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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敞开心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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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床边气鼓鼓、眼圈微红却难掩担忧的夏晚，温涵宁内心深处某个冰封的角落被狠狠触动了。
她反手握住那只试图捶打自己的、没什么力气的小猫爪子，掌心传来温软细腻的触感，奇异地抚平了她心中最后一丝躁动不安。
夏晚正在气头上，别扭地只想抽回手，不愿让她碰。可她这点娇生惯养出来的力气，哪里挣脱得开温涵宁看似清瘦却异常坚定的“魔爪”。
“我……”温涵宁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她下意识地朝夏晚靠近了些，“…可以解释。”
“解释就解释，干嘛……”夏晚被她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以为她要做什么。
却见温涵宁只是越过她的肩膀，从身后的床头柜上拿起了那副深灰色的耳蜗体外机，仔细地佩戴好。
夏晚立刻把后半句“凑那么近”咽回了肚子里。
设备启动的轻微提示音后，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温涵宁垂着眼睫，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那是六年前，除夕。”
……
窗外是北方干冷的灰白天色，即使临近新年，家里的氛围也谈不上多么热烈温馨。
一套装修考究但略显冷清的大平层里，12岁的温涵宁已经穿戴整齐，安静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
她穿着质地优良但款式保守的冬装，背脊挺得笔直，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沉静得不像个孩子。
“东西都检查好了吗？不要落下。”父亲温致远一边看着报纸，头也不抬地问道，语气是公事公办的严谨。
“检查过了，爸爸。”小涵宁的声音平静无波。
“嗯。路上少喝水，高速不方便。”母亲林静从书房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丈夫，“这个带上，老家那边可能需要。”她的语气同样平淡，更像是在交接工作。
“知道了。”温父接过，放入公文包。
一家三口的对话简洁、高效，缺乏寻常人家的亲昵和暖意。
严格的家教和高知家庭对情绪克制的追求，早早铸就了温涵宁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性格。她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不久，天色愈发阴沉，浓重的大雾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能见度急剧下降。前方的车辆尾灯在雾中变成模糊昏黄的光晕。
父亲皱紧了眉，高度警觉，车速放得很慢。
“这雾太大了。”母亲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父亲“嗯”了一声，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突然，前方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混杂在一起的刹车声和撞击声！
透过浓雾，隐约可见一片混乱的刹车灯和扭曲的金属光芒——前方发生了严重的连环车祸！
温父反应极快，立刻判断形势，猛打方向盘试图避开核心事故区，车身险之又险地擦着混乱的边缘，冲向了右侧的紧急避险车道！
然而，就在车子即将停稳的刹那，“砰——！！！” 一声沉闷巨响从后方狠狠撞来！一辆同样试图躲避却因视线太差、刹车不及的大货车，追尾撞上了他们的车尾！
撞击的力度不算毁灭性的猛烈，但足以让小车失控前冲。
千钧一发之际，父亲几乎是本能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猛地扑向副驾驶座的女儿，用整个身躯和手臂死死地将她护在座位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巨大的惯性冲击下，世界天旋地转。玻璃碎裂声、金属扭曲声、母亲短促的惊呼、父亲压抑的闷哼……最后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小涵宁被父亲牢牢护着，只感到一阵剧烈的震荡和眩晕，额角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可能是父亲的），但并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她被困在变形的车厢里，耳边是父亲越来越微弱、却依旧努力保持清醒的呼吸声：“涵宁……别怕……没事……”
如果……如果不是这场大雾导致的高速连环事故，救援不会那么艰难缓慢；如果救护车能及时赶到，如果道路能够畅通……她的父母，或许真的有机会被救回来。
可是没有如果。最终，她在冰冷的、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等来了那句刻骨铭心的：“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所以，你对医院产生了应激？”夏晚的声音带着哽咽，早已忘了生气，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她无法想象，12岁的温涵宁是如何独自承受这一切的。
温涵宁轻轻点了点头，长久的沉默后，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沉重的愧疚：“对不起，当时我……我还让你来……照顾我……” 她想起自己让夏晚来回奔波，而自己却因为恐惧无法踏入医院一步，甚至在她最需要陪伴时逃避，内心充满了自责。
“没关系的！”夏晚立刻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那不是你的错！一点都不是！”
温涵宁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哭成泪人、急切地想要安慰她的女孩，心底最坚硬的冰层仿佛彻底融化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夏晚的发顶，动作有些生涩却无比温柔地揉了揉：“都过去了。只要不去医院，我就不会……轻易陷进去。”
夏晚吸着鼻子，感受到发间温柔的触碰，心里又酸又软。她很高兴，高兴温涵宁愿意信任她，将如此沉重的过往向她敞开。
这比任何敷衍的道歉都来得珍贵。
而温涵宁自己也感到一丝不解的释然。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认识不过两个月、像小太阳一样闯入她生活的女孩，让她卸下了所有心防，愿意揭露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和伤痕？
或许，正是因为夏晚身上那种毫不掩饰的温暖、直率和真诚，像阳光一样，不知不觉间照进了她紧闭的心门，让她第一次产生了倾诉和依赖的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