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章 聚会 ...
-
冯兴与觉得自己像只被架在文火上慢烘的烤鸭，离那天双人直播“拍腿社死事件”已经过去两天，徐若波那个几不可察的挑眉和唇角弧度，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时不时跳出来灼烧他的神经。他心虚得像做了贼，在客厅里遇到徐若波都下意识地绕道走，眼神躲闪，连直播时嗓门都收敛了不少。
那点笨拙的试探心思被彻底看穿，还附带公开处刑，简直是他人生滑铁卢。更让他心乱如麻的是，徐若波对此的反应平静得可怕，没有质问，没有调侃，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流露。
这两天，他依旧准时起床，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看书，每天下午都会来送泡好的龙井，在冯兴与直播后也仍然会来送热水，然后平静离开。仿佛冯兴与拙劣的试探，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平静反而让冯兴与更加煎熬，也不知道徐若波到底怎么想的。
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临近傍晚，冯兴与正对着电脑屏幕神游天外，正想着要不要直播，这时徐若波从主卧里出来，手里拿着手机。
“我今晚有个聚会，晚点回。”徐若波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安静，依旧没什么起伏。
“聚会？”冯兴与陡然回神，惊讶地将头探出次卧，“你？聚会？”
徐若波和“聚会”这两个字，是可以同时出现的吗？有人出来旅游邀请徐若波已经够令人震惊，虽说那是人家邻居，可谁会邀请徐若波参加聚会？
“嗯。”徐若波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似乎在确认信息，“数学系几个同学，约了在学校附近的9cups Tavern，李强也在。”
李强，五排排长？冯兴与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军训时那个性格爽朗，还有点自来熟的家伙。
“李强组织的？”冯兴与试探着问，如果是李强那种活跃分子攒局，勉强能解释得通。
“算是。” 徐若波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收起手机，目光转向冯兴与，眸光沉静依旧，却让冯兴与莫名感到一丝压力，“一起去？”
一起去？
冯兴与的心猛地一跳，徐若波主动邀请他参加聚会？无数个念头在冯兴与脑子里飞转，他本能地想拒绝，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跟徐若波在非必要场合独处，但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一个绝佳的观察机会？在人多放松的环境下，徐若波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那个“暗恋”的秘密，会不会在推杯换盏间悄然浮现呢？
“行啊。”冯兴与压下心里的忐忑，扯出一个自以为阳光灿烂的笑容，“正好晚上没事，去蹭顿饭。”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仿佛只是去凑个热闹。
实际上还要再次在平台上跟粉丝请个假。
叁杯酒馆位于人大西门外的学生街，装修是时下流行的工业风混搭一点复古元素，灯光昏暗，音乐舒缓，氛围很适合学生小聚。他们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数学系的，冯兴与大多眼熟但不认识。看到他们进来，一群人热情地起身招呼：“哟，强子还真把若波请来了。”
李强看到冯兴与倒是不觉得奇怪，也迎上来打招呼，冯兴与笑着回应，目光快速扫过包厢。徐若波被李强拉着坐到了靠里面的位置，旁边正好空着一个，冯兴与犹豫了一下，本想挨着徐若波坐，但看到李强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徐若波另一边，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在了徐若波斜对面的位置，中间隔着两个人。
聚会开始，气氛还算融洽。话题无非是课程、老师、奇葩作业、还有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冯兴与努力融入，发挥他的社交特长，讲点游戏圈的趣闻，倒也逗得大家笑声不断，他一边说笑，一边分神留意着斜对面的徐若波。
徐若波果然如他所料，话很少。别人高谈阔论时，他只是安静地听着，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个空酒杯，灯光落在他清冷的侧脸上，显得有些疏离。
然而，没过多久，情况就变得不对劲了。
坐在徐若波旁边的李强，显然是个话痨加自来熟，他不知怎么的，就和徐若波聊起了这学期一门特别难的课程，李强似乎对徐若波在课上某个惊为天人的解题思路记忆犹新，语气激动地描述着，身体不自觉地就朝徐若波那边倾了过去。
李强说得兴起，胳膊肘甚至很自然地搭在了徐若波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姿势，看起来亲昵又随意。
冯兴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他看着李强几乎要贴到徐若波肩膀的脑袋，看着他那条搭在椅背上的胳膊，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什么？
更让他心塞的是，徐若波的反应。
徐若波非但没有像平时那样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反而微微侧过头，认真地听着李强的描述。他的目光落在李强兴奋的脸上，比看直播时还专注。甚至，在李强说到某个关键点时，徐若波的嘴角竟然又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还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又笑了？
冯兴与认识徐若波这么久，徐若波一直都板着个脸，他何德何能在三天内见徐若波笑两次。
一股又酸又涩又怒的情绪，像打翻了的陈醋坛子，瞬间在他胸腔里炸开，醋意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冯同学？”旁边一个同学看他脸色不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喝多了？”
“啊？没……没事。”冯兴与猛地回过神，赶紧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掩饰性地端起面前的杯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怎么是橙汁？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心头的灼热。他感觉自己像喝了烈酒，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斜对面飘。
那边，李强还在滔滔不绝，甚至激动地拍了拍徐若波的肩膀。徐若波没有躲闪，只是身体随着那力道微微晃动了一下，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灯光下似乎柔和了几分。两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李强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徐若波虽然没有大笑，但嘴角那抹弧度始终没有消失，眼神专注，气氛融洽得有些刺眼。
冯兴与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坐立难安，他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那两人之间流淌的那令旁人难以插足的“学术氛围”和该死的融洽感，像无数根细针，密密地扎在他心上。
两个男的恶心不恶心？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那个……我去下洗手间！”冯兴与猛地站起来，引来几道诧异的目光，他顾不上解释，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包厢门。
洗手间里，冰冷的自来水哗哗流淌。冯兴与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通红、眼神慌乱、像个被抛弃的怨夫一样的自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骗子，大骗子！
说什么暗恋他。
说什么他是“特例”。
结果呢，转头就跟别的男生勾肩搭背，还笑得那么开心。
仔细一想，李强性格和他还真有点像，难不成徐若波就喜欢这样样式的？
那他冯兴与算什么？
代餐，还是平替，更或是备胎？
他那些患得患失，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因为那条微信而掀起的惊涛骇浪……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眶都微微发酸，他捧起冷水狠狠泼在自己脸上，试图浇灭那股汹涌的醋意和难堪，却无济于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徐若波，你这个渣男！
包厢内，在冯兴与身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徐若波的目光便不动声色地从李强兴奋的脸上移开，精准地追随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直到包厢门彻底关上。
他嘴角那抹极其微小的笑意，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然加深了几分，转瞬即逝，如同幻觉。
李强还在滔滔不绝地继续话题，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手舞足蹈。徐若波端起面前的酒杯，里面是透明的苏打水，冰块轻轻碰撞杯壁，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瞬间变得无比幽深如同寒潭映月的眸光，那里面翻涌着的，不再是面对李强时的专注倾听，而是一种虽冰冷但掌控一切的笃定，和一丝计划通盘的满意。
鱼儿，咬钩了。
而且，咬得比他预想的还要死，还要深。
“人走了。”
李强不停嘚吧的嘴终于停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等一下还要继续吗？”
徐若波摇摇头，冯兴与那坐立难安，强颜欢笑以及最后落荒而逃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个肢体语言，都如同量化的数学语言，在他脑中迅速分解印证。
醋意翻腾，坐立不安，笑容勉强，借故离席……所有预设的反应点，全部命中靶心，无一遗漏。
从酒馆走回家的路，不过十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路旁新绿的梧桐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冯兴与刻意落后徐若波半步，沉默地走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纠缠在寂静的人行道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冯兴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腔里那股翻腾未息的酸涩和委屈。徐若波熟悉的背影就在眼前，步伐依旧从容，仿佛刚才包厢里那场让他醋意滔天的“亲近戏码”从未发生。
这种若无其事的平静，比酒馆里沸腾的喧嚣更让冯兴与难受。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李强搭在徐若波椅背上的胳膊，徐若波对着李强那温和专注的笑容，还有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落荒而逃的狼狈。
愤怒、委屈、不甘，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在他体内冲撞，急需一个出口。冯兴与推开家门，熟悉的雪松冷香扑面而来，此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暧昧。
“我去开个直播。”冯兴与几乎是抢在徐若波开口前，语速飞快地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
“你不是请假了吗？”
“就随便聊聊天，跟粉丝报个平安。”他没敢看徐若波的眼睛，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次卧，“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仿佛那扇薄薄的门板，能隔绝掉外面那个让他心乱如麻的人。
比起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更能接受热闹一点的环境，粉丝们没心没肺的插科打诨能让暂时忘记现实里的难堪和混乱。
打开电脑，点开直播。
直播标题：“鬼混回家，和大家聊聊天”。
摄像头开启，冯兴与那张强打起精神，却难掩一丝疲惫，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标志性的的阳光笑容：“家人们，晚上好，这里是星与！”
直播间瞬间涌入1000+在线人数，弹幕热情似火。
[网友甲]：呦呵，你还知道回来？
[网友乙]：首页刷到！
[网友丙]：今晚什么安排？
[网友丁]：去哪鬼混了，十点才回来？
“呃，晚上去聚会了。开个纯聊天直播，或者玩玩小游戏吧。”
[网友甲]：聚会，和谁？
[网友乙]：牢星不会是喝酒了吧，脸有点红？
[网友丙]：聚会喝点怎么了嘛。
[网友丁]：八十万粉福利呢？
“大学同学聚会啦。八十万粉丝福利的话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吧。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网友甲]：主播和室友是真的室友还是那种“室友”？
[网友乙]：主播是大学生吗，我以为主播是辍学出来搞直播呢。
[网友丙]：回复楼上，主播之前有发高考Vlog。
[网友丁]：北京有啥好吃的吗？五一来北京玩吃了三天麦当劳。
气氛总算被强行炒热了一点，他开始回答粉丝的各种提问，尽量挑了些能回答的问题，从游戏推荐到北京小吃，努力扮演着那个阳光开朗的UP主角色。
就在这时，一条醒目留言赫然出现在弹幕中：“星与老师，今天聚会开心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留言的粉丝正是“最优解”。
……
冯兴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眼神里的光彩黯淡下去，语气也变得有些敷衍，他先是复述一遍留言的问题，然后回答：“啧……就还行呗，同学聚餐嘛，很开心的，而且都是熟悉的人，哪有什么有趣的事……”
“开心”两个字冯兴与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他端起手边的保温杯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