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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山里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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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铃声响起来了。
嘟嘟……嘟嘟……
“小年~”
“等下!”
白年紧急调低了音量键,有些慌乱地找耳机,屏幕里的陈术那边很暗,还是能看到他泛红的脸,他只是眼睛亮亮的听着白年的吩咐。
白年终于戴上耳机的时候,放心叹了口气,陈术的嘴下一秒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耳机先戴上怎么都出不了错。
“可以了吗~”陈术小心翼翼问了问。
。:“可以了。”
“小年为什么要打字,说出来不是更简单吗?”
。:“不方便,寝室有人。”
“怕打扰你的室友吗,小年还是很喜欢关心别人。”
“陈术。”
白年出了声,听起来有点生气。一边的王一凡在打游戏,听不到,倒是屈臣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冲澡。所以现在白年还是可以简单和陈术聊聊的。
“对不起嘛,小年~”
“你室友呢?”
“没回来。”
事实是回来了大半。
“没人?”
“嗯……没人和我讲话。”
事实是室友们不敢和他讲话。
“那你,快睡吧。”
“小年~好想碰下你,哪里都可以,心里不舒服,好烦。”
“陈术,要学会独立,听我的,深呼吸……”
“唔……”
看着陈术闷闷不乐地眨了眨眼,白年补充了句。
“把被子当成我,数绵羊睡。”
“不是你,没你的味道。”
陈术纠正着。
“我有什么味道?”
“很……舒服的味道,很香。”
白年有些受不了陈术的一些胡言乱语,每次他贴在自己旁边总会说一些奇怪的话。现在不在身边了,说的话更奇怪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浴室的水汽裹着薄荷沐浴露的味道漫出,屈臣翌擦着头发走出来时,白年的床帘缝隙正漏出一线暖黄的光。
屈臣翌走出来时,听见对床室友床帘里漏出一声模糊的声音,什么好烦?于是他愣了愣,直接伸手敲了敲那位室友的床角。
嘭嘭嘭……
节奏清脆的声响从耳边传来。
白年回应着陈术说的天南地北,回过神来匆匆掀起床帘。
白年穿的白色睡衣,很宽松,和陈术聊天的时候一直躺着,扣子前两个也没扣,起身时候下拉的还挺厉害的。因为陈术说的一些奇怪的话导致白年的脸有些偏红,起的着急还喘着气,有线耳机左边划掉了,右边那只还在白年耳边摇摇欲坠。
耳机线垂落在枕边,随呼吸微微颤动。白年翻身时睡衣领口滑开,锁骨上那颗红痣若隐若现,像乐谱上一个走音的附点。
映入屈臣翌眼帘的就是一副不太自然的场景。
“不好意思,我在和我朋友打电话。”白年有些尴尬的冲屈臣翌笑了笑,“吵到你了吗?”
屈臣翌摇了摇头,悦耳沉稳的声音如彬彬有礼的公爵:“没事,听错了,你继续。”
屈臣翌关灯的力度比平时重了三分。黑暗中,他听见自己敲床板的节奏与白年耳机里的笑声重合,又迅速错开。
“小年,谁啊?”
。:“室友,要休息,我闭麦了,听你讲,早点睡,好吗?”
“哼~嗯……好吧~”
“可是小年,我想听你的声音,或者,那……摄像头可以对着你吗,你放在一边睡吧,我睡着了自己就挂断了,放心,我就想看看你。”
白年把摄像头对准了自己,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衣服现在是多么不像样,赶紧理了理。现在是真的有点累了,白年有点想睡了。
。:“我睡了,你别熬夜,记着我教你的。”
“好,小年~”
陈术看着白年整理睡衣扣子修长的手指,极为乖巧地笑了笑。
白年闭上了眼睛,耳机里在他取下的几秒钟发出了满足的喘息声。
陈术热烈的眼神直勾勾盯住屏幕里的人,那双修长的手最终乖巧的放在主人胸前,半搭着下巴,遮住了小年锁骨那颗红色的痣。轻轻的呼吸声就回荡在陈术耳边,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摇篮曲。
……
今年开学时气温太高了,A大军训的教官部队又接收到相关紧急任务,所以学校正式商议了冬训,也就是开学几个星期的军训改为冬天,学习课程可就较早的开始了。
白年发现,对床叫屈臣翌的室友特别有目标,生活作息简直堪称标准,对人对事都有些格式化,到很适合搞科研方面。自己和这位室友的接触也就少之又少,和王一凡到还能打趣聊几句。相处过少,室友关系当然也远远不及高中聊的来的伙伴,众人纷纷各行其路。
A大课程开始的时候,白年背了个白色的包,后面有一个很大logo,是一家品牌公司。学校里不免有些大城市的懂行潮男,围着那包笑了笑,一个染了黄色头发的男的吹了吹口哨,眼神傲慢鄙夷地说:“切,一眼假。”
白年放背包时也注意到了那一行人有些恶意的目光,好脾气问了句:“我的包吗?有什么问题吗?”
谈起这包白年只能记得自己妈妈笑得荡漾的鱼尾纹,她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小年~妈妈在外面给你买了个包,又大又好用,还很好看呢!”白年当时毫不犹豫的接住了,也笑着揉了揉妈妈的肩。母子俩哪里会想到这场面?
黄色头发同行的一男生以为白年在装傻,紧接着黄发男生的嗤笑像刀片刮过教室:“W牌夏季限量包?背假货丢人!”
帆布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像秋风吹过麦田。
嗤笑还悬在空气中时,白年已经转身将包塞进课桌。帆布包发出闷响,像一声克制的叹息。
白年有些明白这群人在笑什么了,但也不太理解。
好像是自己包上的logo是一个大品牌,但自己家那根本没什么奢饰品门店,包肯定是假的。
但包不就是包吗?他是拿来装东西的,又不是递名片。
“不好意思,我是从山里考进这来的,没听说过这个牌子,只是想用包装下书,不行吗?”
没有自卑,没有攻击性,甚至没有解释,他只是单纯地困惑“包不就是用来装东西的吗?”
这种近乎天真的坦率,像一根刺。
黄发男生没说话了,周围好些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那几个嘲讽的人。
屈臣翌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一小片蓝墨,他发现自己写了三遍尺神经走行,却始终没画对解剖图。
此时的他恰好坐在了白年后面一排,写着笔记,窗户走廊外斑驳的树影在指尖摇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前排。
白年正低头整理书本,后颈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上面粘着几根碎发。屈臣翌突然想起实验室里被福尔马林浸泡的脊神经标本,也是这般莹润的质地。
对话经过低压的冷空气落入屈臣翌耳中。
“我是从山里考来的。”
白年说这句话时,阳光正穿过窗户,在他睫毛上碎成金色的星子。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突然投入屈臣翌沉寂的湖面。
贫穷?
这个词在屈臣翌的世界里,总是伴随着躲闪的目光、掩饰的谎言,或是过度膨胀的自尊。他见过太多人用假鞋、仿包、拼单下午茶来粉饰家境,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平静地承认:“我没听说过这个牌子。”
像在讨论天气,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屈臣翌的钢笔尖无意识地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
屈臣翌看着那秀气严肃的脸认真眨了眨眼睛,稚嫩、生机、无畏,是这样吗?
钢笔划破纸张,蓝色调墨汁侵染主人指尖。
军训延期的通知贴在公告栏那天,屈臣翌去琴房练了整晚音阶。
晚上十点半,琴房的灯管嗡嗡作响,屈臣翌的指尖在黑白键上机械地移动。第四个音阶突然走调,像一根绷紧的弦毫无预兆地断裂。
他皱眉停下,窗外A大的钟楼正好敲响十一下,宿舍门禁是十一点半。
收拾乐谱时,一张草稿纸从书页间滑落。上面是一个品牌的logo,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山里的星星,是什么样子?”
钢笔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看得出主人的心向往之。
屈臣翌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久到琴房管理员来敲门:“同学,要锁门了。”
夜风裹着桂花香掠过林荫道,屈臣翌的脚步比平时慢。
路过便利店时,他鬼使神差地买了盒草莓牛奶。
推开寝室门时,王一凡正戴着耳机打游戏,白年的床帘紧闭,但缝隙里漏出一线暖光,还有压低的笑声:“……陈术,别闹。”
屈臣翌准备把牛奶放进柜子最里层,拉开衣柜时,那盒草莓牛奶不巧从毛衣堆上滚落。
“咚……”
金属罐砸在云南白药喷雾的瓶身上,发出一声闷响。
草莓牛奶的包装粉得刺眼,瓶身上还印着傻乎乎的卡通牛;而云南白药的红色标签早已被柜内阴影吞没,像一块凝结的血痂。
辛得喷雾瓶身包装完好并未拆封,本该吸引注意的声响被闷声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