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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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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平安的葬礼定在手术结束后的第三天，选在城郊的一间小型殡仪馆。天阴沉沉的，从清晨就飘着细密的雨丝，落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无声地啜泣。
殡仪馆的告别厅里很安静，只有寥寥几个人——慕容平安的母亲李阿姨，馄饨铺的张叔，还有几个曾经和慕容平安一起学画画的朋友。严谨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纸花，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骨灰盒上盖着一块红色的绒布，绒布边缘绣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是他连夜找工匠定制的。
李阿姨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穿着一身黑衣，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自从知道慕容平安走了的消息，她就几乎没合过眼，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此刻正用手帕捂着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一声比一声让人揪心。“平安啊……我的平安啊……”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每喊一声，肩膀就剧烈地颤抖一下，“你怎么就走了呢？你答应过妈，要好好活着的……”
张叔站在一旁，看着李阿姨伤心的样子，眼眶也红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包刚煮好的馄饨，还冒着热气。“平安最喜欢吃我包的馄饨，”他声音哽咽，“我想着……他走的时候，或许能再尝一口……”
严谨走到李阿姨身边，慢慢蹲下身，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阿姨，您别太伤心了，平安他……不想看到您这样。”
李阿姨抬起头，看着严谨手里的骨灰盒，眼泪掉得更凶了：“小谨啊，阿姨知道你对平安好，可他怎么就这么命苦呢？从小就有心脏病，好不容易遇到你，以为能好好过日子，怎么就……”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严谨连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起慕容平安进手术室前，还叮嘱他“别跟你爸妈吵架，他们也是为你好”，想起他说“……要是我走了，你就好好生活”，那些曾经让他心疼的叮嘱，如今都成了扎在心上的刺。他握紧李阿姨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让他想起慕容平安生病时的体温，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只能一遍遍地重复：“阿姨，有我在，以后我会照顾您，就像平安还在一样。”
告别仪式开始时，雨下得更大了。严谨抱着骨灰盒，一步步走到灵前，将盒子轻轻放在桌上。盒面上的向日葵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红，像慕容平安曾经画里的颜色。他看着那张黑白照片里的人——慕容平安笑得温柔，眼神明亮，和记忆里那个在花店整理向日葵、在馄饨铺喂他吃馄饨的人一模一样，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绒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李阿姨扑到灵前，抱着骨灰盒哭得撕心裂肺：“平安，妈舍不得你啊！你走了，妈怎么办啊！”她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绒布上的向日葵，像是在抚摸儿子的脸，哭声里满是绝望，让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张叔递过纸巾，自己也别过脸，偷偷抹了抹眼泪。
仪式结束后，严谨小心翼翼地抱起骨灰盒，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温度。他拒绝了助理开车送的提议，执意要自己抱着骨灰盒走。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可他却浑然不觉，脚步缓慢而坚定——他要带慕容平安去一个地方，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车子停在“平安花店”门口时，雨渐渐小了。严谨抱着骨灰盒，推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店里落了一层薄灰，曾经摆满鲜花的货架空着，只有角落里还残留着几支干枯的向日葵，是慕容平安离开前没来得及处理的。他走到柜台后，把骨灰盒轻轻放在慕容平安曾经坐过的椅子上，然后慢慢蹲下身，手指拂过桌面上的画痕——那是慕容平安以前没事时，用铅笔在桌上画的小太阳，还依稀能看到轮廓。
“平安，我们回家了。”严谨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我把店买下来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了。”他从车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向日葵花束，一支支插在花瓶里，摆满了整个店铺，黄色的花瓣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撒了一地的阳光，却照不亮他心里的黑暗。
他坐在慕容平安的椅子旁，将骨灰盒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窗外的天渐渐黑了，店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玻璃门洒进来，落在他和骨灰盒上。他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怀里的骨灰盒渐渐凉了，就像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一夜无话，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进店里，落在向日葵上，也落在严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渐渐苏醒的街道，轻声说：“平安，天亮了。”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会笑着回应他，只有空荡荡的花店，和怀里冰冷的骨灰盒，陪着他迎接没有慕容平安的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