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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 1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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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也不容易,夜里尽量忍着不吵他,实在是湿得难受了,便想着爬起来自行换洗。
她一抽手,他惊醒,手追上来握住。
“我下去方便,你别动。”
他没打算听话,跟着起身,扶她坐在了马桶上,匆匆去外间打热水。他担心过后热水不够用,收拾的时候,又将铫子添满了,走到床边又想起一事,倒回去,提起炉子查看炭够不够。
这样一来回,她又笑了,“寻常百姓家的活计,够你学一辈子。”
“正是。”
他将她的手拢住,塞进怀里暖着,小心翼翼问:“能不能多待一阵子,等他半岁……”
她没应承,指尖不老实,在他胸膛上轻挠,挠得他心里更乱。
“阿加……”
“这是肉身,又不是铁打藤编,不睡觉怎么能成?回头在朝堂上打呼噜,百年千年之后还要被人笑话。”
她讥讽或玩笑时眉目飞扬、神采非凡,怎么都看不够,于是他先笑了。
“傻……”她抽出右手,在他脸颊那轻轻刮,笑盈盈哄道,“傻得招人疼,如此看来,你的本事确实不容小觑。”
“承蒙厚爱。”
她贴上来蹭脸,先把人哄高兴了,再泼凉水。
她嘬一口再推开他脑袋,闭着眼答先前那一问:“我在这待久了,迟早会有流言蜚语散出去,你叔叔这个鳏夫就不好娶妻咯。”
“不会。绿枝姑娘……”
她睁眼摇头,“再豁达的人,心也是肉做的,经不起千锤万炼。少痝,孩子随我姓江,你给取个名吧,我先前只预备了女孩名,不合适。”
孩子随她姓,为的就是跟得喜姓。
他心里苦涩,面上还得笑着应承:“好,回头我仔细想一想。”
“少痝,过来。”
两人之间只够放下一只梨,她叫他过去,那就连条缝都不用留。他没吱声,直接吻了上去,她先是回应,没过一会又掐又咬,他惶惶然撤退,就见她恶劣地笑着。
“傻孩子。”她奚落完,不笑了,看着他,诚心诚意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胡乱招惹你。这辈子……怕是改不了,若有来世,我做个乖顺的小姑娘,把这一世的混蛋都忘了,好好地回报你。”
“不,下一世还做这样的阿加,或是更张扬,我就爱这样的阿加。”
她又笑起来,轻按他嘴唇逗趣:“到底是年轻,牙口好,爱嚼硬骨头。”
他也笑,搂着她的腰上下摩挲,“阿加,不要去改,这是真心话,你是最特别的人,百万人里也挑不出第二个。我从不后悔与你相识,只恨太晚,只恨自己无能,不能给你最好的一切。乖顺的姑娘很好,但那不是我想要的阿加。”
她学了他的话来做回应:“知道了,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就当她说的是那样的厚爱吧。
他无声地笑着,手往上走,帮她理顺蹭乱的头发,满含怜爱说:“后日我早些来,替你洗洗头,瞒着她们,偷偷地洗。”
洗头那么大阵仗,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可她爱听这样的大话,因此高高兴兴应了。
天黑赶来,天还黑着又要往回赶,他乐此不疲,她由着他,尽早睡下,夜里少折腾,好叫他多歇两刻钟。
得喜和翠儿看娃用心,小江澄越长越标致,白白胖胖,眉眼分明。婴孩睡得多醒得少,他一睁大眼,就惹得身边人都围拢来看。
随了得喜的姓,褚痝取了名字,褚敐喊的“明月”做了小名。
人人爱他。
阿加听阿定这么说时,对着窗缝笑了一声。
仍旧不叫吹风,外头下了雪,她听见外边有丫头喊了手冷,屋里却热得背心发烫。
一两银子只得两寸的好炭,屋里烧了三盆,昼夜不歇。
褚家的子弟烧着金山银山暖烘烘地长大成人,她的江澄不该如此。
“阿定,好好活着,将来受了委屈要说出来,叫你们王爷替你出头。”
阿定今年才说定亲事,臊得脸通红。
阿加又笑,走到跟前逗她:“明年你从这里发嫁,王府就算是你娘家,不要不好意思。那御赐的东西,留着能唬人,不要轻易交出去。 ”
阿定羞答答地点头。
到了夜间,万岁爷看一眼孩子就赶紧过来陪着,照例打发她们出去,亲自照料阿加。
阿定留在外间归置器具,刚擦几下,就听到阿加在帮她讨保命符。
“翠儿练出来了,我不担心她吃亏。阿定太贤惠,要是摊上那不知足的混球,难保不受欺负。你要替我照看着,偶尔过问一声,您老人家是金口,一句抵万句……”
皇上在笑,“一定一定,这孩子看着就好,必定能平安顺遂。不过,我怎么能是老人家呢?你才是。”
“皮痒了不是?”
“痒了,这儿,这儿,还有这,你帮我松快松快。”
“去去去,在赖骨跟前耍赖皮,真出息了。”
“我这么出息,上回是状元,这回该做宰相了吧?”
“哈哈……回头就封你。”
笑笑闹闹,亲密无间。
真好!
阿定抱着料子出去,瞧见得喜正在廊下赏雪,便走过去问候一声:“你冷不冷?这北风不止,明早怕是要结冻了,可要仔细着。”
得喜笑着摇头,却不肯说话,只盯着那株小树细瞧。
“这是玉兰,才移过来,过两年就好看了。嘶,这里风大,我给你拿张……”
“不用,这就要回去了。”
阿定见他的小厮还没过来接人,顺手将料子往他身上一放,而后推着他往外走。
“明月睡下了?”
得喜回神,扶住腿上的绸缎,小声答:“刚睡下,这会有翠儿在,我夜半再过来守着。”
“他可真好看,又乖,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孩子。”
得喜笑,笑声里尽是欢喜和骄傲。
阿定笑眯眯地继续夸:“我也没见过这么用心的舅舅,别人家亲爹都没这么上心。阿加说有你们在,她能安心养自己,极好。”
得喜再笑,回头看一眼南小院的门,问她:“她好些了吗?”
“好得不得了。”阿定压低声音,贴近了说,“我也没见过像皇上这么好的丈夫,凡事亲力亲为,喂饭喂水,擦洗更衣,不厌其烦。连指甲都帮着收拾了,磨得平平整整,比我们更用心。不过,阿加为人这么好,这天下最大的福气,就该她得。”
“是啊。”
“又湿又冷的,好人都叫冻坏了,夜里膝盖疼不疼?”
“不疼,多谢费心。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别伤了手。剩下这段路我能行,几滚就进去了。”
两处院子都卸了门槛,台矶搭了板,他双腿不好用,胳膊还好,使上一点劲,就能自由出入。
阿定知道有这么回事,将东西接回来,腼腆地解释:“姑娘将这些宝贝送给我,叫我在成亲前多做些衣裳,其实上回给的料子还没做完呢。”
得喜滑出去半圈,又拽紧轮子停下来,回头笑道:“她将你当作亲妹妹在疼,你要好好爱惜自个,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阿定点头,看着他进了院子才走。
得喜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停了手,留在原地出神。
阿旺听见外头动静,马上过来接人。他说了什么,得喜恍惚错过了,等他念叨完了,才说:“替我找找笔墨。”
皇上那么爱她,没有因为那段过往生嫌隙。等他走了,这局棋或许还能盘活。
“是。”
得喜盯着他的衣摆,用力咽下翻涌的孤寂,闭上眼,无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