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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此恨绵绵无绝期。” ...

  •   九月初九,重阳。慈宁宫的菊花酒刚启封,皇帝突然带着太医令匆匆而来。

      “儿臣请母后屏退左右。”年轻帝王面色凝重,手中攥着一封密报。

      太后挥手遣退宫人,目光扫过太医令惨白的脸:“出了何事?”

      “昨日李昭容突发急病,太医诊治时...”皇帝喉结滚动,“发现她中了一种慢性奇毒,来自南疆。”

      太后捻佛珠的手一顿:“与哀家何干?”

      太医令“扑通”跪地:“毒名...‘朱颜改’。与当年...当年先帝中的毒一模一样。”

      佛珠猝然崩散,檀木珠子滚落满地。太后扶着案几缓缓起身:“你说什么?”

      “更蹊跷的是...”皇帝递上密报,“儿臣查到当年经手先帝药案的太医,上月突然暴毙。而他的徒弟...如今在慈宁宫当差。”

      殿内死寂,只剩更漏滴答。太后忽然轻笑:“所以皇帝是来问罪?”

      “儿臣不敢!”皇帝急声道,“但如今朝中流言四起,都说...都说母后因妒生恨,害死先帝又谋害皇嗣...”

      话未说完,殿门轰然被推开。苏挽霓一身朝服未换,显然是从前殿疾奔而来。

      “陛下慎言!”她挡在太后身前,声音发颤,“母后若要害人,何必等到今日!”

      皇帝看着皇后维护太后的姿态,眼底闪过一丝痛色:“挽霓,你...”

      “臣妾愿以性命担保!”苏挽霓跪地叩首,“若母后有罪,臣妾同罪!”

      太后望着地上颤抖的胭脂色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先帝毒发时也曾有人这样跪地陈情——那时她还是贵妃,跪在殿外说愿以性命为皇后担保。

      原来轮回早已注定。

      “都起来。”太后声音疲惫,“太医令,李昭容现在如何?”

      “毒性已控,但皇子...”太医令冷汗涔涔,“怕是会留下病根。”

      太后闭目良久,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皇帝,将慈宁宫上下禁足。包括哀家。”

      “母后!”帝后二人同时惊呼。

      “既有人设局,哀家便入局看看。”太后唇角微扬,“倒要瞧瞧,是谁在演这出《窦娥冤》。”

      禁足令下,慈宁宫成了孤岛。唯有苏挽霓每日跪求皇帝,终获准送来衣食药物。

      这夜暴雨倾盆,她提着食盒冒雨而来,发梢还滴着水。

      “母后...”从怀中取出温热的茯苓糕,“儿臣新学的,您尝尝。”

      太后看着她湿透的衣摆,忽然道:“为何不信那些证据?”

      苏挽霓捏糕点的指尖顿了顿:“儿臣只信这里...”她将太后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说母后不会。”

      掌心下心跳如擂鼓。太后抽回手,转身取出妆匣最底层的金钥:“这是暗卫营调令。今夜子时,他们会护你离宫。”

      苏挽霓怔怔望着金钥:“母后这是...要送儿臣走?”

      “局势凶险...”太后话音未落,已被紧紧抱住。

      “儿臣不走!”苏挽霓泪如雨下,“毒既与先帝相同,分明是冲母后来的!儿臣若走了,谁护着母后?”

      雷声炸响,照见两人苍白的脸。太后忽然捧住她的脸,吻得又急又凶,如同末日将至。

      一吻终了,两人气息不稳地对视。太后抵着她额头轻喘:“傻孩子...哀家是怕护不住你。”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鹧鸪啼——暗号。

      太后推开窗,一道黑影悄然而入:“主子,查清了。毒是李昭容自服,太医令被收买。真正的主谋...”暗卫顿了顿,“是安太妃。”

      那个先帝晚年最宠爱的、如今在佛堂修行的安太妃。

      “果然是她。”太后冷笑,“当年先帝毒发,她就嫌疑最大。如今见哀家与皇后亲近,便又想一石二鸟。”

      苏挽霓忽然道:“她为何恨母后至此?”

      太后默然片刻:“因为她始终觉得...是先帝为了保哀家,才让她终身无子。”

      雨声渐歇,天边泛起鱼肚白。太后将金钥放入苏挽霓掌心:“现在你可愿走了?”

      苏挽霓握紧金钥,忽然笑了:“儿臣更想陪母后...演完这出戏。”

      三日后,安太妃果然发难。带着群臣跪在慈宁宫外,要求严惩毒妇。

      宫门轰然开启,太后凤冠朝服走出,身后跟着捧金钥的皇后。

      “太妃好算计。”太后俯视跪地众人,“可惜忘了查一事——先帝去前,曾给哀家留了道密旨。”

      她展开明黄绢帛,朗声念道:“朕若遭不测,即查安氏。此妇心术不正,曾以堕胎药害贵妃皇嗣...”

      安太妃脸色骤变:“不可能!陛下明明...”

      “明明许诺永不追究?”太后轻笑,“可先帝最终...还是选了护着哀家。”

      暗卫呈上铁证:安太妃与太医令往来密信,研制毒药的药渣,甚至还有当年害贵妃小产的证物。

      局势瞬间逆转。安太妃瘫软在地,忽然指着皇后:“那她呢!太后与皇后秽乱宫闱,臣妾有证物!”

      她掏出一幅绢画——正是那夜雨中,太后与皇后在窗边相拥的情景。

      满场哗然。皇帝闭上眼,不忍再看。

      太后却大笑起来:“太妃可知...那夜是皇后来为哀家送解药?”

      她拉开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哀家早年中过‘朱颜改’,每遇诱发之毒便心痛如绞。那夜若非皇后及时送来缓解之药...”

      苏挽霓怔怔望着那道疤——原来那夜太后推开她,是因为剧痛难忍。

      “至于这画...”太后接过画轴,轻轻一撕,“哀家与皇后清清白白,何须向世人证明?”

      画纸碎裂如蝶纷飞。她走向皇帝,将金钥放在他掌心:“从此暗卫营交还陛下。哀家老了,只求带皇后去行宫养病。”

      皇帝跪地哽咽:“儿臣...遵旨。”

      离宫那日,苏挽霓为太后绾发时轻声问:“母后当真舍得?”

      铜镜映出太后含笑的眼:“傻孩子,不管去哪...”

      她反手握住皇后的手腕:“有你在处,才是哀家的慈宁宫。”

      车辇驶出宫门时,一场初雪悄然落下。苏挽霓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幅完好无损的画——那日太后撕碎的,不过是早备下的仿作。

      真迹上,雨中相拥的两人眼角有泪,唇边却带笑。

      “母后看,”她指着画角新题的小字,“天长地久有时尽...”

      太后接笔蘸墨,续完后句:“此恨绵绵无绝期。”

      雪落无声,盖住深宫残梦。唯有交握的手,温热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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