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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时瑾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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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澜一行抵达岭南时，恰逢初雪。
大雪纷扬，将这座边陲小镇裹成一片素白。
“小姐，我们就在这家旅店休憩吧。”蔷薇戴着的毛绒帽子上沾满了雪花，她的鼻尖冻得通红，像一只麋鹿。连赶三日路程，众人皆已疲惫不堪。
柳清澜本还想说什么，她抬头一看那客栈的名字挂着“同福”两字，顿时连连点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她很快就能与时瑾心相见了。
只是舟车劳顿，几人住进了客栈，便都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安顿下来后，众人沾枕即眠。
翌日清晨，柳清澜推开雕花木窗，凛冽的寒气便扑面而来。她看见院中积雪已被人细心堆起，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这陌生的风光让她恍然回神，已到岭南了。
“小姐，你要找那位时先生，可怎么找？”
柳清澜吃着岭南特色早点，熬得浓稠的米浆上浮着层酥香油膜，撒了炒香的芝麻、核桃碎，旁边配着一叠炸得金黄的小饼。
“那位灵通广大的时先生，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她今早去了前台，店小二笑脸相迎，递给她一枚木牌，上面刻着字：云桥间，说是这里最有名的酒楼。
“有位先生，请贵人去天海楼一叙。”
柳清澜今日特意没化妆，穿了一件兔毛边棉袄，把头发梳成双丫髻，像个寻常的十五岁小姑娘。蔷薇有些担忧，她还忌讳着那次马车事件，再三询问：“小姐自己去，可还安全？真不需要我们陪同吗？”
“放心吧，不是让老剪他们在楼外候着呢吗？”柳清澜心里却想，我们两个聊的事情，大概不能有古代旁人在。
天海楼一看就气派非凡，连门口的小二打扮的都比隔壁华丽些。
柳清澜被随从引着入了座，环顾四周，是个容得三五人的雅间，墙角摆了一盆垂丝海棠，案几上插了一株白梅。茶席间错落摆着几碟时令茶点，散发出淡淡的香甜气味。
柳清澜虽从萧昉昭与苏婉柔口中拼凑出时瑾心的轮廓，却仍忍不住揣度，她是如何穿越来的？她知道这是一本小说吗？思绪纷飞间，竟未察觉门扉已被推开一线。
“这一路风雪兼程，辛苦你了。” 一道温润女声忽从身侧响起。柳清澜蓦然回首，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来人一袭鹅黄锦缎大氅，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她眼角虽缀着几丝细纹，却更添风韵。她走到柳清澜的对面坐下，不客气喝了一口茶。
“哎，我这一上午，都没好好喝水。”她脱了大氅，露出里面湖蓝色的长衫，胸前别着的徽章闪闪发光。
时瑾心见柳清澜怔住，女子莞尔一笑："是我唐突了。"她指尖轻点案几，"我就是曾经的慧妃，时瑾心。”
柳清澜定了定神，也回复道：“柳清澜。二十X世纪X市人，请问您是？”
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这下轮到时瑾心愣神，她缓缓回道：“那我在现代也比你大了三岁。”
两人点破了穿越之事，便干脆敞开来聊。
通过与时瑾心的交谈，柳清澜逐渐理清了状况——这位十分从容的女子，竟是在二十年前就莫名穿越至此，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于小说的世界。她凭着现代知识，正在改造凉朝。
“我就说这里的各种文化都很眼熟的样子，原来是小说的世界…你说的小说我倒是没看过。”时瑾心又喝了口茶，她的一缕秀发垂下，挡住她的眼眸。
“我在这里的故事，恐怕一时半会说不完。我的原身想必你也查清了，只是一户普通人家…”时瑾心顿了顿，她笑道：“我也想过自己是否有主角光环，这一路升迁确实非常的顺利。我入宫是为了保命，离宫也是。若我不以死明鉴，以九思（皇上的小名）的心性，怕不是要折磨死我。”
“那四皇子殿下？”
“如你所想。”时瑾心提起这个话题，语气中有股无奈，“谁知道九思会扔个拖油瓶给我！他不知我不是这里的人，没想到我把季曦教成那样的性格。”
听时瑾心提到皇上的语气轻松，似乎并不是恨他的样子，这样一来，柳清澜与苏婉柔之前的猜想便落空了。她想：难道端王的军师真的是第四位穿越者吗？
“我在甘岭县造玻璃厂的事…”柳清澜刚开了个头，时瑾心眼中已泛起异彩：“这是件极好的事情呀，玻璃制品一旦推广，凉朝的商贸必能更上一层。”
“我觉得推广农业和教育难度高多了…”
“这个嘛…”时瑾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你去过那方农田了吧？亩产虽比寻常稻田高出三倍，却始终难以稳定。”
“我在现代学的是历史文化，业余爱好就是种地！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当时我穿越而来，见到这里贫瘠的收成，便起了改良农事的心思。”
她叹了口气，又说道：“光寻找合适的稻种就花了三年，杂交试验又耗去七载。没有现代技术，根本做不到人工授粉......十年光阴，也就育出那一方试验田。”
“但这是从0到1的突破呀！接下来只要能广泛种植，我想粮食产量应当能翻倍。”柳清澜还惦记着书中可能发生的饥荒，若是能把增产方法推广出去，或许可以拯救更多民众。
“你提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农事改革若出差错，动辄便是举国饥荒。所以我现在也还在研究如何稳定种子的品质。”时瑾心是学过农业历史的，知道其中利弊，她进行的每一步都很谨慎。
“相比农业，基础教育反而更简单，只要花钱就行，把书卖出去，再广修学堂…”
“这般耗费银钱，是怎么…”柳清澜想起她留下的那白花花的银子，不禁问出了声。时瑾心不好意思道：“就是借助商会、当铺还有一些黑色收入啦。”
她对于自己赚钱的方式确实有点不好言语，毕竟不是非常光明。
提到商人，柳清澜也想到了那个不许商人为官的制度，她忽然顿悟，问道：“难道那个商人不许当官的法律是…”
时瑾心老实的点点头，那规矩确实有她推波助澜。
“商人重利轻别离，若他们可以随意干政的话，对国家的稳定性危害太高了。毕竟我们那边自古以来也是重农抑商嘛！虽然直接一刀切了是有些狠，但是你也发现了吧，哪怕是现在这个情形，那些大商户也在想办法干政。”
确实，先不提陆文焕，就是柳丁强也是商家介入朝廷的一步棋。
“这么说的话，七皇子造反的理由倒是可以预见。”萧炽的母家薛家是商贾大家，他注定与皇位无缘。
“造反？什么造反？”时瑾心皱眉，她没读过小说，不知道未来的情节。
柳清澜便给她解释了小说里可能发生的剧情，包括她猜测的饥荒事件，主要还是希望她能把那方试验田技术推广出去。
“薛娇那个性子，确实少根筋，若说是她母家怂恿，还真可能干谋逆之事。至于端王…我只见过萧御恒两次，不知他的深浅。”
房间里的茶壶已经凉了五分，时瑾心抿了口冷茶，才发觉香已经烧干了。
“抱歉，终于遇到同乡人，实在太高兴了，竟忘了时辰。”时瑾心侧头看向窗外，原本敞亮的天空都黯淡下来。
柳清澜怔怔的瞧面前的女人，她的侧颜被夕阳渡上一层金光，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对啊，时瑾心与她不同，是真正的在异世界独自生活了二十年的人，真不敢想象她在此之前有多么孤独、寂寞。
柳清澜不禁脱口而出道：“时姐姐，若我的梦是真的，说不定还有回去的可能。”她还是没忍住，把端王军师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时瑾心回过头来，瞧着面前真挚的姑娘，她的双眼如琉璃般闪着七彩的光，灼烧了她的心。回家吗？时瑾心早已在二十年前就打断了那个念想，如今即便死灰复燃，也再难燎原了。
“清澜，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没有防备心？”时瑾心说这话时狡黠地眨眨眼，神态倒与萧昉昭如出一辙。
“归乡之念，我早已搁下了。不过若是帮你的话，我还是有点能耐的。”
她站起身，优雅地穿上了大氅，两三步便走到柳清澜面前。柳清澜闻到一股药草的香气，抬头看她，一双略带凉气的手抚上面庞。
”夜深露重，早些回去吧。我们明日再见。”
一张请帖被放进柳清澜的手心，临到门口又忽的转身，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季曦那小子是不是骗你说与我再不相见了？可别恼他——"她眨眨眼，"是我教他这般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