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日记本被当众朗读 ...
-
周三上午第四节课是语文，老赵踩着铃声进门，手里拿一沓周记本。
他脸上挂着暴风雨前的宁静，把本子往讲台一磕，纸页哗啦啦响成一片。
夏洛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无意识抠着桌角的那块掉漆。
她的周记本就躺在上头，最后一页密密麻麻全是Y。
老赵清清嗓子，说今天讲评周记，先挑几篇有代表性的。
他随手翻开第一本，正是夏洛的。
那一刻，夏洛听见血液往脚底冲。
她想举手说老师可以不念吗，嗓子却像被胶带封死。
老赵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
“这篇文字很真挚，我给大家念念。”
纸张摩擦声像砂纸，磨着她的神经。
老赵读得很慢，每个字都被拉长，像钝刀割肉。
“他又在操场投篮，一个两个三个……”
“我偷偷数着，不敢让他发现，就像不敢让星星发现我在看它。”
班里开始骚动，有人窃笑，有人回头看她。
夏洛的耳朵烧得通红，手指在桌下掐大腿，疼得发木。
读到Y那一段时，老赵停顿，故意把字母拖得很长。
“Y是谁呢？”他抬眼，目光在教室里巡游。
林叙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尖锐。
宋妍捂着嘴笑，肩膀一抖一抖。
夏洛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那里有一块早上溅到的墨水，现在像一只黑色眼睛。
她想变成蚂蚁，钻到地缝里。
老赵继续往下念，声音忽然拔高。
“如果他能回头看我一眼，我愿意把剩下的勇气全部用完。”
教室里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有人拍桌子，有人跺脚。
夏洛感觉自己的皮被一层层剥下来，晾在所有人面前。
她的秘密，她的软肋，她小心翼翼藏了两年的心事，此刻成了全班的下酒菜。
读完，老赵把本子合上，说文笔不错，就是心思要放在学习上。
他让夏洛站起来，谈谈写作心得。
夏洛站起来，腿抖得像风中的草。
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眼泪先掉下来。
教室里安静了一秒，接着笑声更响。
有人模仿她的哭腔，有人故意擤鼻涕。
老赵皱眉，敲讲台，让大家安静。
他让夏洛坐下，继续讲评下一篇。
夏洛坐下后，整个人缩成一张皱巴巴的纸。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有人在敲棺材板。
下课铃响，老师离开，教室瞬间沸腾。
林叙第一个冲过来，拿周记本在她面前晃。
“哟，原来你喜欢Y啊，哪个Y，说来听听。”
宋妍也跟着起哄，说看不出来夏洛这么有诗意。
夏洛伸手去抢本子，林叙举高，她够不到。
周围人越围越多，像看动物园的猴子。
不知谁推了她一下，额头撞到桌角，钝痛。
眼泪再次涌出来，模糊视线。
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袋，拉链开了，笔撒一地。
有人故意踢散，圆珠笔滚得到处都是。
夏洛蹲下去捡，手指被踩了一下，疼得钻心。
她咬牙，把笔一支支捡回来，像捡自己碎掉的尊严。
上课铃再次响起，人群散去。
她坐在座位上，盯着手背被踩出的红印，脑子一片空白。
那天的课，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老师提问到她，她站起来，沉默，最后被罚站。
站着的二十分钟里，她盯着黑板上的白色粉笔灰，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欺负你的人更兴奋。
放学后，她等所有人都走光，才去讲台拿回周记本。
封面上有脚印，她用手掌擦，擦不掉。
她把本子塞进书包最底层，拉链拉到底，像关上一道门。
走出教室时，夕阳已经沉到教学楼后面，天空剩下一片灰紫。
操场上有班级在训练，口哨声此起彼伏。
她绕远路，从实验楼后面的小门离开学校。
路上经过垃圾桶，她停下脚步，从书包掏出周记本。
手指在封面上摩挲，最后还是没有扔。
她把它带回家，藏进衣柜最上层，用旧围巾包起来。
围巾是初中时母亲织的，已经起球，颜色褪成灰扑扑。
晚上，她对着镜子刷牙，满嘴薄荷味，苦得发麻。
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嘴角下垂，像被全世界抛弃。
她吐掉泡沫，对着镜子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小，却清晰。
“到此为止。”
说完，她拧开水龙头，水流冲走牙膏沫，也冲走最后一丝犹豫。
那一夜，夏洛没有写日记。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裂缝，眼睛干涩。
窗外有猫叫，一声长一声短，像婴儿哭。
她听着，慢慢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留下四个月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