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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X-7: 回响死渊与理论终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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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的余烬在冰冷的钢铁腔体中沉降。
浓烈的臭氧、焦糊金属和电离空气的刺鼻气味,如同凝固的裹尸布,沉甸甸地压在维修通道的每一寸空间。
能量风暴肆虐后的狼藉触目惊心:通道尽头的金属平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熔融金属液滴、深不见底的巨大豁口,仿佛巨兽被撕开的咽喉。
粗大的管道如同被巨力拧断又抛掷的残肢,扭曲着从撕裂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垂下,断口处闪烁着不稳定的电火花,发出垂死般的噼啪声。
地面和墙壁覆盖着大片大片焦黑的灼痕与奇异的冰霜冻结区域,那是高压冷凝水与狂暴电流交汇后留下的死亡印记。
空气中弥漫着细密的金属粉尘,在头顶几盏幸存的、光线摇曳的白色灯管下,闪烁着不祥的微光。
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瘫倒在各自最后的安全节点上,如同被抽走了骨头。
眼镜女蜷缩在冰冷的金属网格上,身体间歇性地抽搐,发出压抑的啜泣。
壮汉靠着一条扭曲的管道残骸,大口喘着粗气,肩头的伤口在剧烈震动后再次崩裂,暗红色的血渍在焦黑的作战服上洇开,他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吞噬了幽蓝镜兽的黑暗豁口。
年轻男人则彻底瘫软,如同一滩烂泥,目光涣散,嘴角流着涎水,显然精神已濒临崩溃。
纪念卿独立于这片狼藉的中心。
黑色风衣的下摆在能量余波掀起的微尘中轻轻拂动,纤尘不染,与周围毁灭的景象形成极致反差。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片残骸,如同最高效的清道夫在评估战场,最终落在那破碎相位镜残留的、依旧翻滚着不稳定幽蓝能量乱流的几块较大镜面碎片上。
碎片深处,那几个由纯粹幽蓝能量构成的、如同小鬼般的影子,并未完全消散。
它们如同被飓风撕碎的残魂,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艰难地蠕动着、聚拢着。
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极其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般钻入脑髓的粘稠嘶鸣。
那嘶鸣不再是之前的暴怒或痛苦,而是充满了怨毒、不甘和一种…冰冷而执拗的重组欲望!
嘶…咿…嘶啦…
声音微弱,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带来一种生理性的恶心和眩晕感。
每一次嘶鸣响起,那些散落的幽蓝能量碎片就仿佛受到无形的牵引,微微震颤着,向着核心那几块较大的镜面碎片艰难地移动一丝!
空气中残留的幽蓝锈屑也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砂,细微地悬浮、飘向碎片!
它们在尝试重组!利用这空间崩坏后残留的能量场和物质碎屑!
“它…它们还没死…”眼镜女惊恐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那些鬼东西…还在动!”
“阴魂不散…阴魂不散啊!”壮汉看着那些蠕动的幽蓝碎片,眼中重新被恐惧填满,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年轻男人则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那粘稠的嘶鸣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纪念卿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她的思维殿堂如同最精密的超算中心,瞬间调取了毁灭风暴前捕捉到的所有环境数据:冷凝水主管道的破裂点、粗大电缆的短路位置、空间结构的扭曲程度、能量乱流的残余频谱、金属粉尘的分布密度…以及此刻,那些幽蓝碎片重组时发出的、极其规律的粘稠嘶鸣频率!
冰冷的分析数据流无声滚动:
“重组进程…能量级低…依赖环境残余场与特定声波共振引导…”
“嘶鸣频率…核心频段:17.3赫兹…次声波范畴…与金属粉尘悬浮共振点吻合…”
“空间结构…豁口处空间曲率异常…形成天然低频谐振腔…”
“能量节点…碎片核心…重组关键点…”
一个清晰、冰冷、带着致命优雅的破局模型瞬间成型!
她需要声音。
需要巨大的、特定的、能彻底干扰甚至摧毁那核心重组频率的声音!
但在这死寂的、连幸存者喘息都被恐惧压抑的废墟里,哪来的巨声?破坏管道制造噪音?
风险不可控,可能引发二次塌陷或能量乱流反噬。幸存者尖叫?
效率低下,且无法精准控制频率。
纪念卿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瞬间锁定了这片钢铁废墟中最“活跃”的元素——那些从断裂管道和撕裂电缆中持续喷溅、跳跃的幽蓝电火花!
噼啪…滋啦…
电火花的爆裂声杂乱无章,能量微弱而分散。但…它们是这里唯一持续不断的声源。
她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断裂电缆的裸露铜芯、跳跃的电火花、喷溅的冷凝水、散落的金属碎片…最后,定格在壮汉靠着的那根扭曲的、碗口粗的冷凝水主管道残骸上!
管道被巨大的力量撕裂,断口参差不齐,如同怪兽的獠牙,断口附近,一片边缘相对平整、呈狭长弧形的厚重金属碎片,如同半片巨斧的斧刃,斜斜地插在焦黑的地面上!
目标锁定!
纪念卿动了,她的动作依旧流畅而迅捷,在狼藉的废墟中穿梭,避开垂落的危险管道和闪烁着电火花的电缆,如同在死亡的荆棘丛中漫步。她径直走向那片斜插在地的巨大金属碎片。
“她…她要做什么?”眼镜女看着纪念卿的动作,忘记了哭泣,眼中充满了茫然和一丝莫名的期待。
壮汉也强忍着疼痛,死死盯着纪念卿,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纪念卿在金属碎片前站定。
碎片厚重,长度超过一米,边缘虽然参差,但中间一段弧面相对光滑,反射着头顶摇曳的灯光。她没有试图徒手去拔,那太费力,也毫无必要。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不远处那条依旧在喷溅着幽蓝电火花的粗大电缆断口!
跳跃的电弧如同不安分的毒蛇,在潮湿的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威胁声。
时机稍纵即逝!
纪念卿的左手闪电般探入风衣内侧!
抽出时,指间已夹着最后一枚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锐、闪烁着寒光的特制金属棱刺!她的右手则同时从另一侧口袋中,捻出了一枚边缘光滑、材质特殊的硬质合金纽扣(似乎是某种精密设备的备用件)。
没有一丝犹豫!双手同时动作!
右手手腕极其优雅地一抖!那枚合金纽扣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灰影,带着精准的力道和角度,射向电缆断口附近一处不断喷溅细小水珠的冷凝水渗漏点!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撞击!纽扣精准地嵌入渗漏点旁的金属凹槽!
噗嗤!
被精准撞击的渗漏点,如同被戳破的水囊,喷溅的水珠瞬间变成一道细小却异常凝聚的水线!
水线不偏不倚,恰好射向电缆断口跳跃最频繁的一簇幽蓝电火花!
嗤啦——!!!
水线接触电火花的瞬间!如同滚油泼入冰水!
剧烈的能量反应爆发!原本分散跳跃的电火花被这突如其来的导体瞬间“捕获”、“汇聚”!
一道远比之前明亮、凝练数倍、带着刺耳尖啸的蓝白色电弧,如同被激怒的雷龙,沿着水线轰然窜出!带着毁灭性的能量,狠狠劈向——
纪念卿左手射出的那枚金属棱刺!棱刺的目标,正是那片斜插在地的巨大金属碎片的弧面顶端!
时机!角度!计算得分毫不差!
就在狂暴电弧即将劈中棱刺的瞬间!棱刺的尖端,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巨大金属碎片弧面顶端一处极其微小的、因应力集中而形成的天然凹点!
叮——嗡!!!
一声奇异的、如同巨大铜钟被敲响的金属颤鸣,骤然爆发!
那枚小小的棱刺,在接触到狂暴电弧的瞬间,并未被摧毁!
它光滑的金属表面在超高压电流的瞬间贯穿下,产生了极其短暂的、超高温的等离子态!但这股毁灭性的能量,并未扩散,而是被棱刺本身精妙的材质和结构(内部有微小的谐振腔设计?)以及下方巨大金属碎片的稳固基底所吸收、转化!
巨大的金属碎片,在棱刺尖端传来的、被电弧瞬间“激活”的、带着特定频率(正是纪念卿计算出的、能完美干扰并覆盖幽蓝碎片重组核心频率的17.3赫兹!)的剧烈冲击波作用下——
整个碎片,如同一面被巨锤敲响的、沉寂千年的巨锣!
轰——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凝练到极致的、呈完美环状扩散的灰白色冲击波,伴随着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灵魂的金属共鸣巨响,以那片巨大的金属碎片为中心,轰然爆发!
声音!纯粹、强大、精准、带着毁灭性共振频率的物理声波!
声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狼藉的通道废墟!
空气被挤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头顶幸存的灯管在声波扫过的瞬间纷纷爆裂!
垂落的管道残骸如同狂风中的枯枝般疯狂摇摆、互相撞击!
地面上细密的金属粉尘被瞬间激起,形成一片灰蒙蒙的尘雾!
但这毁灭性的声波海啸,其最核心、最致命的能量,在纪念卿那神乎其技的引导下,如同被无形的声学透镜聚焦,精准无比地轰向了通道尽头那翻滚着幽蓝乱流的镜面碎片!
嘶——咿——呀——!!!
镜面碎片深处,那几个正在艰难蠕动的幽蓝小鬼影子,在毁灭性声波扫过的瞬间,猛地爆发出无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惊愕和彻底崩溃的灵魂尖啸!(能量波动瞬间紊乱到峰值)
那粘稠执拗的重组进程,在这股精准覆盖并摧毁其核心引导频率的、纯粹物理性的共振声波冲击下——
如同被投入超音波清洗机的沙堡!
构成影子的纯粹幽蓝能量,瞬间被高频声波震得彻底失序、崩解!碎片与碎片之间那无形的重组引力被声波暴力撕碎!翻滚的能量乱流被声波强行搅散、湮灭!
噼里啪啦…!
如同无数脆弱的玻璃珠同时爆裂!
那几块较大的、翻滚着幽蓝乱流的镜面碎片,连同其中那几个由纯粹幽蓝能量构成的、如同小鬼般的影子,在毁灭性的共振声波持续冲击下,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便同时、彻底地爆裂开来!
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弱幽蓝光泽的、如同星尘般的能量碎屑!
这些细碎的幽蓝星尘,在狂暴的声波乱流中无助地翻滚、飘散,最终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迅速地黯淡、分解、气化,彻底消失在弥漫的金属粉尘和能量余波之中。
通道内,只剩下那震耳欲聋的金属共鸣巨响的余韵,在扭曲的钢铁腔体中疯狂回荡、衰减…以及金属碎片在声波冲击下持续震颤发出的、逐渐低沉的嗡鸣…
嗡…嗡…嗡…
如同巨兽死后的余颤。
幸存者们死死捂住耳朵,身体在声波冲击下如同风中的落叶般颤抖,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当那毁灭性的声波终于平息,他们松开手,耳朵里依旧充斥着尖锐的耳鸣。
他们看向通道尽头——那里只剩下被声波扫荡后更加破碎的金属豁口,以及一片空荡的虚无。
那些蠕动的幽蓝碎片、那些怨毒的影子、那令人窒息的粘稠嘶鸣…全都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死寂。
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笼罩下来。
只有断裂管道偶尔滴落的冷凝水珠砸在地面,发出空洞的“滴答”声,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回响。
眼镜女茫然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看向那个依旧站在巨大金属碎片旁的身影。
壮汉挣扎着坐直,肩头的剧痛似乎都麻木了,他看着那片空荡的豁口,又看向纪念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年轻男人依旧瘫着,但涣散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纪念卿缓缓收回投向那片虚无的目光,她没去看那枚完成了最后使命、此刻已彻底熔融变形、与巨大金属碎片顶端融为一体的金属棱刺。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风衣口袋中那枚光滑冰冷的金属书签。
在书签那冰冷、微小、却异常清晰的金属镜面上,清晰地映照出她身后这片死寂的钢铁废墟,以及三个幸存者如同被抽空了灵魂般的呆滞身影。
以及……
在书签镜面的边缘倒影里,通道尽头那片被声波扫荡后的黑暗豁口深处,极其短暂地、如同错觉般——掠过了一道模糊的、高速移动的、带着某种纯粹暴力美学的猩红残影。
那残影一闪而逝,快得无法捕捉任何细节,只留下一种蛮横到不讲理的、撕裂空间的狂暴气息。
纪念卿的指尖,在冰冷的书签边缘,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一丝近乎探究的、冰冷的弧度,在她平静无波的唇角,悄然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