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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谁干的?不是我。 ...

  •   短短两日之内,一头一尸,被王无财找齐了,一时间竟不知该感慨他命好还是命不好。
      至于那无头尸是不是乌兰提,是从哪儿来的,又为何会在花月宴上被抛下来,老鸨与棠棣全都咬死说不知道,再审下去恐怕是要屈打成招了。
      当时楼中人多眼杂,本就极易浑水摸鱼,更何况老鸨为了她的风月讲究,全楼都在醉生梦死,昏昏沉沉的一片,想要从中找人,大海捞针莫过于此。
      这头审不出案子,邬夷那更叫人头疼。
      恁大一个乌兰提惨死在永宁,加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更何况发现尸体时的动静又不小,他们就算有心压着消息,传到加烈最多也就是几天的事。
      多事之秋,莫过于此。
      邬夷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一圈,见王无财又要出门,眼皮直跳:“又要去哪里啊,我的好、陛、下。”
      虽然笑着,可似乎整个人都往外透黑气。
      王无财莫名心虚,探出去的腿又缩回来:“朕……不是,我去京兆尹那看看,他说审不出案子。”
      “他审不出你就审得出?每回出去都得带点事回来。”邬夷用手摸了摸桌上一口未动的药,“药都凉了,怎么不喝?”
      “现在喝。”
      邬夷伸手要拦下,一句“冷了还喝什么”还卡在喉咙里,王无财已经咕咚咕咚一碗落肚,苦得脸上异彩缤纷。
      与邬夷交相辉映。
      “陛下!”
      他无奈至极。
      王无财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空碗,商量道:“我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昨夜遇袭时,有支横飞来的银簪救了我一命。”
      “这只银簪属于棠棣娘子,我今日见过她,感觉不像是精通武艺之人,所以……”
      邬夷抓住了重点,幽幽道:“听说今日还是花月宴,好看吗?”
      王无财惊讶:“邬大人居然知道花月宴。”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
      邬夷默然,他只是做派老成,又不是真的老人。更何况,这世上就没有为老不尊的人吗?
      都什么歪理。

      *
      石榴裙成红血衣,不过旦夕而已。
      就算知道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做法,王无财还是免不得于心不忍一下:“抱歉,来晚了。”
      邬夷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皱眉,王无财看不见,阿郁可看个一清二楚,她兴味地勾唇,虚环住王无财的腰,故意往他怀里靠近了几分,低低地喊了句:“郎君。”
      见王无财无动于衷,她更是故意冲邬夷眨眨眼,挑衅意味十足。
      王无财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单刀直入:“除了你,还有谁用这个发簪吗?有没有送簪的习惯?有几支?弄丢过吗?”
      阿郁“扑哧”笑出声,结果牵动伤口,呛得连咳数声,等到再能说话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郎君这般心急,是不愿与妾多待吗?”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邬夷冷不丁呵斥,王无财本来还在替阿郁顺气,闻言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阿郁撇撇嘴,无可奈何。
      “这是妈妈专替楼里的姐妹们打的花簪,每支都在头体相交处錾有‘浮梦’的字样,地方隐蔽不易被注意到。”
      王无财依言摸了摸,确实有文字的凹凸不平。
      “每个人的名字不同,所以花簪各不相同。通常若是郎有情妾有意,楼里的姑娘便会以花簪相赠,郎君便可以拿着这只簪去替姑娘赎身。”
      阿郁意有所指,一双秋水剪瞳里春波荡漾,但王无财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若是被偷……”
      阿郁哭笑不得:“姑娘们又不是没长嘴,丢了或是偷了找不回也就算了,若是还敢找上门,那便是有来无回自寻死路。”
      花街柳巷,能单凭艺做出如是体量,浮梦楼多少得有点自己的手段。花月宴上,那样拥挤的环境里,还能把有钱有权的人都安排得服服帖帖,老鸨的本事不容小觑,故而此话也许并非作假。
      放现代多少是个王牌经纪人的水平啊。
      “那你这支可曾丢过?”
      阿郁摇摇头。
      邬夷冷了脸,不过这次是对王无财。同样地,王无财看都没看他一眼。
      阿郁心里平衡了些,道:“我虽从未赠人,也并未丢过,但这棠棣花样的簪子本就有两支。从前是我姐姐叫棠棣,只是几年前她去做了女官,这个名字就空置出来,妈妈觉得我俩长得像,棠棣这个名字又已经颇有口碑,索性干脆就原封不动地给了我。”
      “我姐姐叫阿满,做女官时改名叫宋盈,是妈妈替她起的。”阿郁眼中飞过一抹幽光,转头就被她藏好,“可惜后来再没见过姐姐了。”
      她转念一想,眼中含泪,巴巴地望着王无财:“郎君,不,大人,您可知道我姐姐如今在哪?”

      宋盈。
      女官自设立至今也不过十年左右的功夫,王无财把名册从头到尾逐字逐句地翻看了整整三遍。
      可就是没有这个人。
      一个凭空冒出来,除了阿郁和老鸨,压根无人知晓的宋盈。
      王无财问邬夷:“女官是怎样的?”
      极为罕见的是邬夷居然也不甚了解:“女官一职从选拔到任命完完全全是先太后一手创立与经营,从不假借他人。”
      他话锋一转。
      “名册你我都已经看过,你怎么相信她所言就一定句句属实呢?”
      “可她为什么要撒这种谎来骗我?我们回来一翻名册便可辨真伪,有什么意义呢?”
      “兴许就是迎合你这种心理,扰乱视线拖延时间罢了。”
      “怎么对她敌意这么大?”
      “巧言令色。”
      王无财失笑,“我去找老鸨再问问,总不能两个串通好一起骗我吧。”
      他还没走出门,就听见外面远远地飘进来“不好了”。
      传话的小官气都没喘匀:“陛下,老鸨在牢中自尽了!”
      王无财拽其他就往监牢方向冲,边跑还边问:“另个姑娘呢?”
      小官被他拽得直踉跄,只敢在心里叫苦不迭:“还活着。”
      “我们走后还有谁去看过她们?”
      “卑职……卑职不知。”
      那小官疑心小皇帝怎么没了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回答没让他满意,惴惴不安地抬头望去,却发现王无财和邬夷早就跑得没影了。
      横竖追不上,那小官停下来喘着粗气。
      才听说小皇帝两天前还身中剧毒刚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现在就活蹦乱跳了吗?
      他心中敬佩愈盛。
      要不说能当皇帝呢,单身体素质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王无财管不着别人在背后怎么编排他,一进牢里面前乌泱泱地跪了一片,怒从心头起,脱口而出:“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谢连堂带头嗑地:“陛下息怒。”
      王无财卸了这口气,两眼发昏,喉间涌上甜腥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卡在胸口不上不下地疼:“怎么回事?”
      “是……是……”
      “现在还不会说话,以后都可以不用说了。”王无财凉凉道。
      “陛下走后,牢中就再也没有来过别人,老鸨忽然发了癔症似的,站起来手舞足蹈数句,自己往墙上撞去了。”
      “她说什么了?”
      一直瑟缩在角落里的阿郁声有戚戚然,哼起了一支小曲。
      “好因缘,恶因缘,奈何天。
      只得邮亭一 夜眠?别神仙。
      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
      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
      “郎君,妈妈死前哼的便是这首《春光好》。”
      一曲终了,不甚凄切,她端端正正地跪着,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莫不是我们浮梦楼得罪了什么人,非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吧。”
      “妾想活着,被凝视,被轻贱,被狎玩,不得自由,困顿终老,什么都好,妾只想活着,这也有错吗?”
      簌簌两行粉泪团落,划过她脸上的血污,露出底下不施粉黛的清绝容色,王无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福至心灵。
      “谢大人,此人我就带走了。”

      *
      “擦擦。”
      阿郁依言简单收拾了干净,王无财平平淡淡扔出一个惊雷:“你不是女子。”
      阿郁动作微顿:“女子男子又如何,不都是讨口饭吃。”
      他拿捏不准王无财的态度,索性破罐子破摔,故作娇嗔,说话间还时不时观察王无财的脸色:“换做寻常人,晕倒摔进我怀里时就该发现了。”
      王无财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于此,甚至连他已经换回男子声线了也没发现:“那你姐姐是不是也……”
      “她是女子。”
      “哦。”
      王无财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就是女子?”
      “真是女子。”阿郁反问:“难道你更喜欢男子?”
      “是啊,男子就好办了。”那女官名单上没有也正常。
      王无财颇为惋惜,一张脸又愁苦地皱缩起来,像是瞬间蔫巴的果子。
      阿郁哪知道他在想什么,被一句“是啊”震惊得无以复加,伶牙俐齿消失不见,结结巴巴道:“男子……只怕……更难办吧。”
      王无财以为他在说男子名册更多,翻找起来不易,挥挥手道:“不会,又不是我一个人来。”
      “还有很多人吗!?”
      “一个人要干到什么时候?”
      许多人就能干许多时候吗!阿郁被这种简单的算术思维震撼,看王无财宛如看一只禽兽。
      当皇帝也不能无法无天啊,还有没有人管管了。
      “你姐姐是什么时候去做官的?”
      “六年前,她精通乐律,歌舞也不俗,还在浮梦楼时就已名声大噪。我沾了姐姐的光,平日里就算权贵来要赴宴的乐伎,妈妈也从不让我去。”
      老鸨善经营,有棠棣的名声在,加之刻意培养,浮梦楼以音长名,日久传成了口碑,故而稍微有点追求的达官显贵们往往会在举办宴会时特意邀请浮梦楼的乐伎撑场面,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品味。
      所谓雅乐,雅不雅不重要,宾客们欣不欣赏也不重要,只要一提“浮梦楼”的名字,彼此心领神会地恭维两声,目的就达到了。
      老鸨赚钱,东家赚名,都是得益的买卖。
      不过浮梦楼也有底线,棠棣绝不赴宴。用老鸨的话说,若是开了先例,将来个个都只要棠棣,那她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一个棠棣,能抵十个乐伎,还能抵百个千个不成。
      唯独有一回,妈妈让棠棣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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