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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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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动,摇椅失衡,突然后仰,平素胆大的人也被吓了一跳,用力箍住了他。
这样的事,太少见了。
他不敢笑话她,紧紧地搂住,柔声哄道:“不妨事,不妨事。”
被这点小动静惊到,脸面挂不住,她哼道:“要倒一块倒!”
他哪里舍得再让她受苦,认真答:“我先倒,在底下垫着。”
她将脸埋在他脖子那不肯抬起来,痴痴地笑,“先前看的不准,这位云小姐才貌双全,很是了不得。这样的美人一个接一个……将来有了事,谁知道你在哪呢?想活命,还得靠自己。”
“阿加,你信我。我……”
她捂了他的嘴,大笑道:“你看你,一句玩笑也说不得,急什么?”
他是真心要发誓,想让她能安心。
她不想听这些虚的,挪开手,上嘴啃他。
她来势汹汹,他却舍不得,只敢以温柔回应,逮着每一个空隙轻吻呢喃。
这一阵再没出现病症,可见只要事事顺她的意,就会好起来。
她有些急躁,才拨一下扣子,见它不识相,就用蛮力扯,过会又后悔,骂自己不知好歹,弄坏东西耗费人力。
他只愿意看她意气奋发,见了自贬便心疼不已,赶忙哄道:“没事,明儿我自个缝,不叫人知道。”
“那你会不会?”
“学得会。”
她果然高兴了,搂着他的脖子夸少痝是天下第一的好男儿。
他乐得合不拢嘴,她垂头来亲他,但不走正道,亲在鼻梁侧面,抬头胡说一通:“我最喜欢这里,像那随风岭,干净,安定。”
她说过很想去这个地方。
他心随意动,张口承诺:“将来我陪你去,等到了……”
她贴上来,唇印唇,但不再进一步。片刻后,她轻吮他的嘴,在他想要回应时,立即退开,摇头道:“少痝,我们不讲将来。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只管及时行乐,就算明日死了,也不算白活。”
(一片和谐)
回回被打断,他很是不安,急切地嚷:“我想让你看明白我的心。”
“我有火眼金睛,看得很明白,是你看不明白。”
“不!”他抓着她的手,印在自己的心口,急切地表明心意,“我心里只有你,凭她是谁,都别想靠近一步。阿加,我从来不在意身世容貌,我爱的是你的芯子。这天下女子千千万,都与我无关。只有你不一样,你给我的一切,再没有任何人能给,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那是我使了手段拿捏你。我拿旧情裹挟你,叫你处处忍让妥协,故意的……”
“我不是傻子,什么人好,什么人藏了私心,我看得清楚。我心甘情愿落在你手里,任你揉捏。你想杀荣妍,只管杀,亲自动手,或是让我来,怎么解恨怎么做。只要你说一个字,我即刻去办。”
她扬起脸,不屑道:“死了一了百了,往后就没得玩了,那多没意思。”
“那好,你想怎样就怎样,凡事有我,就算捅破了天也不要紧。”
她在他胸口一挠,娇笑道:“我一起头就说了,我要玩你,可你老是打岔,长篇大论,没完没了,实在是不懂事。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疼疼你!”
他闷笑,直起腰,小声说:“我去外头交代一声,马上回来。”
“不许去!”
“那去里头?我替你暖床榻。”
她不乐意,可是刚一动,椅子又乱来,只得勾住他脖子,由他抱着进暖阁。
连着晴了两日,但冬日的寒意还在,在太阳底下晒着暖意洋洋,一走到光照不到的地方,就阴冷难受。
她说要出去走走,到得门口又退回来,改去西围房找针线,但她静不下心来,才拿起针还没穿线就放罢不做了,对窗外的常欢说:“我眼睛疼,你代我过去请安,就说我病中胡思乱想,念起了云小姐,请她过来看看我。娘娘准许,你就顺路带过来,娘娘不允,你就当没这回事,别的话半句都不用说。”
“是,奴才这就过去。”
“错了,重来。”
常欢赧然,忙说:“我这就过去。”
她伏在窗上笑,柔声说:“你我都是凡尘一粒碎石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听你们自贬,我只觉着孤单,感觉又少了一个伙伴。不好,不好!”
“姑娘大义!”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走远,直到看不见,再扭头看向梳妆镜前的瓷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得喜,我又要变身做坏人啦!
庄琼瑛抛开杂念,把眼前的事掰碎了细细琢磨,已将底理摸清楚。胡荚递一句话过来,她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荣妍有儿子,胡荚有宠爱,云丹有好爹,还有一众好兄弟。云家子弟分散在各部做官,看着不显,却不容小觑。
自家的人就是察觉到了威胁,才想着兵行险着,一举拿下储位,才好震慑那几家。
云家观望一阵,见胡荚搅浑了水,不再甘心只出个王妃。
宁王是罪人血脉,在京城,在溯州,根基都浅。他不是圣上同胞兄弟,膝下还有原配嫡子,云丹嫁过去,再怎么谋划,顶天破就是想办法除掉这孩子,继承一座没有封邑的光杆宁王府。
庄家得罪胡荚,云家拉拢胡荚,再挑拨一番,就能坐享渔翁利。
可惜,两家的人都错看了这个“狐狸精”。
庄琼瑛亲自把人送过去。
皇上不用轿子,她们也不能享受。庄琼瑛管着事,常来往于两殿,走得稳,走得快。云丹鲜少走路,又不敢落下,暗自叫苦。
先给皇上请安,再提干妹妹。
褚痝扫一眼侍立在庄琼瑛身后的云丹,皱眉道:“玉君劳心费神,憔悴了些,要好生保养,琐碎事交由底下人去办,你只着紧大事,别的暂且放一放。”
云丹察觉到了,喜上眉梢。
庄琼瑛预备起身谢恩。
“坐着吧。”褚痝温声道,“你我是夫妻,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你劝我那些话,我仔细思量过,确实有理。”
庄琼瑛做洗耳恭听状,暗自思量:哪些话?他这是按捺不住,要替胡荚定下名分了吗?总不是有了身孕吧?
她一想到这,心头一抽。
云丹悄悄抬眼扬脸,含羞带怯看过来。
褚痝嫌恶,起身,换了口吻:“朕先是天子,再是孝子,朕执意清守,民间守满百日之后也不敢嫁娶,岂不是耽误了他们?”
庄琼瑛赶忙起身,代外头的百姓歌功颂德。她一面说,一面小挪两步,遮挡了身侧的云丹。
解了孝守,那是不是就要赐婚了?再耽误下去就迟了!
云丹心急如焚,生怕皇上下一句就是拟旨,她仔细留意着,等待机会再露脸。
褚痝走到博山炉前,拿起香盒里的铲,往炉身上一敲,而后随意丢下,砸出了更大的声响。
“玉君不必多说,朕也是人,是人就会犯糊涂,眼下改正,正是时候。要是有人来计较,朕写了这罪己诏就是。”
庄琼瑛忙出言维护皇上的体面:“皇上孝思不匮,感天动地,而今改弦更张,为的是百姓,委屈的是您啊!”
她行的是稽首礼,以示敬意。
这是最重的拜礼,至尊者在前,原本就站着的云丹不得不连连后退,仓促跪拜,拜完也不敢起。
不拿她出出气,那位不会满意。庄琼瑛装作不知,直到要走时,才顺带叫起了她。
自小就有教导,但真落到了实处,一有变故就手忙脚乱。云丹汗湿了背,神思恍惚。
到底是年轻不经事,暂且好对付。庄琼瑛看在眼里,没去责怪她不稳重,反倒宽慰了两句,转头便看见了廊下的胡荚。
胡荚问过安,指着云丹讨要:“真是凑巧了,胡荚斗胆请娘娘通融,把云小姐借我叙叙旧。”
庄琼瑛盯着她双眉细看——祖母跟前的老妈妈说女子破瓜,眉会松散。
胡荚的眉,从前有过修剪,而今正是重新长出来的时候,浓而密,半点不散,但眼波之间少了冷意,多了三分柔媚。
显然眉散一说不可靠,庄琼瑛更信这对眼睛。她扭头看一眼殿门,毫不避讳道:“你办事尽心尽力,早该奖赏,这算不得什么,只管留下她。你进来的日子短,底子不如她们,缺什么少什么,千万要说出来,我来替你张罗。先前送来的衣衫鞋袜,合不合身?”
胡荚笑道:“一应俱全,甚好。您费心了,娘娘慢走。”
庄琼瑛才走不远,胡荚就拽住云丹胳膊,往西围房拉,“云妹妹这边请。”
仁寿殿正殿宽大两侧小,东西都只有一层,没有偏殿只有围房。围房不比偏殿,里边狭小,门窗窄,房顶也要矮出一大截。
陈设简陋,没有一件银器,帐子是布的,连熏香也没有。
云丹进了屋子,先是不适,而后又暗自欢喜:原来她也不过如此。
可惜高兴早了,胡荚将门一关,回头就抽来一嘴巴子。
“胡荚!”云丹又疼又委屈,捂着脸哭诉,“我几时得罪了你,你只管跟娘娘说,哪有这样无礼……”
“哭什么,吵死了。”
“你!欺人太甚,我我……”
胡荚伸手推她一把,用了蛮劲。
云丹连连后退,险些跌倒,靠扶住桌沿才站稳。这一动,反倒提醒了她,她稳住心神,压声道:“姑娘是不是误会了?我叫人来递消息,是想找机会告诉姑娘一件秘事:靖郡王家要紧的管事,连夜往宗山去了,听说是求得旨意,要去南宫接一位沧海遗珠。那位尊贵人也是从溯州过来的女子,名唤乔眉音。”
南宫,溯州,乔眉音,该说的都说了。
她仔细盯着,可惜胡荚面无波澜,她只好接着往下说:“我母亲特地求情进来探望,悄悄把这消息告诉了我。我想着姑娘是南宫出来的人,兴许知道……”
“我不知道,也没那个兴致管闲事。世人讲究个礼尚往来,你是个热心肠,那我也告诉你一句:高明要倒大霉了,谁家跟他挨过边,最好……早做打算!”
云丹努力镇定,笑着装傻:“还是姑娘有见识,我在这里头只认得几个人,有什么动静,全然不知。”
胡荚将刚拎起的茶碗盖丢回去,抬眼看着她,面露讥讽。
常欢隔着窗问:“姑娘,一切可安好?”
“好着呢。”
“奴才在外头恭候,有事您只管叫唤。”
云丹纳罕:这是御前得力的人手,这样毕恭毕敬,显得胡荚极为得宠。这和先前的猜测截然不同。
胡荚步步逼近,云丹不想吃亏,只得讨好:“我知道姑娘在荣妃手里吃过亏,南宫起波澜,必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姑娘磊落飒爽,极好的人品,不该被人欺负。我替姑娘不值,想帮一把。”
“匡扶正道?云小姐,切莫把人当傻子,你要扶的是自个,可不是我。有野心不是坏事,自欺欺人就不好咯。你家要跟人斗法,是你们的事,别挨我。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孤身一人,发起疯来,见谁都咬。姑娘打量我好欺负,想踩着我往上爬,那就先把脸皮练厚些再来,别一挨就哎呦哎呦,那多没意思。”
跟浑人正面交锋,那是好玉砸砺石,输赢都吃亏。
云丹只好再退一步,羞愧道:“姑娘没说错,我是怀了小心思。我听人说,宁王先是求娶了你,不得已才想起我家。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不服气,想知道究竟输在了哪里。”
胡荚像是听进去,敛了凶光,定定地看着她。
云丹哭红了眼,掩面求情:“请姑娘恕我年少无知的罪,别同我一般计较。”
胡荚啧啧两声,朝门口走去,抽了闩,“请吧。”
云丹又庆幸又恨,走得飞快,出门时险些撞到人,幸好那人敏捷,及时躲过了。她顾不上细瞧,掩面而逃。
胡荚靠着门框,冷声揶揄:“我请你看戏,你打算回报我些什么?”
他轻叹一声,无奈道:“这些人吃什么长大,又蠢又……”
“积积德。这么小的姑娘,哪里懂那些弯弯道道,还不是家里人怎么教,她就怎么做。那点心没毒,我打她,是她算计到了我头上,打完已解恨。你也别盯着人不放,先前是谁说云家教子有方,什么克己奉公,夸得多好。”
他赧然,“终是我不会看人。”
“那也未必。我相信这里头必定有不少好的云大人,但谁家没藏过老鼠呢,早早地打了老鼠,那仓里的粮还能吃。你这块龙肉,家家都惦记。这才几个女人,就搅得暗无天日了,将来……”她说到这,突然就生起气来,哼道,“我说你夸别人用词好,怎么到了我这就结巴?”
“别吃醋,没那样的事。你再替她们做几个媒,把人都打发出去,省得把里头搞得乌烟瘴气。”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