泥污和血迹的遮掩，也没有了兜帽的阴影，这张脸在跳动的炉火光线下，显露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和一种被长久掩藏的、如林间精灵般的精致。
“好了。”莉亚放下布巾，满意地看了看，随即目光落在塞拉依旧湿透、紧贴在身上的黑袍，“衣服…再不换真的要生病了。我去厨房回避一下?”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不用。”一个极其细微、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像羽毛轻轻扫过。
莉亚顿住，惊讶地看向塞拉。塞拉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紧紧揪着湿透黑袍边缘的苍白手指。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你转过去。”塞拉的声音更低了，带着浓重的羞赧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莉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上巨大的欣喜和一种被信任的感动。她立刻转过身，面朝壁炉，背对着塞拉：“好，我保证不看。”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极其缓慢的衣料摩擦声。每一次细小的声音都牵动着莉亚的心。
她能想象塞拉此刻的紧张和挣扎。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