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水与鱼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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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紧了，如普鲁士蓝般颜色的厚厚的块云压低了天空，漱漱作响的雨声掩护不住远处桥头正上演的一出人类世界才有的不幸的无名罪案。
“老师，不管您愿不愿意听，今天！您已经山穷水尽了！”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瘦高挑的年轻男子，用长剑指住一老翁说道。只见这位面白如粉，眼周发青，二目如狼，右侧嘴角上扬，半笑不笑，如刀条子般窄瘦的脸透出凶狠来。
那一老翁背倚着桥栏，双手拄着长剑，喘着粗气，面露难色，并不答话，只是一阵阵地苦笑。这笑声听得出来，非笑他人，更多的是笑他自个儿。
瘦高挑的人见老翁并不答话，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向身后回头看了看。
他身后是一个身高和他一般无二的中等身材的男子，是他的师兄。只见此人，皮肤蜡黄，双眼布满血丝，眼角近乎瞪裂了，苦大仇深，一言不发，面沉似水。
那瘦高挑的人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
“老师，今我师兄弟二人做此忤逆之事也是迫不得已啊！望乞您老原谅徒儿。只要把您的辘轳宝剑撒手，平着放在地上，并答应把全部的‘陆地旋风剑法’秘籍传授给徒儿，授业之恩我等必有厚报。
“您老并无子嗣，徒儿愿保师父百年之后，为徒就是那养老送终，披麻戴孝之人。师父，您就再相信徒儿一次吧！”
老翁听罢，精神都有点分裂了，笑得声音更大，也更歇斯底里，但笑声似有讥讽之意。他的两位逆徒在一旁听着，面面相觑(qù)，心里直发毛。
那瘦高挑的人急切地追问道：“师傅，我等俱是一片诚心，还望成全！您赏下话来，答应是不答应？”
那一老翁止住笑声，啐(cuì)了一口嘴里的血沫，正颜厉色地说道：
“我甚是奇怪呀！当初为何双瞎眼，错收豺狼遭此险。说什么为老头子我养老送终？尔等这欺师灭祖的人，也要当孝子贤孙为我披麻戴孝？我若答应，这与死后尸首现天，被狼拉狗啃何异？天下虽大，天下人虽多，还有比尔等更痴心妄想的人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蜡黄肤色的男子听罢，抄剑在手，抢步上前，便要对老翁下毒手。但被那个瘦高挑的年轻人伸左臂拦住，并眼色示意。那蜡黄肤色的人，无奈哼了一声，扭脸作罢。
那瘦高挑的年轻人一转脸，再次面朝老翁，肉眼可见的怒气把仅有的一点斯文冲的荡然无存，面目狰狞，用豺狗般的声音再次向老翁逼问道：
“老家伙，奉劝你别不识抬举，今天也就是今天！要么答应我的条件，要么死路一条！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明白点，别不识相！”
老翁昂着头用眼角的余光蔑视着两个“狼崽子”，然后仰面对天长叹道：
“想我一生仗义行侠，堂堂正正，老了老了，到头来被亲手教出来的俩徒弟，拔剑相指，以死相逼，还有何面目活于世上？天意啊，老天要亡我，天意不可违！”
只见老翁说罢，将剑缓缓地横架在脖项处，一副英雄末路要横剑自刎的模样。
那两个年轻人见状，并不阻拦，反倒互相哀叹了一声，表达对愿望落空的遗憾。同时眼看老翁要自我了断，他们绷紧的神经不自觉地稍稍松懈了一些。
“嗖”，“扑通”，“哗——”，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老翁不见了。他竟越过桥栏，径往湍急的河水中投射下去。
那两个年轻人，神情立变，冲将上去，双手扒拉着桥栏，探头张望，如狂犬般叫道：“老家伙！老狐狸！糟糕，糟糕。”
蜡黄肤色的年轻人急昏了头，欲跳河去追，但被瘦高挑的年轻人一把拽住：“我说师兄，你要作甚？咱可都不会水啊，跳下去也是白搭。”
雨水灌顶，冷静下来的两人，这才明白：
“师傅为什么强撑着也要逃到这里来？就是想水路逃生。他们又想到师傅教习传艺时，独不提凫(fú)水泅泳之术，看来并非师傅不会水，原来是早留一手。为什么师傅没有即刻跳入水中，而是拄着剑等我们哥俩？原来是连日大雨致河水暴涨，水急浪涌，他自知体力耗尽不能立刻下水，故而在此，摆出穷途末路，背水一战，拼死一搏的样子。
“我们中计了，他穷途末路是假，借机喘息是真！”
此二人事到如今，仍不死心，正欲沿河而追。
霎时间，天上白光一闪，一“划”开天！
“咔嚓！轰隆——”
“一声霹雳惊雷响，二狼震得肝胆裂。贼人胆虚天不容，再无心神追老翁。”
瘦高挑的年轻人对他的师兄安慰道：“算了......老家伙，有伤在身，况气力已然是不足了，纵他会水，今河水势头甚猛，到了水中也是九死一生，断无生还之理......”
二人伫(zhù)立，四目失神，久久无言，最后，像狩猎失败的野兽一样悻悻离去。
“哗哗哗......”密集的雨声和流水声，逐渐随着紧张气氛的消散，又听得真切清晰了。河水卷积着四方汇聚的雨水默默地流向远方，远方静静地消失在黛青色的薄雾之中......
转过天来，河下游三十里处有一庄镇，挨着庄边，有户人家，家有一子，大名没来得及起，小名本叫“爱儿”，他母亲起的，后写作“艾儿”，他过世的爷爷改的。同村的人都管他叫小艾，叫的随便或地方口音的问题，空耳听着就是——“小A”，小A是也。
小A外表看年纪不大，大概能有十岁大的模样，实际已经十五岁的男孩子了。或许是天生的，或许是家境困难，饮食单一，长期的营养不均，故而他比同龄人显得矮了些许，再加上天生的一张娃娃脸，就更稚气未脱了。
小A的两只黑豆豆的眼睛平时半睁不睁的，像发蔫的小呆瓜。但知道他的人都知道，小A一点不傻，懂事麻利，言语周到，胆大心细，反倒比其他同龄人内秀几分。
肉食在小A家是不常见的，恰巧附近有条大河，名叫蕙济河，小A就打起河里鱼虾的解馋主意。正巧邻居王老伯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垂钓老手，小A向老伯表达了想要学钓鱼的愿望。
王老伯平易近人，又看小A家着实艰难，便大方地传授了钓鱼的秘诀，如怎么选钓鱼点、什么时候和天气鱼肥鱼多、鱼饵怎么准备等。
小A吃鱼的愿望强烈，对此特感兴趣，一学就会。自从学会垂钓之术，小A常去河岸边，用细竹子自制的钓竿来钓鱼，有时就能满载而归。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连日来好几场大雨，河水见涨。本着水涨鱼肥的原则，小A忙完了家里的活计，告知母亲道：“下晌我出去一趟，去河边钓鱼，晚上咱们吃鱼汤，酉时日落前回来。”
然后急不可耐地跑去河边钓鱼，小A暗自幻想：定能钓个大鱼，好好美美地吃上一顿，让母亲和我解解馋！
小A到河边常去的钓鱼地点——一个河道大甩弯的拐角下游处。经过拐角处的河水流速大减，鱼儿容易在此停滞聚集，故而最易钓到鱼。这里距周围村落不算很近，人迹不多。
选好钓鱼地点后，按惯例，小A要找一块垫屁股的石头，方便钓鱼时休息。小A四下寻觅上次钓鱼用过的石头扔在哪了，走到河岸边一干茅草丛处。
“呜呀！”小A大惊失色道：“躺着个人，是死人！怎么有具尸体？”
小A吓得腿肚子转筋，拔腿想跑，但一会儿又倒退着步子回来了。小A暗自鼓劲想到：活人焉惧死人乎？男子汉的，去......去看看！
只见他哆嗦着，顺手掰断一根树枝，拿在手中壮胆，挪步凑近死尸。小A探出身子用木棍轻轻地把死尸脸上的散发拨弄一边，这才看清是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只见老头面如死灰，似乎早死多时。
小A心里盘算思索：“连日来雨大路滑，河池水深，这老头八成一时不慎，跌入河中，溺水而死。之后他随波逐流，河弯下游处水流渐缓，顺势冲停到岸边草丛之中被我发现。”
但小A还是年轻短练，有忽略之处：“凡溺水者，呼吸之间，水灌口鼻，其必腹胀如鼓。”此老翁肚腹正常，看来绝非溺水那么简单。
小A心中又一想：“钓鱼的地方旁边有具尸体，真倒楣！今天鱼是钓不成了，看来要去庄里的地保张三爷家跑一趟，必须上报此事，以免落个知情不举。”
之后，小A顺手用木棍又拨弄了几下死老头的衣物。
突然，小A惊讶道：“哎呀呀！寒光闪闪的，那是什么？”
原来老头手里紧紧攥(zuàn)着一把光华非凡的大宝剑，刚刚压在身下，又有衣物与淤泥的掩藏，小A开始竟没注意，方才看见。
正所谓：“红粉佳人爱，宝剑英雄带。七尺微命短，三尺铁条长。”
小A毕竟是男孩子，男孩子有谁不爱宝剑呢？看到此宝剑，小A顿时喜出望外——紧急地左右环顾周围，庆幸道：“啊，没人！”
一个“总角未冠”的少年，一种强烈的愿望升起：“想要！”
说干就干。小A手拿着剑把，背对着老头，身体向后撤，一下一下地可劲拽这把剑。
老头手握的特紧，小A是一手拽剑，一手掰老头硬邦邦的手指，弄了半天，纹丝不动。不到一会儿，小A急的满头大汗，心里的负罪感像那盗墓小贼似的，心砰砰地要跳出嗓子眼了。
正当此时，一道冷风吹入脖颈(gěng)儿，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近着个儿传入小A耳边，在背后缓声问道：
“小孩，你干嘛？”
小A猛地一回头，“妈呀！啊哦~”，眼睛一翻，脑袋一白，背过气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水与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