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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清晨六点的清水村,还笼在一层薄纱似的山雾里,空气带着些凉意,路边的野草挂着沉甸甸的露珠,青石板路湿滑得像是刚涂了一层油蜡。

      山君殿后方的缓坡上,几片半人工半野生的药圃点缀其间,晨露滋养下的药材叶片,绿得发亮,这里,是虞清宴每日雷打不动的静修之所,他习惯在太阳初升、万籁俱寂的时辰来到这里,不仅侍弄药草,更会在那片开阔平整、覆着古老苔痕的石板上,进行山君祭祀流程的温习。

      然而,今天这份沉静注定要被打破了。

      在通往药圃和祭祀平台的必经山径入口处,段燎早早地就埋伏好了,他选的地点极具战略意义,一棵歪脖子老松树下,既能遮挡大部分晨露,又能俯瞰路径,为了贯彻他那全方位骚扰方针,他甚至特意放弃了舒服的懒觉,天不亮就爬起来,还套上了件轻薄的防风夹克。

      他正对着那棵老松树装模作样地热身,动作极其浮夸且业余,一会儿扭腰转胯,幅度大得像在跳大神,一会儿踮着脚尖原地小跑。

      当那一抹沉静的雪白身影踩着湿润的青石板悄然出现时,段燎眼中精光一闪,目标锁定。

      “哟!!虞大师!您也这么早啊?真是太!巧!了。”段燎瞬间结束了他那套花里胡哨的热身操,像被按了弹簧一样猛地从老树下蹦跶出来,脸上堆起过于灿烂、甚至有点刻意做作的笑容。

      “晨练?采药?还是去练习你那帅……咳,神圣的祭祀舞?”段燎几步就蹿到虞清宴前方不远处,挡住了去路,故意眨巴着大眼睛,“这山路复杂,蛇虫鼠蚁多,一个人多危险,要不……一起呗?小弟我给您保驾护航。”他拍着胸脯,“放心,我保证,绝对安静如鸡,不打扰您任何神圣仪式。”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信度无限趋近于零。

      虞清宴的脚步,在段燎蹦出来的瞬间就已停下,他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映着眼前这聒噪又突兀的存在,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移身体,打算径直越过段燎。

      “哎,别急着走啊。”段燎立刻一个灵活的滑步,又挡在了前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开始了他的碎碎念攻击模式。

      “嘿,您看那边那棵老槐树,啧啧,长得多带劲,一看就有几百年道行了,肯定成精了,晚上会发光不?”他指着旁边一棵普通大树。

      “哎呀,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该不会是你说的早起的蛇兄出来觅食了吧?我好怕怕哦。”他故意缩了缩脖子,做惊恐状,眼神还不断瞟向草丛,仿佛真有什么东西。

      “等等我啊,虞大师,咱们并肩作战……呃不,并肩晨练……哎哟。”

      虞清宴忍无可忍,骤然加快了脚步,他身形看似轻盈,却一步踏出老远,衣袂带风,将段燎甩开了一段距离,并毫不犹豫地偏离了主路,拐向旁边一条更湿滑、布满青苔、灌木丛生、近乎无路的陡峭山坡捷径。

      这条路平时绝少有人走,虞清宴试图用这种方式彻底甩掉这个烦人精。

      “哎呦我去,玩真的啊?”段燎一看那陡坡,头皮有点发麻,但一想到这是对方破防的表现,一股邪劲儿和不服输立刻涌了上来,他连犹豫都没有,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脚并用地就扑了上去!

      “虞清宴,小心脚下啊,这草滑。”

      “等等我,我小时候爬树掏鸟蛋可利索了。”

      “呀!这蜘蛛网……”

      他像个人形推土机,毫无章法地在斜坡上挣扎爬行,滑倒了就滚一身泥,树枝勾住了衣服也用力一扯,嘴里呼哧带喘,但那双眼睛死死锁定前面那个白色的身影,他呼哧带喘的动静、踢到石头的哐当声、树枝折断的噼啪声,彻底打破了山间的宁静,在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刺耳。

      当段燎终于灰头土脸、裤子上蹭满泥泞草屑、带着一身草屑和汗味,像个刚从泥潭里打滚出来的狗崽子一样,狼狈不堪却异常执拗地爬上陡坡顶端、到达相对平缓的祭祀平台边缘时,虞清宴已经开始了他的动作。

      他手持一方素净的布帕,正在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几个古朴木质祭祀器具,他的动作沉稳流畅,背对着段燎,身姿笔直如松。

      段燎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嗓子眼发干,但他强忍着,调整呼吸,故意拖着脚步,发出很响的声音,一步步靠近。

      “呼……呼……虞大师……腿……腿挺快啊……”他走到石案的另一头,找了个边缘的角落靠坐上去,也不管会不会弄脏人家的地方,目光灼灼地黏在虞清宴脸上。

      然而,就在段燎刚喘匀了气,准备发动下一轮语言攻击,琢磨着是夸他动作优雅还是说器具真好看时。

      一直背对着他、专注擦拭器具的虞清宴,动作突然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停顿短暂得如同错觉,但段燎捕捉到了,紧接着,虞清宴缓缓直起身。

      他没有立刻转身。

      但段燎清楚地看到,在转身面向自己的那个瞬间。

      虞清宴那对总是如远山雪顶般疏离淡漠的眉毛,极其少见地、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虽然只是眉心微拧,并没有形成深刻的川字纹,但那紧蹙的弧度清晰可见,如同完美玉璧上出现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痕,那冷澈的眼底深处,翻涌起的再不仅仅是漠然,而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烦躁。

      这个微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在虞清宴彻底将目光落到段燎身上时,那紧蹙的眉头已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恢复了平顺,眼神也瞬间封冻回了那深不见底的冷漠。

      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已经足够。

      段燎像被打了一针超剂量的兴奋剂,眼睛噌地亮得惊人,先前爬坡的疲累、蹭破衣服的狼狈、一身草屑的窘迫瞬间被巨大的胜利淹没,他心里炸开烟花:哇哦!!!!值了值了值了!!!冰坨子的脸终于特么裂了条缝了!!!他皱眉了,他对我皱眉了,还他娘的是极度不耐烦的那种皱,这怎么能不算他赢了呢!!!

      段燎激动得差点原地蹦起来,他强行按捺住心花怒放,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辜一点,但那咧开的嘴角和闪着贼光的眼睛完全出卖了他。

      “那个……打扰到你了吗?”段燎明知故问,语气里还带着点自己都压不住的笑意,屁股在石案边沿又往前蹭了蹭,离虞清宴更近了一点,眼神更是挑衅般地直勾勾盯着对方那强行恢复平静、却仿佛能刮下一层冰屑来的脸。

      那眼神仿佛在说:对,就是我干的,我就爱看你这样,嘿嘿。

      清水村唯一的星级小饭馆,山水小馆,此刻烟火气十足,几张简易木桌旁坐着和零星好奇的游客,油辣酱香、锅气蒸腾,人声夹杂着碗筷碰撞的声响,很是热闹。

      而喧嚣的中心之外,在靠窗最角落那张最不起眼的小方桌旁,虞清宴桌上很简单:一碗清水煮萝卜丝,一碟清炒豆芽,外加一碗白米饭,他正慢条斯理的吃着午餐。

      虞清宴的米饭刚吃下去两口,筷尖正伸向萝卜丝。

      “哎呀,虞大师?您也在这吃饭呢?!真!是!太!巧!啦!”

      一个极其洪亮、充满惊喜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

      虞清宴夹菜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段燎那高挑的身影就落在方桌唯一的空位,虞清宴左手边的条凳上,他甚至自带装备,手里端着一个大号搪瓷碗,里面堆尖地码着王铁柱家今早送来的红烧肉、腊肉炒蒜苗,还有几块金黄的玉米馍馍,油光锃亮,香气霸道,瞬间和虞清宴桌前的素净形成了惨烈对比。

      段燎在虞清宴还没来得及皱眉并做出任何回避动作之前,他那带着山野锻炼结实肌肉的臀部已经挨着条凳边,坐实了,还非常自然地将自己那碗豪横的饭菜推到了两人中间,身体更是大大方方地朝着虞清宴的方向倾斜。

      虞清宴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俊脸彻底沉了下来,他几乎是以一种近乎是贴着条凳边沿摩擦的最大限度拉开物理距离的方式,不动声色地往右侧,也就是远离段燎的方向,挪了……大概两厘米?这已经是这张小条凳的极限了,几乎等于坐在了悬空的边缘,半个身子都要侧出去了。

      段燎恍若未觉虞清宴的嫌恶和那点微弱的抗拒空间,脸上笑容灿烂得晃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熟络:“别躲啊,饭嘛,大家一起吃才香,自己闷头干饭有啥意思?会消化不良的。”他毫不见外地用勺子把自己碗里的腊肉炒蒜苗搅和了一下,大大咧咧地推到虞清宴眼皮子底下。

      “来来来,尝尝,御赐贡品,胖胖今早送来的腊肉炒蒜苗,绝对是村里一绝,可惜……”他装模作样地咂了下嘴,故作遗憾,“盐放多了点,跟我之前吃的比差了那么一丢丢风味,比不上您这仙气飘飘的清炒豆芽有格调,但是,下饭绝对一流,来一块?”他一边说,一边真的拿起旁边的公勺,作势就要往虞清宴那碗几乎没动的白米饭上盖。

      那油腻泛着油光的腊肉块眼看就要玷污雪白的米饭。

      虞清宴的筷子快速撤回,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极其冰冷地挡开了段燎那只勺子。

      “哎哟,不要啊?”段燎毫不意外,也没半点尴尬,手腕一转,那勺腊肉稳稳落回自己碗里,他耸耸肩:“行吧,不识货,我自己享用,啧啧,还是我们家胖胖手艺好……”他扒拉了一口肉,香喷喷地嚼着,眼神光明正大地扫过虞清宴的饭碗,啧啧有声:“啧啧啧,虞大师,您这营养搭配师不太行啊?就吃这些素?这萝卜丝清汤寡水的……豆芽都快成标本了?不行不行,营养得跟上,你看你这清瘦的……一阵山风就能吹跑喽!”他故意挺了挺自己的胸膛,虽然健身效果还不显著,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人是铁饭是钢,没有足够的蛋白质和油脂,您这神仙体质也扛不住折腾,光靠喝露水吸灵气,那可练不出我这……呃…未来的胸肌。”

      段燎越说越起劲,全然不顾虞清宴周身散发的已经快让碗里豆芽结霜的低气压:“我跟你说啊,就今天早上我去……咳咳,去山君殿后面那个高坡上观光,你猜我碰着啥了?”

      他开始自说自话,也不管虞清宴有丝毫回应的意愿:“一只狐狸,真的,通体雪白,就嗖一下从我脚边窜过去,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贼亮,你说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山君娘娘座下的小精怪?它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跟人似的,好像说小子,再敢来打扰我们清修,就把你变成今天的午餐?你说吓人不吓人?啧啧啧,深山老林,果然啥都有。”

      他讲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都快飞到虞清宴碗里了,虞清宴面无表情地将碗又挪远了几寸。

      就在段燎眉飞色舞编到狐狸变成了个大美人的时候,只见虞清宴那两指宽的清水萝卜丝才吃了小半碗。

      段燎眼角余光一直盯着呢。

      几乎是同时,虞清宴的进食速度猛地提升了一个档位,那动作依旧不失之前的雅致,但效率却高得惊人。

      快准狠。

      筷子精准地夹起豆芽,送入口中,咀嚼的次数几乎压缩到最低限度,挑拣细须的动作被完全省略,素白的米饭裹着菜,一小口接一小口。

      整个吃饭过程从之前的精细品鉴模式瞬间切换为战场干粮模式。

      段燎看得目瞪口呆,差点忘了编故事:这冷面神还有这隐藏技能?人形刨饭机?

      不到五分钟,在段燎的故事才刚开了个头的情况下,虞清宴碗里那堆得并不算满的白米饭,竟然已经见了底,碗里的萝卜丝和豆芽也诡异地消失了大半。

      虞清宴“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段燎还在看着那干净得有些离谱的碗碟发愣,虞清宴站起身,甚至都没给段燎一个眼角的余光,转身就要走。

      段燎这次反应更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弹射起步,也站了起来,速度快得带倒了条凳,咣当一声响,然后一个灵活的横跨,瞬间堵在虞清宴和饭馆门口之间那条狭窄的过道上。

      他鼓起还塞满食物的腮帮子,口齿不清但声音洪亮地发出“真诚”邀请,同时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像专业门童。

      “我吃完了,虞大师也吃完了?正好,完美,走走走,这吃得急容易积食,不利于消化吸收,一起散散步消消食儿呗?走走走,饭后百步走,活到九百九!”

      他堵死了路,一脸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无赖表情,眼神狡黠地看着虞清宴那终于忍不住泄露出一丝混合着荒谬、无语以及极度想抬手给他两巴掌,却碍于场合和涵养无法发作。

      饭馆里几桌客人不约而同地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段燎笑得越发灿烂,感觉今天又给虞清宴的破防程度刷新了记录,心里暗爽:逼高岭之花十分钟内暴风吸入寡淡午餐?简直成就感爆棚,这强制共餐消食计划,完美收官。

      山村的夜晚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余下薄纱般的静谧,一轮银月高悬,清辉如水银泻地,将青石板路、黛瓦屋檐和葱茏竹影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也投下大块浓稠的暗影,偶有几声蛐蛐的鸣叫从墙根下传来,更添幽深。

      虞清宴一身素色衣衫,几乎融于月色,独自走在村后通往山溪的僻静小路上,他的步履无声,身影在月光下拉长,此刻宁静舒服。

      然而,这份宁和注定是脆弱的。

      在路过巷口那棵枝桠虬结的老槐树时,一道黑影唰地一下从树后闪了出来动作快得像只出洞的野猫,伴随着刻意压抑,但依旧很响的惊喜欢呼:“嘿!虞大师!真巧啊!!缘分!绝对是缘分!月黑风高……呃不是,月明星稀睡不着啊?我就说这月下漫步最有情调了,走走走,咱俩搭个伴儿,我知道个绝佳观星点,视野贼开阔,保证你没去过,我带路!”段燎那张在月光下依旧神采奕奕的脸凑了过来,带着热情笑容,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拍一下虞清宴的肩膀以示哥俩好,被虞清宴不着痕迹地错身避开。

      段燎立刻顺势挤到虞清宴身边,几乎与之并肩而行,距离近到能清晰地嗅到对方身上那若有似无青竹般的冷冽气息,他开始了他那独有的月光伴奏碎碎念:“哎呦,这路也太黑了,咱村不能安几个太阳能路灯吗?全靠月光照明多不人性化,小心脚底下,虞老师,那有个坑……啧,刚才差点摔着我。”

      “你看那边树影里,像不像趴着只大黑豹?……别怕别怕,肯定不是,顶多就是野猫……”

      “今晚蛐蛐叫得挺欢啊,你研究过他们到底是单音节还是复音节发音器不?”

      寂静的山道上,只剩下段燎的脚步声,因为他是真蹦跶、聒噪的碎碎念,以及虞清宴那几乎无声却步伐稳健的足音,形成极其诡异的二重奏。

      虞清宴全程沉默如金,他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分给旁边这个人形噪音源,只是目视前方,步伐节奏没有丝毫被打乱,他的沉默像一堵无形却无比坚固的冰墙,将所有噪音和段燎的存在感都隔绝在外。

      段燎也不气馁,继续他的独角戏,他甚至尝试着故意落后一点,然后一个加速不小心想撞上虞清宴的后背,结果虞清宴像背后长了眼睛,在他即将撞上的瞬间,身形极其轻巧地向旁边一飘。

      “哎呦。”段燎扑了个空,踉跄两步差点自己绊倒,他夸张地捂住自己的鼻子,其实根本没碰到,扭过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前方几步外停下转身、居高临下,月光角度冷冷看着他的虞清宴:“虞大师,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留神,您没事吧?吓到了吧?哎,这路是太黑了,走走走,我给您开路,好好看着。”他屁颠屁颠又往前凑,试图再次缩短安全距离。

      就在此刻,一直沉默任凭段燎花样百出也岿然不动的虞清宴,脚步顿住了。

      他站在原地,不再往前,也没有回头,清冷的月辉勾勒出他完美却线条紧绷的侧脸轮廓,那堵沉默的冰墙,似乎被这持续不断的、锲而不舍的聒噪,终于撬开了一条细微的裂缝。

      他缓缓转过身,彻底正面看向段燎,目光不再是平时的冰冷忽略或无视的掠过,而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聚焦在段燎的脸上。

      “段燎,你到底想干什么?”

      段燎被这突如其来的直面质问弄得微怔了一秒,但他毕竟是段燎,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无缝切换成嬉皮笑脸模式,毫无诚意地、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地回道:“嘿嘿,问得好。”他故意凑近一点,笑容在月光下灿烂得有些晃眼,“我想看你笑啊,虞大师,您不知道,您笑起来那可真是好看,百花盛开,日月失色,比这月亮还勾魂儿,我这人吧,欣赏美的欲望特别强烈,看不着您笑,我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浑身不自在。”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配合地在胸口位置抓挠了两下,表情极其做作。

      “你喜欢看我笑?”

      段燎想都没想,拍着大腿就嚷嚷道:“那当然喜欢,可喜欢了,比喜欢我家胖胖做的红烧肉还喜欢,……呃,这话好像有点歧义?”他后知后觉地卡壳了一下,但很快又被自己的歪理带偏,挺直腰板,试图用自己浅薄的词汇库支撑理论高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古人都总结好了,爱他就要……缠着他,绕着他,死也要死在他眼前,哦不是……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得意洋洋地抛出了自己的歪解,还沾沾自喜地用力点点头。

      他此刻说喜欢、爱,绝对是发自肺腑地觉得这是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对打破冰山记录的执着追求,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的美女、妖精称呼,忘记了自己偷看祭祀、爬案台的莽撞,只记得虞清宴对别人偶尔流露的那一丝温和与对自己冰封万里的区别对待,这种被冷落的感觉激起了他巨大的逆反心和好胜心,他只想在这堵冰墙上凿开一扇笑颜如花的窗户,证明自己段燎,无所不能。

      就在段燎为自己的高深理论沾沾自喜、期待看到虞清宴被歪理气笑的刹那。

      虞清宴的唇线,在清冷的月色下,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不是微笑。

      那弧度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

      随即,那点弧度迅速消失,虞清宴的眼神在月华中闪烁了一下,他看着段燎,那目光不再有刚才那如幽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好。”

      “好?”

      段燎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山风太大,自己听岔了?这完全不在他的剧本里啊,他设想过虞清宴的沉默、冷眼、愤怒、呵斥、甚至直接动手!但独独没料到这个……

      “好?!”

      段燎彻底懵了!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脑子里的CPU如同宕机,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好字背后蕴含的逻辑链条,他甚至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好?!好……好什么好?虞清宴!你几个意思?什么叫好?!你说清楚啊喂!”

      而虞清宴,仿佛终于吐掉了心头的一口浊气,再没有任何停留,他没有再看段燎一眼,也没有任何解释。

      他只是转过身,背对着那个陷入巨大困惑和抓狂漩涡中的身影,将好字带来的诡异余音抛在身后,步履从容甚至带着点轻盈,踏着冰冷的月光,走咯。

      段燎孤零零地站在月光下,对着那个连衣角都不带一丝留恋、迅速融入月色的白色背影,彻底凌乱了。

      段燎张着嘴,对着空气,傻眼了:“好?!……好啥意思啊?!喂!冰坨子!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

      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远、几乎要消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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