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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4章 ...

  •   就这样,临江城之案一事终于有了着落。

      接下来的几日,当朝刑部尚书“毒阎王”柳长卿亲自出马,坐镇临江,严刑逼供。这些年临江城官场掩埋的秘密终于得见天日——卖儿女、食人肉、换粮食、伪赈灾……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杀头的滔天罪行,偏偏竟发生在临江城这么一个小小的、声名甚至还算不错的地方。

      无数百姓感慨米贵如金的不易,无数百姓控诉苛捐杂税的苦难。更有甚者,案情远远不止临江一隅。此事遍布周边州府,不少官僚利用漕运、税赋之便贪腐赋税,像贾德裕这样偷换官仓粮食,再运至米行高价贩卖者,更是不在少数。

      真乃是官官相护,官商勾结,上下沆瀣一气!
      这个消息一旦传入京城,想必朝廷上下无人不惊,朝野上下无人不叹。

      而这场因临江米价而起的风波,最终演变成震动朝野、牵连数道十余州县的“临江米案” 。其影响之深远,在此后十余年间仍为官场警示。

      当然了,这是后话。

      ***

      申时三刻,县衙内。

      此时此刻,作为拥有着“重大功绩”的叶沈二人,正在厅堂内,与盛名一时的柳尚书促膝长谈。啊不,接受友好询问。

      柳长卿长相并不凶神恶煞,但言行举止却不怒自威。被那双丹凤眼注视的时候,教人无端生出几分后怕之感。只能说,不愧是声名一时的“毒阎王”。
      只听得刑部尚书悠悠开口:“昨晚尚书府内,百余百姓云集相应。老夫甚是好奇,到底从何处唤来那么多人?”

      “哦。”叶昭顿了顿,“回柳大人,那夜从密道出去后,幸得陈大夫接应。陈大夫行医济世,声望甚高。晚辈与他共同联络街坊邻里,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便不胫而走。我们也再次从各处密道返回苏府。”

      柳长卿便道:“原来如此。此番揭露黑幕,安定民心,两位的功绩,本官将如实上报朝廷。不知燕公子可有所求?”
      “没有没有。”叶昭坦然答道,“我不过一介无业游民,一个江湖莽夫,哪里受得起这等恩惠?”

      “燕公子高风亮节、淡泊名利,实在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啊。”柳长卿眉头一挑,语气一顿,扭头又问道,“不知沈清……”

      “沈澈。”沈清淮接话道。
      他一边说,还一边侧过头观察叶昭神色,见其并无异样,方才缓缓松了口气。看样子,昨日晚上,她并未听到自己当众揭晓身世,也并不知道自己尚书令之子的身份。

      柳长卿:“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沈清淮:“正如燕公子所言,匡扶正义本是我辈所为。至于朝廷封赏,乃是陛下天恩,律法定规,晚辈……不敢推辞,亦当谨守臣子本分。”

      柳长卿但笑不语,片刻后缓缓开口:“沈公子胆略兼人,以你之见,除却严惩贪腐之外,当有何良策,可防微杜渐,使‘临江米案’不至重演?”

      叶昭听了这话,只觉得奇了怪了,这官场大事问沈澈做什么,总不该是要提拔他做官吧,还是说,他们二人相熟不成?
      她正这么想着,便听得身边的贵公子侃侃而谈:“依照晚辈所见,可从三处着手。其一,除却御史之外,大可设常驻审计之职,定期核对地方仓廪账实。其二,遴选贤能,县令、仓吏之官,虽品级不高,然关系民生重大……”

      叶昭听了一耳朵,听着听着只觉得有些困意,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许是叶昭飘忽神色实在有些明显,就连刑部尚书也不禁看她一眼,轻声唤道:“燕公子可是困了?”

      “啊……没有没有。”
      才怪。

      柳长卿:“燕公子若是乏了,先行回去歇息便是。”

      闻言,叶昭求之不得,余光接收到身边耐人寻味的眼神,朝沈澈眨眨眼,顺着台阶下了:“既如此,那晚辈便先行告退,就不在此叨扰了。”
      说完,便不再停留,径直出了大门。

      另一边,见沈清淮紧盯着叶昭离去的背影,柳长卿紧绷的面色缓下来,也不再端着,随口说道:“我这次来此地,倒还有另一件事。”

      沈清淮便问:“何事?”
      “你的婚事。”柳长卿笑笑,语气一顿,“叶家已经同意与沈家退婚,这下你小子可是得偿所愿了?”

      闻言,沈清淮没说什么,但神色明显一松,转移话题问道:“如今大人既已接手此案,不知赈灾粮何时能下发?”
      柳长卿:“快了,不出三日即可。”

      “那在下便先行替临江城的百姓谢过大人了。”
      “贤侄不必客气。”

      ……

      留下沈清淮在那屋中与刑部尚书闲谈后,叶昭深呼一口气,大步走出了县衙。昨晚好容易脱困,她不禁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慨叹。走在街上,便听得一时间街坊邻居都纷纷议论起知县落马之事,听说新戏都在编排着。

      再往前走几步,又到了最热闹的闹市。此时距离中秋还有十来日,街上商贩已卖起了各色物什。叶昭闲来无事,便自顾自逛起来,路过一处摊贩时被一处卖宫灯的所吸引。
      既然看上什么,叶昭也不含糊,就打算要买。偏偏刚掏出钱袋时,一柄展开的折扇已轻轻点在她腕上。与此同时,一道清朗声音如曙光乍现:“这点小钱,让我来付就成。”

      一回头,只见一青年身着绯红长衫,墨发仅用一根赤金嵌宝簪子松松挽着。顾盼神飞,眉眼含笑,正正望着自己。

      叶昭猛地愣在原地。

      青年男子摇摇胸口折扇,语气优哉游哉:“怎么了?这才半个多月不见,就不认识你堂哥了?”
      叶昭眯起眼,当下便道:“叶池,你来做什么?”

      叶池把折扇一收,很是潇洒地反问道:“你猜啊。”
      叶昭:“……”

      是的,眼前人名唤“叶池”,乃是叶昭的堂哥。叶昭与他还真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不打不相识,每逢见面必吵闹。后来六岁时,叶昭随叶老将军奔赴边疆,就许久没再见过面了,只是动不动还从老父亲的口中听到这位“堂哥”的名字。
      也是前几个月叶昭回京后,两人再次相见。好消息是,这人相貌生得愈发俊俏。坏消息是,这人跟小时候简直没啥两样,除了骚包一点——换而言之,还是那么地欠揍,一张惯会扯谎的嘴。

      “好吧,好吧。不开玩笑了。”叶池见叶昭神色渐渐有些不耐,赶紧正色道,“我此事前来,是来带你赶快回京。”
      这消息有点突然,叶昭下意识道:“带我赶快回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就过来找我了?”

      叶池言之凿凿:“堂妹啊,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这么一走,不仅仅是老将军,堂哥我,还有我娘,还有管家,还有翠钱,还有那些玩得相好的士兵们,还有演武场里你最喜欢的那匹马儿……”

      叶昭感觉他在疯言疯语糊里糊涂不知说些什么,打断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叶池回道:“那封信我也看了,不是你自己说要南下喝月白酒的吗?”

      “……”叶昭便说,“我如今女扮男装,在给一个富家公子当侍卫。”
      说到这里,她见此处人流越来越多,有些事也不好多在外头多说,便拉着叶池往人少的地方走,听得对方继续问道:“侍卫?叶大小姐不是要闯荡江湖做个逍遥侠客吗?怎么沦落到当侍卫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叶昭忍无可忍,“‘世风日下’不是这么用的!”

      “是吗?”同为没啥文化的纨绔公子悻悻一笑,微微正了正神色,“你给人家当侍卫做什么?欠了他钱不成?”
      叶昭眉头一挑,算是默认了。

      叶池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还真把这事儿给说中了,便从袖中取出钱袋子,递给叶昭:“欠了多少钱,还给那人便是。这里头够不够,不够我包里还带了不少。”

      见叶昭踌躇神色,叶池继续道:“你同沈家的婚约已解除,你尽管回去便是。”

      “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
      “……”

      叶池神色严肃:“我来之前,可是向叔父许过诺的,要一月内把你寻回。事不宜迟,我们赶忙启程回京都吧?”
      叶昭:“一个月?为何今天就要启程?”

      叶池当不会说是因为自己来的路上游山玩水耽搁了时日,只道:“自你别后,叔父便有些郁闷,最近腿脚又疼得厉害。叔父他虽然对你凶,但其实向来是疼爱你的。他不说我们也知道,他一直在盼着你回去。”

      叶昭沉默了。
      这话不假,她是知道自己父亲曾在战场上落下了病根的,时不时还会腰酸背痛,到了雨天更容易病发。于情于理,自己在外已浪了如此久,那所谓与沈氏本家的婚约也不了了之。父亲身体抱恙,堂哥亲自来寻,启程回京都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只是……为什么我好像有几分不舍呢?
      又或者说,我不想离开临江城。

      叶昭长舒一口气,对上那双期盼的桃花眼,终于开口道:“今日启程也行,不过我得先回医馆和陈宅一趟。”

      ***

      与柳尚书交谈许久,又帮着看了好一会账册,沈清淮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他一个人走在街道上,便听得街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

      忽而闻得妇人叫喊声:“公子,要不要看看发簪呀?”
      沈清淮微微侧颜。

      那妇人见他有意思,忙笑道:“这位公子,您不来看看吗?都是自家手工打的,样式虽比不得京里的精巧,料子却是实在的。譬如这枝,可是新来的芙蓉花样式,寓意可好了,可买来赠予心仪的姑娘。”

      沈清淮的目光在那些花里胡哨的发簪上轻扫过,轻笑道:“她倒是未必喜欢这些物件。”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停下脚步,看了好半晌后,目光落在一支桃木簪上。比起其他发簪,它素净雅致,通体黑色,只有上头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飞燕,看起来格外精巧。

      “就这只。”他拿起发簪说道。

      ……

      待沈清淮回到医馆时,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大步迈入其中,只见陈禾一人在里屋坐着看医书,墨竹在旁边站着,唯独想着念着的那个身影却不见踪影,不免得问道:“燕十七回去了?”

      陈禾仰头道:“哦,今日下午,燕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
      “是,已经离开临江城了。”

      沈清淮愣在原地,问道:“她一个人走了?”
      “那倒不是。”陈禾顿了顿回道,“和一位公子一同离开。走之前还留了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说着,他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恰在此时,屋外又传来小厮的声音,说是有病人急着找。陈禾打了个招呼,便也匆匆离去了。只留下接过书信的沈清淮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地看着。

      他看得很慢,像是一字一句般咀嚼似的,眉眼低垂神情专注,过了一会儿又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可笑着笑着,那神色竟又渐渐暗了下去。
      良久,他握着信纸的手缓缓垂下。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新买的那只发簪,端详着,感受着那坚硬的轮廓硌在掌心。

      这可把身边的墨竹给担心得不得了。他是知道公子心里有那人的,总不会是大悲大喜要失心疯了罢,忙轻声唤道:“公子,公子?”
      沈情怀这才将信纸按照原来的痕迹小心翼翼叠好,似问似答道:“墨竹,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求退婚?”

      墨竹当时不知道,反问:“为何?”
      沈清淮回道:“燕十七郎她……并非男儿身。”

      “?!!!”墨竹面色讶异,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原来公子不是自己所想那样,沈家门风不至于败落。忧的是公子好不容易有了念念不忘的心上人,怎么突然间又分离了?
      他忙问道:“那……那她有没有说去哪里了?”

      “京都。”沈清淮语气淡淡,目光越过小书童的肩膀望向窗外无尽的天空,自言自语般喃喃念道,“你说‘有缘再次相见’……”

      那没缘呢?
      若是没有缘分。
      那时,又该去哪里找你呢?

      燕十七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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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保底每周三更,努力码字中。 *新人首本古言,多有不足,烦请担待,感谢收藏,承诺绝对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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