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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胡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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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宴刚推开院门,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便斜刺里一步踏出,稳稳挡在了他面前,这还是一如既往。
“我送你上山。”
虞清宴脚步一顿,抬眼迎上那两道过于灼热的视线:“我昨晚并没有答应你。”
段燎闻言,嘴角倏地向上勾起,扯出一个标志性的痞气笑容,他身体微微前倾,左手啪地一声撑在虞清宴耳侧斑驳的院墙上,瞬间将人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狭窄的空间里,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虞清宴的额发:“没答应又怎样?”他右手抬起,修长的手指捻起虞清宴垂在肩侧的一缕墨色长发,指尖缠绕着那冰凉顺滑的发丝,轻轻拽了拽,动作亲昵又带着点孩子气的挑衅,“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今天山上有雾,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段燎,你没必要这样。”
段燎脸上的痞笑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他松开虞清宴的发丝,后退半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执拗,一字一句道:“有必要。”他不再挡路,只是侧身让开,“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这山路又不是你家的。”
虞清宴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哎,随你吧。”
段燎眼底瞬间点亮,像偷到腥的猫,他几步追上,强行与虞清宴并肩而行,山路狭窄,两人手臂外侧的衣料不可避免地轻轻摩擦,段燎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油纸包,献宝似的递到虞清宴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讨好:“给你带了桂花糕,昨晚看你跳祭舞,那么累,一块点心都没顾上吃。”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露出里面几块金黄油润点缀着蜜渍桂花的精致糕点,“特地给你留的,王婶说,祭祀过的点心会沾染福气。”他笑得眼睛弯起,像只终于把珍藏的骨头叼到主人面前的狼崽。
虞清宴的目光在那几块点心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段燎那张写满期待的脸,他沉默片刻,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段燎温热的手心:“多谢。”
段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盯着虞清宴线条优美的侧脸,鼻尖忽然动了动,像是被什么吸引,他毫无征兆地凑近一步,鼻尖几乎要蹭到虞清宴散落在颈侧的发梢,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贪婪,随即又像被烫到般猛地退后半步,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咳…你用的什么草药洗头?比后山的雪松还好闻。”
虞清宴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过脸,眼尾扫过段燎那可疑的红晕,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嗯?喜欢?”
他抬脚狠狠踢飞路边一颗碍眼的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下山涧,发出清脆的回响,他声音闷闷的,却是无比的真诚:“喜欢。”他顿了顿,又飞快地、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比爷爷书房里那些名贵香料都好闻……像你这个人一样,都喜欢。”
山路蜿蜒,不知不觉,两人已行至后山通往山君殿的最后一道岔路口。
“今天你就别上去了。”虞清宴停下脚步。
段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几步冲到虞清宴面前,一把将人抵在了路旁一棵虬结苍劲的老松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着虞清宴的后背,段燎一手撑在他耳侧,身体微微前倾,将人彻底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他低头,咬牙切齿地笑着:“虞清宴……”他俯身,灼热的呼吸故意喷洒在虞清宴敏感的耳廓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你倒是提醒我了,再赶我走……”他顿了顿,舌尖轻轻扫过自己的犬齿,露出一个带着狠劲儿的痞笑,“我就把你绑回我院子里,天天闻药香。”
“昨天刚刚祭祀完,山君殿里,很乱。”
“那正好。”他松开虞清宴,转身大步流星地就往山上走,背影带着一股老子今天非去不可的蛮横劲儿,“我帮你收拾。”
山君殿前,昨日祭祀的盛况已褪去,留下的是庆典后的狼藉,巨大的供桌歪斜着,椅子七零八落,地上散落着彩纸、果核、香灰和一些未燃尽的纸钱碎片,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烛和食物的混合气味。
段燎站在殿前平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满目凌乱,最后落在身旁虞清宴身上。虞清宴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段燎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张扬又带着点邪气的笑容,他猛地弯腰,利落地将衬衫袖口一层层挽起,露出线条紧实流畅的小臂肌肉,他走到虞清宴面前,在对方略带讶异的目光中。
他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着虞清宴,眼神虔诚又带着霸道,他伸手抓起虞清宴垂在身侧的一缕墨色长发,将那冰凉顺滑的发丝轻轻贴在自己微启的唇边,带着某种奇异的仪式感:“山君作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狼藉,又落回虞清宴脸上,嘴角那抹痞笑再次扬起。
“我段燎要是收拾不好这里……”他眼神在虞清宴腰臀间暧昧地扫过,一字一句道,“今晚就给你当椅子坐。”
虞清宴眉头一蹙,显然不想理会他的疯言疯语,抬步就要上前帮忙收拾。
“别动。”段燎却猛地起身,从背后一把环住了虞清宴劲瘦的腰身,手臂收拢,将人牢牢圈在自己怀里,下巴顺势搁在虞清宴单薄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耳后肌肤。
“昨天跳祭舞腰不酸吗?”他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的磁性,手臂微微用力,半推半抱地将虞清宴按坐在旁边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老实坐着。”他俯身,凑近虞清宴的耳廓,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歉意的亲昵,“让我伺候伺候我们小祭司,就当赔罪,昨晚吓着你了。”
虞清宴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身体微僵,他猛地推开段燎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胡闹。”
段燎被他推开,也不恼,反而笑得愈发张扬肆意,眼底闪烁着危险又迷人的光芒,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和诱惑,露出一小截线条分明的锁骨。他再次凑近,几乎贴着虞清宴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拂过那敏感的肌肤,声音带着蛊惑的沙哑和赤裸裸的挑衅:“这就叫胡闹?”他低笑一声,舌尖若有似无地扫过自己的唇瓣,眼神像带着钩子,“那等下……”他故意停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虞清宴紧抿的唇,“岂不是要喊非礼了?”
话音未落,他已利落地转身,大步走向那堆歪斜的桌椅,弯腰,手臂肌肉贲张,毫不费力地将一张沉重的供桌扶正归位。
山君殿前庭的狼藉渐渐被规整的秩序取代,王靖背着手,踩着清扫干净还带着水痕的青石板踱步进来,他的目光扫过焕然一新的殿前平台,歪斜的桌椅被扶正归位,散落的垃圾碎屑不见踪影,连香炉都被擦拭得锃亮,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正弯腰将最后一张条凳搬回廊下的身影上。
段燎浑身湿透,那身昂贵的衬衫早已失去了挺括的质感,湿漉漉地紧贴在精壮的背脊和手臂上,勾勒出贲张有力的肌肉线条,汗水混着刚才冲洗地面溅起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滚落,几缕被打湿的黑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脸上蹭着几道搬运时留下的灰痕,模样有些狼狈。
王靖的目光在段燎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旁边安静伫立监督着收尾工作的虞清宴,最后落回段燎脸上,那张刻板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其浅淡却货真价实的赞许,他点了点头:“段燎啊,不错,长进了,看来你爷爷把你送回村里是对的。”
段燎刚把条凳摆正,闻言直起身,抬手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水混合的污渍,听到王靖的话,他粲然一笑,那笑容带着阳光和狡黠,在狼狈的脸上显得格外耀眼:“王靖叔,您说的是。”他目光飞快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满足,在虞清清宴冷的侧脸上扫过,声音响亮,“我回去可得好好谢谢我爷爷。”
临近中午,随着王靖的到来,又有几个村中负责祭祀收尾事宜的青壮陆续赶到,人多力量大,加上段燎之前打下的基础,山君殿内外很快被彻底收拾干净,恢复了往日的肃穆整洁。
段燎只觉得浑身黏腻难受,打了声招呼,便熟门熟路地绕到山君殿后方,那里有一小片由山泉汇聚成的清澈小池,他蹲在池边,掬起冰凉的泉水,哗啦啦地泼在脸上脖子上,试图冲掉汗水和灰尘带来的黏腻感,水珠顺着他湿透的黑发和脖颈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段燎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四溅,他转过头,看到虞清宴站在几步开外。
“吃饭了。”
段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站起身,故意甩着头,将更多的水珠甩向虞清宴的方向,像个玩水的顽童。
“吃你可以吗?”
话音刚落,他立刻捕捉到虞清宴眼底骤然凝聚的寒芒和一丝警告的意味,段燎反应极快,立刻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状,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痞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清宴哥别生气嘛。”
虞清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并未多言,只是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吧。”说完,他不再理会段燎,径直朝着后院临时搭起的简易饭桌方向走去。
段燎看着那清冷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快步追上,在虞清宴即将汇入那群围坐在桌边的村民时,猛地伸手,一把拽住了虞清宴的手腕。
他的手掌湿漉漉的,带着泉水的凉意和自身的滚烫热度,牢牢扣住虞清宴微凉的手腕皮肤。
“清宴哥,”段燎的声音瞬间切换了频道,刚才的狎昵痞气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委屈巴巴的如同大型犬类撒娇般的软糯腔调,他微微低下头,凑近虞清宴的耳边,眼神湿漉漉的,像蒙了一层水汽,“坐我旁边好不好?我有很认真的在干活,你看我衣服都湿透了……”
虞清宴被他拽住手腕,被迫停下脚步,他眉头微蹙,侧过脸看向段燎,那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无奈,他试图抽回手腕,段燎却攥得更紧了些。
“段燎,山君殿里,不可没有规矩。”
段燎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眼睛一亮。他攥着虞清宴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身体又凑近半分,目光灼灼地直视着虞清宴的眼睛。
“你就是我的规矩,我听你的。”
最终,段燎还是如愿以偿地坐在了虞清宴身边的长条木凳上,他挨得极近,两人的手臂外侧隔着薄薄的衣料紧紧贴在一起,段燎身上未干的水汽和热力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临时拼凑的饭桌上摆满了朴实的农家菜肴,热气腾腾,王靖坐在主位,端着一碗米酒,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虞清宴身上。
“清宴啊,昨天那场祭舞,跳得好,那份心,那份力,村里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顿了顿,目光又转向旁边正埋头扒饭但耳朵明显竖起来的段燎,“还有段燎这小子,今天也出了大力气,不像以前,就知道吊儿郎当瞎晃悠,知道帮忙了,好,有长进了。”
段燎正夹着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闻言立刻抬起头,腮帮子鼓鼓囊囊,眼睛却亮得像星星,毫不谦虚地咧嘴一笑,含混不清地应道:“那是,王靖叔您放心,以后有事您尽管吩咐!”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胳膊肘极其自然地轻轻撞了一下旁边安静吃饭的虞清宴,眼神里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
虞清宴被他撞得筷子尖微微一颤,一块笋片差点掉回碗里,他抬起眼,淡淡地瞥了段燎一眼,但在段燎那过于热切目光注视下,他微微侧过脸,避开了那灼人的视线,只是端起手边的粗陶茶杯,抿了一口清茶,耳根在日光下,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