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神秘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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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尾街是上京最繁华的一条街道，香料铺、锦绣坊、金玉阁…各类的酒楼和诗社都落座在这条青石板路上。
柳清澜穿着一身宽松的素色长衫，办作跑腿的小卒一路走来，早就被连绵不绝的店铺迷花了眼。不过三两步，便有吆喝卖枣糕、糖葫芦的声音，柳清澜刚想走上去买一串红彤彤的山楂，又被旁边卖肉夹馍的香气引了过去。
“小哥，要不来一个馍馍尝尝！”那卖饼大叔笑得憨厚，手上的剁刀此刻沾满了卤肉的油水，经不叫人害怕。
柳清澜咽了口口水，刚想压着嗓子说出一句好字，胳膊便被人拉住了。
“青子，还在这偷懒！少奶奶叫你了！”叫住柳清澜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婉柔的贴身丫鬟点翠，小姑娘一脸嫌弃，手上的力气倒不小，拽着柳清澜往人少的地方走。
“我就知道你会乱跑。”
苏婉柔双手抱肩，一袭鹅黄色长裙衬得她身段更加修长。柳清澜已被点翠压着到了书坊的门槛，她看见苏婉柔，连忙轻声道：“小姐，人捉到了。”
见到了‘主子’，柳清澜便演起了戏。嘴里说着饶命的话，鬼鬼祟祟地凑到苏婉柔跟前问：“你不乔装打扮一下没关系吗？”苏婉柔撇了小厮打扮的柳清澜一眼，面露嫌弃：“太子妃的身份，有时候可得好好利用。”
说罢，先一步扶着点翠进了那书坊。
柳清澜抬头，瞧着那挂在乌木门楣上素净的匾，上面挂着干净利落的两个大字：虚白。
一入门内，扑面而来的纸张与松烟墨的幽香。屋子内的书架高耸至顶，密密麻麻摆满线装书册，从经史子集到野史杂谈，无所不包。看店的是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人，他正伏案看书，听见门响也不抬头，只道了一声：“客官自便。”
“书林先生，我来寻一位作者，您可认识？” 苏婉柔轻声慢语，语气却强硬。中年书生只抬眼一看，面前女子通天的气势，立刻就让他不自觉地直起腰站起身。
“咳咳，再下姓沈，名研，字静之，早年游学四方，略同今史。如今受友人之托看管这间书坊，今日得见贵人，实乃幸识。不知贵人想寻哪本书的作者，可否给再下一见？”
这店主倒是挺有眼力劲。柳清澜心里想着，走到一旁上下打量着书坊里的书架，摆的方整，书也码的齐全，应该是分门别类放好的。
她从中抽出一本，只见上面写着《东域记》，一看首页，和那几本neta名著的书一样，标注着：此书以失传书籍《大唐西域记》为原型所创作，原书是由玄奘法师口述，辩机编撰的地理史籍。
又是这样的书…柳清澜想，大抵是那个穿越者自己也不能一字一句地背出原著的内容，所以干脆改编成新书，然后还贴心地标明了参考的来源。什么论文引用参考文献啊，那个穿越者在凉朝简直是个虚构史学家啊！
那边掌柜的沈研已经拿上了苏婉柔递过去的《唐诗宋词三百首》，他只看了眼书名，立刻就笑道：“这书没有作者，送来我们书坊的时候，便是一摞草纸抄的。”
苏婉柔连忙追问：“沈先生可曾见过送来的人？”
沈研摇头道“我记不清了，这起码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您可还记得些什么？”苏婉柔急切追问，沈研却没有立刻回答，他摸摸胡子，打量起面前的几个人。苏婉柔见书生一直不语，便拍了拍手，旁边点翠立刻递上一个鎏金杜鹃花样式的荷包。
沈研看懂了苏婉柔的意思，连忙摆手，笑道：“姑娘快把钱袋收起来，在下不是那个意思。”他从柜台后面走了几步，朝书局更深处喊了一声：“香菱！我有些贵客要招待，你来前台看会店！”
不一会，一个还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抱着书走出来，脸上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好奇地观察着苏婉柔一行人。
“知道了，沈叔，您放心吧。”
沈研朝苏婉柔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指让她们跟着走。
“那时候我还是赶考生，恰巧来了这书坊。”一行人边走边聊，不过二十几步，便到了书坊的后院，有一件茶室，面积虽小巧，但装潢清雅别致。
苏婉柔谢过沈研，坐在了他对面，柳清澜本来也想坐，见点翠站着，也只能在后面站好，装成侍卫的样子。
“那时候书坊也是刚开张，没有几本书卷，只是卖笔墨纸砚的地方。”沈研本想沏茶，活儿却被点翠抢了去，他便也不客气，干脆开始回忆起过去：
沈研那时是个穷书生，好不容易一路考到上京，却没什么钱财住酒家，只好去山边的寺庙凑合，还要省下钱来买纸笔。他听同窗人说，这鸢尾街街尾新开了家书坊，卖的东西都极便宜，质量也凑合，就鲁莽地来探店。
那时候的掌柜姓杨，十分年轻，穿一身藏蓝长衫，很不像读书人。沈研来了书坊，被那杨老板拉着聊天，对方十分好客健谈，听说沈研为了省钱在寺院住，还叫他留在书坊。
“静之，正好我这店刚开，正缺一个帮忙抄书修补的伙计，你便住在这里，打杂挣还房费可好？”
杨掌柜此举对沈研来说这可谓是雪中送炭，他也未曾多想，果真住了下来，一边帮忙抄书看店，一边复习备考。
直到有一天，杨掌柜领了一个女孩回来。沈研已经记不清那女子的长相，只记得她声音清脆，想来年龄不大的样子。那女孩手里抱着许多草稿，说是替人来出书的，杨掌柜似乎早知此事，并未细看那女孩手中的草纸，反而递了一张给沈研看。
“沈兄，我虽开了书坊，学问却不如你十分之一，请你且看看，这些书稿成书，可以大卖否？”
“当时我只看了第一首诗，便不想再考试了。”沈研笑出声来，背起那首他一生难忘的诗：“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他拍拍大腿，感叹道：“我想我一辈子也写不出这般有理想的诗句，我就算考了功名，当了官，大概也是一生默默无闻吧。”
“我当时只看了前十首诗，便觉得面前这可不是草纸，而是真正的黄金。这书是‘天赐文脉’啊！”
“那女孩您可记得名字吗？”苏婉柔对沈研的人生不感兴趣，又怕扰了他的兴致，一直没说话，但柳清澜已是憋不住话，抢先开口了。
沈研却摇了摇头，“那女孩听闻书能大卖之后便走了，我也曾好奇问过掌柜的，说这女孩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怎会有这样的草稿真迹？杨掌柜当时只同我说缘分一场，不知其名，我想大概那女孩身份不一般吧。就和您一样，不是吗？”
苏婉柔被沈研这么一问，便也不再多装，直接亮了身份。
“本宫今日来此的事情，望先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香菱，也不许告知她。”
沈研听苏婉柔这样说，起身跪拜，头虽低着，声音却不卑不亢。
“小民明白。贵人所需，只要小民知道，必知无不言。”
苏婉柔朝柳清澜使了个眼色，终于不用装小厮的柳清澜连忙上前两步搀沈研起来。她怀里还揣着那二十一本书的名单呢！此时顺水推舟地拿出来，递给沈研，问他这些书的来历。
“哦，这些书的作者很多。我有名单，您要过目吗？” 沈研看了前几个书名，便起身要去拿书单。“请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茶室的门一关上，柳清澜立刻找个凳子坐下了，刚才不过站了一会儿，脚就生疼，这原女主的身子骨也没那么硬朗啊。
“很多？”
苏婉柔还在思考刚才沈研的话，忘了训斥柳清澜的不羁举动。
“照理说，应该都是那个人写的吧？” 苏婉柔来前已经和贴身丫鬟们讲过，编了个故事说要来找一位大儒，是重要的可以帮助自己的人物，故而也不需将点翠支走，直接与柳清澜聊起来。
“那个人并不想出风头。所以有可能全是ta找的代笔。”柳清澜想着刚才看到的扉页注释，推测着那个穿越者的想法。“你想想看，那书里的诗句可以说是汉语的巅峰之美！璀璨之星啊！要是作者都是一个人，那ta真得文曲星下凡才说得通。”
“确实…而且这种作品，如果是一人所著，也很容易被人利用…”鉴于点翠还在身旁，苏婉柔没法说得太现代化，也不敢讨论政治，毕竟她还是太子妃，身份尴尬，要是被传出去想干政就麻烦了。
“不过，也不排除这位先生说谎的可能性。”柳清澜张望这间茶室，想从中瞥见些许端倪。“谅他不敢骗我。”这时候苏婉柔倒是摆出了太子妃该有的自傲来。
“那么这些小说杂谈？”
“多半也是枪手的杰作，且先把那些人的名字要到手再说。”
茶室的茶香过了半柱香才逐渐消散。沈研送走了这几位尊客，又回了前台看店。香菱转着眼睛看他，眼里全是好奇。沈研摸摸女孩的头发，笑着说：“不过是几位小姐，想买些话本子不好意思开口，就和以前一样。”
“什么嘛，真没劲儿。”听沈掌柜这么说，香菱瘪了嘴巴，嘟囔着：“这些深闺小姐有什么可害羞的，那些书谁不爱看呢？”
“那是因为香菱你啊，运气好，生在一个好时代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神秘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