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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调虎离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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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别苑内灯火零星,唯有巡逻守卫的脚步声规律地回荡,衬得夜愈发寂静。
沈昭并未睡着。他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谢临并未如往常般在椅中假寐,而是静立在窗边,像一尊融于夜色的雕像,全身紧绷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这种异常的警惕,从下午持续到了现在。
沈昭心中疑窦丛生。谢临肯定发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却刻意瞒着他。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谢临似乎打算独自面对什么。
他耐心地等待着,调整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沉睡。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沈昭以为今夜也会平静度过时,窗外极其遥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似有若无的鸟鸣。
那声音极其古怪,不像沈昭听过的任何一种鸟类,短促而尖锐,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瞬间划破夜的沉寂,又迅速消失,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沈昭立刻感觉到,窗边的谢临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紧接着,更让沈昭心惊的事情发生了——他心口那一直蛰伏的蛊虫,在那声诡异的鸟鸣响起的刹那,竟然猛地剧烈抽动了一下,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召唤了一下!
这刺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但足以让沈昭瞬间冷汗涔涔。他猛地睁开眼,对上了谢临骤然转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凝重。
“你……”谢临蹙眉,显然没料到沈昭醒着,更没料到他会有如此明显的反应。
“那声音……”沈昭捂住依旧隐隐作痛的心口,声音有些发紧,“是什么?我的蛊虫……有反应。”
谢临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知道再也瞒不住。他快步走到榻边,指尖迅速搭上沈昭的腕脉,确认他只是因骤然刺激而气血翻涌,并无大碍后,才压低了声音,极其快速地将昨夜发现奇异爪印、绒毛以及今夜这诡异鸟鸣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我怀疑是巫蛊道的人,在用某种特殊的方式,试图引动你体内的蛊虫,或者传递讯息。”谢临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那粒种子,可能是‘惑心草’的种子,香气能惑人心智,引蛊躁动。”
沈昭听完,脸色沉了下来。他之前虽有猜测,但没想到对方的手段如此诡异难防,竟然能隔着这么远距离影响到他体内的蛊虫!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沈昭咬牙,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直接杀进来不行,就用这种阴损法子?”
“或许他们暂时无法突破别苑的防守,只能用这种水磨工夫。”谢临分析道,目光锐利,“也可能……这种引动本身,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比如,让你的蛊毒逐渐失控,最终从内部瓦解你,或者让你在某个关键时刻失去理智。”
沈昭心底一寒。谢临的分析极有可能。巫蛊道的手段向来刁钻狠毒,擅长攻心。
就在这时,那诡异的鸟鸣声,竟然又响了一次!这一次,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些,仿佛那发出声音的东西,正在缓慢地靠近别苑!
沈昭心口的蛊虫再次躁动,比上一次更甚,一股暴戾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脑海,眼前甚至闪过一片血色的幻觉!他闷哼一声,手指猛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指节泛白。
“凝神!”谢临低喝一声,指尖银针闪现,迅速刺入沈昭头部的几处穴位,帮助他稳定心神,压制蛊毒。
银针入体,带来一阵清凉感,暂时压下了那翻涌的暴戾。沈昭大口喘着气,额角全是冷汗。
“不能再这样下去。”沈昭喘匀了气,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坐以待毙,只会被他们一点点磨死!”
“你想怎么做?”谢临看着他,没有反对。他知道沈昭说得对。
“他们不是想引我出去吗?”沈昭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那就如他们所愿。”
“不行!”谢临立刻否决,语气斩钉截铁,“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出去就是送死!”
“不是真的出去。”沈昭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他示意谢临附耳过来,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谢临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但最终,他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风险极大。”
“但值得一试。”沈昭眼神锐利,“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等着他们下次弄出更厉害的动静。而且……”他顿了顿,看向谢临,“我们得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我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
谢临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但一切听我指挥,不可妄动。”
“成交。”沈昭爽快答应。
计划既定,两人立刻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谢临从药囊中取出几味药材,快速碾碎混合,又加入少许清水调成糊状,示意沈昭服下:“能暂时压制蛊虫活性,减弱外界引动的影响,但效果不会很久。”
沈昭毫不犹豫地吞下那味道古怪的药糊。
接着,谢临吹熄了屋内的油灯,让房间彻底陷入黑暗。他拉着沈昭,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房间最内侧的阴影角落里,这里既能观察到窗户的情况,又不易被外面直接发现。
两人屏息凝神,如同潜伏的猎手,等待着那不知名的“鸟儿”再次靠近。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沈昭能感觉到谢临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和体温,奇异地让他有些焦躁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昭以为对方今晚不会再来时——
“哒。”
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爪子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在屋顶响起。
来了!
沈昭和谢临同时精神一振,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那声音极其小心地移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那诡异的鸟鸣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近得仿佛就在他们屋顶!
沈昭立刻按照计划,猛地用手捂住胸口,发出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能让人听见的痛苦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谢临则配合地发出一声短促低沉的惊呼(虽然谢大夫演技略显僵硬),连忙扶住他,制造出屋内因这声鸟鸣而陷入慌乱假象。
屋顶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下面的反应。
沈昭的表演更加“卖力”,喘息声变得粗重,甚至故意用指甲抓挠床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终于,屋顶那东西似乎确认了引动成功。一阵轻微的扑棱声后,一道小小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从屋檐处滑落,精准地落在了他们的窗台上!
透过窗纸模糊的影子和极其微弱的光线,两人勉强能看到,那似乎是一只……通体漆黑、只有巴掌大小的鸟儿,眼睛处却闪烁着一点诡异的红光。
那黑鸟歪着头,用喙“笃笃”地轻啄了两下窗棂,似乎在催促。
沈昭继续发出痛苦的呻吟。
谢临深吸一口气,按照计划,猛地一把推开窗户,
就在窗户打开的瞬间,那只小黑鸟受惊,立刻振翅欲飞!
但谢临的速度更快,他早已扣在指间的三枚银针,如同闪电般激射而出,直取那黑鸟的双翅和头颅。
如此近的距离,又是猝不及防,那黑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嘶鸣,便被银针射中,噗地一声掉落在窗台上,扑腾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谢临迅速将那只黑鸟的尸体拎了进来,飞快地关紧窗户,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太大动静。
两人凑到窗边透入的微弱月光下,仔细查看这只诡异的鸟。
它体型很小,羽毛漆黑如墨,触手冰凉,竟不似活物。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竟然是两粒细小的红色宝石。而在它的腿上,绑着一个比小指还细的竹管。
谢临小心翼翼地解下竹管,从里面倒出了一小卷薄如蝉翼的绢纸。
展开绢纸,上面用一种暗红色的朱砂,画着一个极其复杂诡异的符文,那符文的笔画,竟隐隐与沈昭皮肤下躁动的蛊纹有几分相似,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文字。
“这是……什么意思?”沈昭看着那令人不安的符文,眉头紧锁。
谢临凝视着那符文,脸色凝重:“这像是一种……催动蛊虫的符令。或者是一种……标识。”
就在两人试图解读这诡异符令时,院外远处,突然传来了守卫的厉声呵斥和一阵短暂的兵刃交击之声,似乎有什么人试图闯入别苑外围,但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声音很快平息,但沈昭和谢临的心却沉了下去。
调虎离山。
方才那短暂的骚乱,恐怕就是为了掩护这只黑鸟靠近他们这里。
对方的目的,似乎并不是真的要引沈昭出去,而是要将这诡异的符令,送到他附近,也可能……是要确认这符令是否能引动他体内的蛊虫。
这是一个测试。
而他们,似乎已经让对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谢临迅速将黑鸟尸体和绢纸符令都用油纸层层包好,塞进一个药瓶里密封起来,掩盖住所有气息。
“看来,我们有大麻烦了。”沈昭看着谢临的动作,声音干涩地说道。
谢临抬眸,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或许……也是转机。至少,我们抓住了他们的一条尾巴。”
只是这条尾巴,背后牵扯出的,可能是更深的、更危险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