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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七夕·红线情缘(三) ...

  •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穿针,但那瞬间的成就感却让她直接笑了出来,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陈屿深,仿佛在等待夸奖。
      陈屿深看着她那副难得一见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娇憨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很给面子地轻轻颔首:“看,说了你行的。”
      这时,芳姨远远地看到了他们,扬声招呼:“阿深!阿陶!过来帮忙看一下摊子,我和三姑去拿点水果回来!”
      两人闻声走过去。
      芳姨她们的“七娘盘”果然是最气派的,丝绣的凤凰在灯下熠熠生辉,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芳姨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和同伴挤出了人群。
      于是,陈屿深和林温陶便临时接手了“看守”这精美杰作的任务。他们并肩站在摊位后,仿佛成了这小小天地临时的主人。
      不时有相熟的街坊过来打招呼,看到他们站在一起,都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打趣几句:“哗,金童玉女帮芳姨睇档啊?”
      “阿深,带徒弟学习啊!”
      陈屿深通常只是无奈地笑笑,或用一两句玩笑挡回去,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林温陶则低着头,假装整理摊位上根本不乱的工艺品,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里像揣了一罐噗噗冒泡的汽水,轻飘飘的。
      人潮一阵涌动,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猛地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摆放着巧果的桌子边缘。
      陈屿深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林温陶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轻轻带了一步,同时用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了摇晃的桌角。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热,带着常年泡茶练就的稳定力道,牢牢地圈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瞬间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林温陶的四肢百骸,让她浑身一僵,心跳骤停了一拍。
      陈屿深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而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纯粹的保护动作。他低头查看桌子,语气平稳:“没事吧?撞到没有?”
      “没…没事。”林温陶的声音有点发飘,手腕上被他握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清晰的触感和温度,一阵阵发烫。
      她不敢看他,只能胡乱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妙的、令人心悸的沉默,周遭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那些打趣的话语、孩子们的笑闹、灯笼的光影,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只有彼此之间那无声涌动的、暧昧不清的气流异常清晰。
      幸好,芳姨很快回来了,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羞涩尴尬。
      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缓过劲以后,陈屿深有点迷糊:“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

      “走开一会儿,口渴了吧?”芳姨热情地塞过来两碗温热的七姐茶,“快喝了它,清热解暑又好意头!”
      陈屿深接过碗,很自然地将其中一碗先递给了林温陶。指尖再次不可避免的轻微触碰,陈屿深快速地把手收回了。
      笑死,林温陶根本没好意思抬头,她真的只是喜欢打嘴炮啊,实际操作一点都不敢的好不好,直接从头红到了脚脖子。
      七姐茶清甜甘润,带着菱角、莲子的软糯和某种不知名草药的淡淡清香,确实解渴又怡人。
      林温陶小口喝着,感觉那温热的甜意一路从喉咙滑落到胃里,又氤氲到四肢百骸,抚平了方才的悸动,却催生出另一种更绵长、更熨帖的暖意。
      喝完了茶,两人又看了一会儿“拜七姐”的仪式。看着那些妇人姑娘们虔诚祈福的模样,林温陶忍不住轻声问陈屿深:“你相信这些吗?向星辰祈求巧手和姻缘。”
      陈屿深望着香案上袅袅的香烟和那些虔诚的面孔,目光变得有些悠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小时候,奶奶会逼我拜,说男孩子拜了也会聪明点。”
      他嘴角牵起一丝怀念的弧度,“长大了,就知道很多东西要靠自己双手。不过…”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有时觉得,有点寄托和念想,未必是坏事。至少,她们拜的时候,心是安的,是有期盼的。”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务实而通透,没有盲目的迷信,却带着一份对传统和他人信仰的尊重与理解。
      林温陶听着,心里对他的认知似乎又深了一层。这个男人,他的世界并非只有茶楼和他的茶壶,他还有着自己生活的智慧。
      夜色渐深,广场上的热闹达到了顶峰,却又在某种仪式感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种喧嚣中的有序。孩子们开始困倦,被大人抱在怀里或牵着手准备回家。不少摊位也开始陆续收拾。
      陈屿深看了看时间,对林温陶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忙。”
      林温陶点点头,虽然意犹未尽,但确实感到了一丝疲惫。
      两人并肩离开喧闹的广场,走入稍显安静的巷弄。
      远离了花灯,月光也重新变得清晰起起来。晚风带着凉意拂过,吹散了方才的燥热,也吹动了林温陶的裙摆和发梢。
      他们都没有说话,静静地走着,享受着这份喧闹过后的宁静。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亲近感在沉默中流淌,比之前的任何交谈都更让人觉得舒适和安心。
      走到一个卖手工编织品的小摊前,摊主是位看起来十分文静秀气的本地姑娘,摊位上摆满了各式用红绳、彩线编织的手链、脚链、项链,还点缀着小巧的银饰或玉石,在月光和残留的灯笼光下显得格外精致。
      陈屿深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在摊位上浏览着。林温陶也随之停下,好奇地看着那些充满巧思的手工艺品。
      “两位,看一下有中意的吗?全部係自己亲手编嘅,七夕戴最合适了,寓意平安顺遂,心想事成。”摊主姑娘声音软糯地介绍。
      陈屿深仔细看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指向其中两条编织得格外紧密、花纹别致、末端各缀着一枚小巧玲珑、雕刻着简约云纹银饰的红绳手链。“呢对,睇下。”(这对,看看。)
      姑娘将手链取出递给他。那红绳色泽纯正,银饰虽小却打磨得十分光滑亮泽,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陈屿深接过,捏在指尖仔细看了看做工,然后,非常自然地将其中一条递向林温陶:“试试?”
      林温陶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看着他,路灯的光晕从他头顶洒下,让他深邃的眼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绪,只能看到他线条干净的下颌和那双骨节分明、捏着红绳的手。
      那抹红色在他白皙的指尖,显得格外醒目。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陈屿深轻轻将红绳放在她的掌心,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相触,两人都像是被微小的静电蜇了一下,动作均有瞬间的凝滞。
      “呢位小姐手腕白,戴红色好睇。”摊主姑娘在一旁笑着补充。
      林温陶低下头,看着掌心里那根细细的红绳,感觉它仿佛有千斤重,又像一团小小的火焰,熨烫着她的皮肤。她笨拙地想往左手腕上戴,但因为心跳过快,手指有些发软,那个小巧的银质搭扣几次都对不准扣眼。
      “我来吧。”陈屿深低声道,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几分。他极其自然地从她掌心取回红绳,微凉的指尖轻轻托起她的左手手腕。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林温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薄茧和温热的体温,与自己手腕皮肤相贴的地方,像点燃了一小簇火苗,迅速蔓延开来,烧得她脸颊耳根一片滚烫。
      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陈屿深微低着头,专注地对付那个小小的搭扣。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呼吸轻轻拂过她的手腕,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他似乎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镇定,扣了好几下才成功。
      “咔哒”一声轻响,搭扣合上。那根细细的红绳妥帖地贴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一抹鲜艳的红色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在月光下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多谢…”林温陶声如蚊蚋,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目光一直放在自己手腕上那抹新的色彩上。
      “唔使客气。”陈屿深的声音也有些低哑,他迅速地将另一根一模一样的红绳戴上自己的手腕,动作快得几乎有些仓促,耳根在昏暗光线下透出明显的绯红。
      他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摊主,利落地付了钱。摊主姑娘看着他们,抿嘴笑了笑,眼神里充满了善意的了然。
      气氛诡异得几乎要凝固,又有点令人不知所措。
      陈屿深现在脑子像是浆糊,他就是觉得那红绳好看,所以想买,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好像踩在棉花上,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脑子了。
      他是不是不应该买这个?不会吧?
      两人沉默地并肩前行,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却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丝线,通过手腕上那同款的红绳,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走了几步,陈屿深像是为了打破这令人心悸的沉默,轻咳一声,没话找话般问道:“…会太紧吗?”
      林温陶轻轻摇头,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感受着那细腻的编织纹理和银饰冰凉的触感,低声回答:“不会,刚好。”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稍稍大了些,“很…好看。我很喜欢。”
      “嗯。”陈屿深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林温陶似乎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柔和而明亮起来。
      她好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大进展,大进展。曼伊诚不欺我。
      他们寻了一处相对安静的骑楼廊下,在冰凉的麻石台阶上坐下,远远望着广场上逐渐散去的人群和依旧闪烁的灯火。
      喧闹声渐歇,夜风更加清凉,带来了远处珠江湿润的水汽和不知名花朵的暗香。
      夜空如洗,银河仿佛一条朦胧的光带横亘天际,繁星点点,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古老的传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真切。
      “听说…今晚在葡萄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说悄悄话。”林温陶仰头望着浩瀚的星空,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少女般的浪漫憧憬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装一下,装一下,万一今天晚上一下子就成了呢。嘿嘿嘿。

      陈屿深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星空,侧脸在月光和远处灯影的勾勒下显得格外安静温柔。“荔湾找葡萄架有点难,”他实话实说,语气里却并无扫兴的意思,反而带着一点轻松的调侃,“这里只有榕树和骑楼。”
      林温陶微微有些失落,却听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柔和,仿佛融入了这温柔的夜色里:“不过…”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极其自然地、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轻声哼唱起一首调子古老而温情的粤语童谣。那旋律简单而悠远,歌词依稀是关于鹊桥、星辰、一年一度相逢的缱绻与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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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我好像一直都喜欢情绪稳定的人呢,以前写的东西也大都是这样的。 因为想写的东西很多, 也没有太清楚的思绪,所以我的情节节奏应该都很慢,有的小宝可能还会觉得有些乱啊 嘻嘻,那我就要耍一点小赖啦 我是新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 这里会努力改进的 (磕头)(磕头) 【作者寄语】 希望这个故事,能像一盏温热的茶,为你拂去片刻疲惫。愿你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那份沉淀于时光中的温和与善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