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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七夕·红线情缘(二) ...

  •   林温陶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窗外的天光,也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有微澜掠过。
      她忽然起了点微妙的心思,想看看这份平静下的真实情绪。
      她放下椅子,故作沉吟:“芳姨刚才邀请了我去看她们‘摆七娘’…”她故意停顿,果然看到陈屿深的眼神专注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桌角边缘。
      “…我一个人去凑凑热闹也好,应该能拍到不少有意思的照片。”
      “嗯,”陈屿深应了一声,视线微微低垂,落在她放在桌上的相机,随即又抬起来,语气变得更加自然随意,仿佛只是提供一个客观建议:
      “是会很热闹。不过…人多杂乱,很多习俗讲究,如果能有一个本地人陪着,应该能看得更明白些。”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妥帖的理由,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稳妥:“我是说,嗯…我…我今晚没什么特别事,横竖都要过去帮芳姨看看摊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一起过去,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都可以问我。”

      他说完,目光有些躲闪。
      陈屿深是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就邀请林温陶一起了,但就是,嗯,想着能一起的话,应该会很有意思。
      他的语气很平淡正常,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双在等待回答时一眨不眨、泄露了紧张的眼睛,却让林温陶的心底像忽地被羽毛搔过,泛起细密而愉悦的涟漪。

      她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愉快和惊喜:“真的吗?那太好了!有陈老板这个‘活地图’在旁边,我肯定能看得更尽兴一点。”

      她弯起眼睛,笑容明亮,“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屿深像是悄悄松了口气,周身那种微不可察的紧绷感瞬间消散,眼底那抹细微的亮光骤然盛了些许。
      他微微颔首,唇角漾开一个清晰而温煦的笑意:“好,你想去换衣服吗,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约定达成。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林温陶帮忙做完最后的清扫,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华灯初上的巷口。
      她回了阁楼,精心挑选,换了一条更适合夜晚活动的、质地柔软的浅色连衣裙,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微微汗湿的鬓发。
      当她再次下楼时,陈屿深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也稍稍整理过,换了一双更便于行走的软底布鞋。看到焕然一新的她,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好看,”随即自然移开,夜色朦胧,林温陶看不清他的神色,陈屿深语气如常:“可以走了?”
      “嗯。”林温陶稍有点脸红,她拿起相机,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半闲居”。
      趟栊门在身后合上,将茶楼固有的宁静茶香暂时关在了门内。而门外的世界,已然切换了频道。
      夕阳完全隐没,天色尚未彻底黑透,是一种朦胧而温柔的蓝灰色。
      而整条西关大马路以及纵横交错的巷弄,已然明亮。
      无数盏花灯被早早挂起——骑楼的廊檐下、老榕树的枝桠间、巷口小广场临时拉起的绳子上——造型多是应节的彩鹊、莲花、星星、以及手提宫灯的仙女模样,在风中摇曳生姿。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线香燃烧后缥缈的檀香气、各家各户煮“七姐茶”飘出的菱角莲子甜香、姑娘们发间衣袂带来的淡淡花露水清香、还有路边小摊贩叫卖的猪脚姜、牛杂的浓郁香气……各种味道交织碰撞,热烈而俗艳,却构成了最鲜活、最接地气的节日气息。

      人潮已经开始聚集,比平日多了好几倍。
      穿着靓丽的年轻男女们成群结队,笑语喧哗;老人们穿着簇新的“阿婆衫”“阿伯装”,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踱步;孩子们更是像脱缰的小马驹,在人群腿缝间尖叫着穿梭追逐,手里提着小小的动物灯笼。
      林温陶几乎一瞬间就被这汹涌的声浪和色彩淹没了,下意识地靠近了身边那个唯一熟悉的身影。陈屿深极其自然地侧身,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为她挡开一部分拥挤的人流,步伐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与她半步的距离,既不远离,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
      “小心些,这里路滑。”走过一处因为泼了水而有些反光的麻石路面时,他低声提醒,手臂虚抬,在她身侧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却并未真正触碰她。
      他们随着人流缓缓向巷口的小广场移动。那里是今晚的核心区域,灯光最盛,人声也最为鼎沸。
      广场中央设了一张巨大的香案,铺着红布,上面供奉着堆积如山的时令瓜果,一碟碟金黄的巧果、一碗碗甜腻的七姐茶、还有胭脂水粉盒、小巧的绣花鞋和手帕。
      甚至还有纸扎的精致小衣裳和梳妆台,极尽精巧之能事,都是献给“七姐”(织女)的贡品,祈求她赐予巧手与好运。
      香案前,已经有不少妇人姑娘们手持线香,闭目喃喃祈福,神情虔诚。
      而广场四周的空地,则成了各家女儿们展示巧艺的竞技场。
      一张张小板凳、小方桌依次排开,上面陈列着她们耗费多时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谓之“摆七娘”。这不仅仅是展示,更暗含着比较和竞赛的意味。
      林温陶看得目不暇接。
      那些作品巧夺天工,远超她的想象:有用染色的米粒、豆子、瓜子壳一颗颗粘砌出的亭台楼阁、鹊桥相会图;
      有在方寸绸缎上绣出的繁复至极的花开富贵、百鸟朝凤;
      甚至还有用蜡捏制的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水果……
      在暖黄的灯光下,这些凝聚着无数心血的工艺品闪烁着朴素而动人的光芒。
      “这个‘豆砌画’,最考耐心,一粒豆歪了,整幅画就毁了。”
      陈屿深的声音在她耳边温和地响起,适时地充当起解说。
      他指向一幅用不同颜色的豆子拼出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图。
      “以前物资不算丰富,姑娘们就看这个比谁心思更巧,手艺更精。看这个‘七娘盘’谁摆得最靓,也就能得到最多人称赞,也更容易…”他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节日的轻松调侃,“…引得‘牛郎’的注意,觅得好姻缘。”
      他的比喻让林温陶耳根一热,忍不住侧头看他。
      他们在一个现场演示“穿针乞巧”的摊子前驻足。
      几个年轻的女孩并排坐着,每人手里捏着七根细如发丝的彩线,屏息凝神,要在最短时间内将线穿过并列的七根绣花针针鼻,以此向七姐祈求一双慧心巧手。周围围满了人,鸦雀无声,都在紧张地观战。
      林温陶也被这气氛感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陈屿深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安静地看着,他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周遭的拥挤隔开,营造出一方只属于两人的、微妙而安宁的空间。
      最终,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孩率先完成,高兴地跳了起来,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林温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由衷地笑起来。
      “要试下吗?”陈屿深忽然低声问,眼神落在旁边摊位上出售的、供游人体验的简易针线包上。
      林温陶连忙摆手,脸上发热:“我连扣子都缝不好…”
      “试试无妨,”他眼底笑意更深,“心诚则灵。七姐或许睇你是外地人,会特别关照呢?”
      他的调侃让她鼓起勇气,还真的买了一个针线包,笨拙地尝试把一根红线穿过针眼,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不由得有些懊恼。
      陈屿深没有插手,只是在一旁看着,眼神温和,带着一种“老师”对学生包容。
      最后,在她快要放弃时,他才轻声提点:“手定稳一点,不要急,对着光。”
      她依言而行,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这一次,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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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我好像一直都喜欢情绪稳定的人呢,以前写的东西也大都是这样的。 因为想写的东西很多, 也没有太清楚的思绪,所以我的情节节奏应该都很慢,有的小宝可能还会觉得有些乱啊 嘻嘻,那我就要耍一点小赖啦 我是新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 这里会努力改进的 (磕头)(磕头) 【作者寄语】 希望这个故事,能像一盏温热的茶,为你拂去片刻疲惫。愿你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那份沉淀于时光中的温和与善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