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暧昧·情义外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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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之夜氤氲的星光与暖昧，如同荔湾清晨的薄雾，在阳光彻底普照之前，缠绵不肯散去。
林温陶在阁楼的小床上醒来，第一眼便望向窗外。对面“半闲居”的趟栊门尚未完全打开，只虚掩着，透出里面忙碌准备早市的温暖光影。她的目光下落，停留在自己左手腕上。
那根细细的红绳依旧妥帖地系在那里，一夜过去，银质的小云纹锁扣已被体温焐得温润，红色的丝线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轻轻摩挲着它，指尖传来细腻的编织感，昨夜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人潮中他下意识的保护，摊位旁并肩而立的悸动，月光下他低头为她系上红绳时专注的侧脸，还有那低沉近乎耳语的歌声……
脸颊又开始发烫。她将手腕举到眼前，看了又看，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这不仅仅是一根手链，这是一个印记，一个证据，证明昨晚那些令人心跳加速的瞬间并非她的幻觉。
即使……即使在他那装满茶谱和点心方子的脑袋里，这可能依然被归类为“民俗体验纪念品”，但林温陶固执地相信，那瞬间的紧张与温柔，做不得假。
“温水煮青蛙，”她对着手腕上的红绳小声嘀咕，“水温好像……终于有点烫手了？”
另一边，“半闲居”内，陈屿深一如往常地忙碌着。他检查着阿炳师傅准备的茶点食材，核对着今天的茶单，动作依旧沉稳有序。
只是，偶尔，他的动作会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
比如，在拿起茶壶准备注水时，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自己左手腕上那抹崭新的红色。那红色在一片素雅茶具和深色家具中，显得格外醒目，甚至有些……扎眼。
他会下意识地用右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一下那银饰的轮廓，冰凉的触感总能让他迅速回神，然后继续手中的动作，只是眉心会微微蹙起，仿佛在思考一个比控制水温、揉捏面团更复杂难解的问题。
芳姨和坚叔这几个老江湖，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这点不同。
“阿深，”芳姨端着茶杯溜达过来，眼神精准地落在他手腕上，笑得像只偷吃到鱼的猫，“咦？什么时候买了条新手绳？挺漂亮嘛！是不是七夕的好意头啊？”
陈屿深动作一顿，他脑子里的浆糊是一点不带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款新茶：“嗯，昨晚巷口看到的，随便买的。”
坚叔在一旁摇着蒲扇，嘿嘿一笑：“随便买？我看不是吧~对面阁楼那位林小姐手上，有没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呀？”
陈屿深：“……”
他耳根后悄然漫上一丝薄红，手下擦拭茶杯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语气却依旧维持着镇定：“真的不能只看作一个工艺品吗？人家只把我当朋友吧。”
说完，他自己却愣了一下，有些莫名的失落，便转身去查看蒸笼的火候，留下一个看似从容实则略显仓促的背影。
林温陶下楼来到“半闲居”时，心情比往常更多了几分雀跃和忐忑。她特意将戴着红绳的手腕露在外面。
推开门，茶香依旧。陈屿深正站在柜台后低头摆弄茶具，听到声音抬起头。
“早晨，陈老板。”林温陶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自然。
“早晨，林小姐。”陈屿深回应道，目光与她接触一瞬，便自然地落向她带来的相机包，“今天打算去拍什么？”
他的语气、神态，似乎都和往常别无二致。温和，有礼，带着那种“师长”式的关切。
林温陶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小期待，像被轻轻戳了一下的小气泡，微微瘪了下去。果然……还是这样吗？
她走到老位置坐下，将相机包放下。动作间，手腕上的红绳不可避免地露了出来。
陈屿深拿着茶壶走过来，准备像往常一样为她泡制小青柑。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的手腕，在那抹红色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刹那，短得几乎让林温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泡茶的动作依旧稳定优雅，水流精准，热气氤氲。只是，在将第一泡茶汤倒入茶船时，他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少许：“昨晚……回去后，没觉得太累吧？”
林温陶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
他正专注地看着茶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侧面线条依旧平静。
但她捕捉到了，他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还好，”她按捺住心跳，尽量轻松地回答，“虽然人多，但很有意思，学到了很多。”
她不忘加固自己的“好学”人设，但眼神却悄悄打量着他，“还要多谢陈老板带我见识，还有……这个。”
她说着，轻轻晃了一下手腕，红绳上的小银饰反射出一点微光。
陈屿深倒茶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垂下眼帘，看着金黄的茶汤注入白瓷杯，喉结微动，才低声道：“唔使客气。应该的。”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只有茶水注入杯中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厨房传来的忙碌声。
一种微妙而紧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不像以往那种纯粹的“教学”氛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切地存在于呼吸之间，存在于那两根一模一样的红绳之间。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向茶艺或点心制作。她也不再急于抛出那些“好学”的问题。
他们一个专心泡茶，一个假装看点心单，眼神却偶尔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分开。
最终，还是陈屿深先打破了沉默。他将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语气恢复了更多的平常：“今天试了下调整水温，你尝尝看，口感会不会更顺滑一些？”
“好。”林温陶端起茶杯，借由松散的热气掩饰自己微红的脸颊。
茶汤入口，温润甘醇，带着小青柑特有的清新果香。
但她尝不出和往日有什么细微差别，她的所有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手腕那圈细微的束缚感，和对面那人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涌动的气场里。
林温陶轻摇了两下茶杯，
也许他尚未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许他仍在用“师徒”的外壳笨拙地保护着自己。
但再怎么说，那层外壳都已悄然被凿开了一道缝隙。
光已经照了进去。
温水，似乎终于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
林温陶低下头，轻轻吹着杯中的热茶，嘴角弯弯。
不急。她有的是时间，等这只泡在茶香里的青蛙，慢慢感受到水温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