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倒计时第九天，便利店不打烊 ...
-
雨停得毫无预兆，像有人突然按下暂停键。周二零点，整座校园只剩路灯和24小时便利店的霓虹还在坚持。沈昼和江野背着空书包溜出宿舍，理由冠冕堂皇：排练合唱辛苦了，给全班买宵夜；其实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个倒计时第9天的纪念。
两人猫着腰穿过宿舍楼后的灌木，鞋底踩碎积水里的灯影，发出“咕唧”一声轻响。江野回头，冲沈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食指抵在唇边，眼睛却弯成月牙：“要是被老郑抓到，咱俩明天就得在升旗台上合唱《难忘今宵》。”沈昼没忍住笑，肩膀抖得像风里的芦苇，手里攥着的宿舍钥匙“哗啦”一声掉进水洼。江野眼疾手快，在钥匙沉底前一把捞起，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指缝滴到沈昼手腕上，像一串临时起意的摩斯密码。
便利店亮得像一座孤岛，推门进去，冷气混着关东煮的热雾扑面而来。店员小哥正和困意搏斗，眼皮打架得像两扇年久失修的百叶窗，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把额头磕在收银台上。玻璃门开合的瞬间，风铃“叮”地一声，小哥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扶正歪到一边的工牌，露出个带着倦意的笑：“欢迎光临——”尾音拖得老长，像没睡醒的猫伸懒腰。
“关东煮十三份，汤要多，辣要重，钱不够可以写欠条。”江野把书包往柜台一搁，笑得像来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书包撞在台面发出“咚”的闷响，震得旁边货架上的泡面集体抖了三抖。
沈昼在旁边补刀：“欠条按日息万分之五算，九天后一次性还清。”他说着从书包侧兜摸出支黑色签字笔，在空气中虚画了个欠条模板，笔尖划过的地方仿佛真留下一道墨迹。
店员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利贷”逗得清醒了三秒，转身去掀热汤盖，汤汁“咕噜”一声，白汽冲上屋顶，像小型火山喷发。江野趁机凑到沈昼耳边，热气扫过他耳廓：“你看他工牌，叫‘林默’，名字听着就像便利店的NPC。”沈昼偏头躲开，耳尖却悄悄红了，像被关东煮的热气蒸熟的虾。
等待间隙，两人窝在便利店最角落的小圆桌。灯光把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条被风吹乱的线。沈昼掏出手机计时：00:17，离宿舍门禁还有43分钟。时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削着倒计时。江野却毫不在意，他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颗牛肉丸，吹了两口气，径直递到沈昼唇边：“试毒。”丸子滚烫，沈昼被烫得舌尖发麻，眼泪差点飙出来。江野笑得肩膀直抖：“9天后的你，会不会也这么容易被烫哭？”沈昼白他一眼，把丸子囫囵咽下，声音含糊却认真：“9天后，我要把今天的心跳写进致谢。”
“那我就把今天的丸子写进未来菜单。”江野接得飞快，顺手又夹起一个，这次自己咬了一半，把另一半递回去，动作自然得像分享同一根吸管。沈昼愣了半秒，就着江野的手咬下另一半，牛肉丸的汤汁在唇齿间爆开，烫得他轻轻“嘶”了一声。江野见状，从冰柜里抽了瓶乌龙茶，拧开瓶盖递过去，瓶身凝着水珠，在灯光下像缀满碎钻。沈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喉结滚动的弧度让江野莫名想起晚自习时他解数学题的样子——专注得近乎虔诚。
关东煮终于出锅，十三份汤汁晃荡，塑料袋鼓胀得像十三只小型热气球。店员林默在打包时突然开口：“你们是要给全班带宵夜吧？我这有保温袋，借你们用。”说着从柜台下抽出两个印着“7-11”logo的银色保温袋，袋口还沾着点之前顾客留下的咖喱渍。江野接过袋子时注意到林默右手虎口有道疤，像被什么利器划的，此刻正被热汤蒸得微微发红。
结账时，收银机“滴滴”两声，跳出总价：99.9元。江野挑眉：“数字吉利，像倒计时专用价。”沈昼掏出钱包，发现只带了九十八块零三毛。店员眨眨眼：“差七毛，抹零吧。”沈昼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七枚硬币，一字排开，像一排小小的倒计时牌。其中一枚硬币滚到柜台边缘，江野伸手按住，指腹在硬币上林肯头像的轮廓上蹭了蹭：“1995年的，比我俩年纪都大。”店员被仪式感震住，笑着按下确认键：“行，今晚给你们免息。”
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走出便利店，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茉莉的混合香。路灯把积水映成碎金，两人影子被拉得老长。江野突然停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利贴——是上周社团活动剩下的，边角还沾着点荧光笔的痕迹。他咬开笔帽，在贴纸上写下：
【D-9，凌晨便利店，余额7毛，心跳+∞】
沈昼愣了愣，随后低头在便利贴空白处补了一句：
【9天后，余额清零，心跳归位】
写完才发现自己字迹被雨水晕开了些，像融化的冰淇淋。江野见状，干脆把整张便利贴贴在关东煮袋子上，又用手掌压了压，确保它不会在半路掉下来。
回校路上，风吹得更凉，两人肩并肩，像两根被路灯拉长的平行线。路过篮球场时，江野突然把保温袋塞到沈昼怀里，自己小跑到铁丝网边，从网眼里抠出颗压扁的篮球——是他们上周体育课丢的那颗。球表面沾着雨水，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江野把它抛给沈昼：“带回去当纪念？省得老郑老说我们浪费学校财产。”沈昼单手接住，篮球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水珠溅到江野脸上，后者夸张地“呸呸”两声，抹了把脸：“咸的，肯定是你们班那个大汗脚摸过。”
走到宿舍楼下，离门禁只剩最后三十秒。他们悄悄把十三份关东煮塞进各班窗口，动作轻得像在做地下接头。高三（2）班的窗户最难开，沈昼踮着脚，鼻尖差点贴上玻璃，看见里面值日生贴在窗框上的便利贴写着“明早交物理作业！！！”，三个感叹号被描得又粗又黑。江野在底下托着他膝盖，小声抱怨：“你们班这窗户比老郑的心还硬。”好不容易塞进去，沈昼落地时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栽，江野赶紧伸手揽住他腰，两人在灌木丛里摔成一团，关东煮的汤差点洒出来。
最后一份留在自己手里，两人蹲在楼梯口，用一次性叉子分食最后一串鱼丸。汤汁溅到江野手背，他放在唇边舔了舔，像确认味道是否合格。沈昼看着他，眼底映着路灯的暖黄，声音低却笃定：“9天后，我会把今天的味道写进论文致谢。”
江野笑：“那我就把今天的鱼丸写进未来菜单。”说着突然凑近，用沾了汤汁的食指在沈昼手腕内侧画了个小小的“9”，被画过的地方立刻泛起一阵痒意，像有只蚂蚁顺着血管爬。沈昼下意识想缩手，却被江野捉住手腕，拇指在他脉搏处按了按：“跳得真快，果然不加防腐剂。”
宿舍门禁前最后十秒，两人把空袋子揉成团，精准投进垃圾桶。倒计时牌在雨里无声翻页，从9开始，慢慢向0靠近。而便利贴上那行字，被雨水晕开，像一条温柔的暗号：
——第9天，便利店不打烊，心跳不打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