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掉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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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很快收尾，返校那天靳游去桑茶之常去的那家蛋糕店带了份榛子达克瓦兹，是店内新品。收银员结算账单时，靳游走了会儿神。想起和桑茶之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自从放假后他们一次也没联系过。这么说也不准确，事实是他在昨天发过消息给桑茶之，问他今天什么时候到宿舍。不过人没回消息，收银员将达克瓦兹包装好递过来，靳游半垂着眸子接下，又扫码付了钱。
男生俊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从唇角的弧度看来，甚至心情有可能不太好，收银员把准备推销办卡的说辞咽了回去。
靳游确实有些烦躁，这股情绪从被之之单方面删了之后一直持续到现在。还有几分奇怪的情绪混在其中，他没想到算是喜欢的人居然是个男生。之之确实从没有说过自己是女生，但之前那张照片……想到这里，靳游眉一压，忽然觉得有些干渴，他将脑海中关于那张照片的影子挥去。
先不说照片，之之的性格就很像女孩子，乐观温暖，喜欢小猫小狗一切可爱的事物，聊天时总会不经意露出些惯然撒娇服软的语气，心思细腻，怎么会有这样的男生……不对，桑茶之也是这样的。靳游电光火石间忽然将这两个人联系了起来，这才发现，他们的性格，喜欢，相似的惊人。
……
桑茶之是最后一个来到宿舍的，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靳游。对方发来的消息他看见了，没有回。就在刚才又发来了一条，问他晚上有没有时间，想和他一起过一遍话剧的剧本。看到这条消息时，桑茶之现在走廊里，前面十多米就是宿舍了，手机上又传来一条返校打卡的通知。
打完卡后，他咬着唇上的软肉，纠结了好一会儿，回复了靳游。
桑茶之：我快到门口了，不好意思之前没看见消息。［小猫鞠躬］
桑茶之：我今天有点累，想直接休息了，下次排练吧。
消息发出去后，他推开了宿舍门。
里面并没有那个把他心情搅得紧张又无措的人。王宇阳和封威在打游戏，带着隔音耳机，看他进来挤眉弄眼地算打过招呼，又很快被游戏吸引走注意力。
桑茶之握着门把的手一松，应该松了口气才对，但他莫名有些闷闷的不开心。
把带来的行李放置好后，他余光扫到桌上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好奇地打开，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甜点香气，是一块达克瓦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放的，桑茶之唇角小弧度地翘了翘，又飞快地压下去。
他才不会收，从今天开始，他要和靳游拉开距离了。万一哪天他被发现就是茶吱只之，第二天就可以准备收拾收拾退学回去继承父业开蛋糕店了。
本来他之前还想主动和靳游坦白的，如果他没有察觉到对靳游的喜欢，如果他没有和靳游发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如果靳游没有把他认作女生的话……
甜品被重新包装好放在了靳游的桌上。
从导员办公室回来后的靳游看见了达克瓦兹，眉皱了皱，又在看见对床上鼓起的那一团时无可奈何地松开。
捂的严严实实的，也不怕缺氧。
他实在是有些头疼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桑茶之惹生气了还是怎么回事。什么事把人家气八天还不够。
次日清晨，靳游特意定了早起的闹钟。假期结束刚开课，他料想桑茶之可能会想多赖会儿床。他想着趁人刚醒还迷糊的时候，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顺便把带去教室的早餐递上——他记得桑茶之提过早上经常来不及吃饭。
然而，当他揉着额角坐起身，看向对床时，却发现床铺整理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整齐，哪里还有桑茶之的影子。
走这么早？靳游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下床，注意到桑茶之书桌上专业课的课本已经不见了，显然是早就离开了。
这种被刻意避开的感觉让靳游非常不适。他看了眼课表，上午刚好没课，而桑茶之这个时候应该在上那门他提过很多次的专业核心课。靳游几乎没怎么犹豫，抓过自己的书，决定去蹭课。
他到教室时，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但后排位置已经所剩无几。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教室，轻易就在靠前的位置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桑茶之坐得笔直，正低头看着书，侧脸在晨光里显得安静又柔和。
靳游心头微动，正想走过去，却发现桑茶之旁边的座位已经有人了，是他的一个同班同学，两人似乎还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靳游脚步顿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在桑茶之侧后方的空位坐了下来。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桑茶之的侧脸和一部分表情。
果然，他刚落座，前排的桑茶之似乎有所感应，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靳游清楚地看到桑茶之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里面写满了惊愕和一丝慌乱，活像一只在草丛里突然撞见猎人的小鹿。
桑茶之几乎是立刻转回了头，脊背僵硬，连和旁边同学说话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接下来的整堂课，靳游都能看到他那截白皙的后颈绷得紧紧的，一次都没有再回过头。
下课铃一响，教授刚说完“下课”，桑茶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拾好书本，低着头混入第一时间涌出教室的人流，眨眼就没了踪影。靳游甚至没来得及站起身，就只能看着那个仓皇逃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靳游的心沉了下去。他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在哪个食堂吃饭？」
消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直到下午都没有回复。
一连两天，桑茶之将“躲避”二字践行得淋漓尽致。饭店时食堂人声鼎沸，靳游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个空位，一抬头，看见桑茶之端着餐盘走进来。桑茶之目光扫视全场，明明看到了他，却立刻低下头，毫不犹豫地走向了离他最远的、靠近泔水回收处的那个嘈杂角落，宁愿和几个陌生同学拼桌，也绝不靠近他方圆五米之内。
靳游在图书馆三楼社科区看到了桑茶之的身影，他正抱着一摞书走向靠窗的位置。靳游刚迈步过去，桑茶之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立刻改变方向，拐进了旁边的书架迷宫。等靳游绕过去，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摞书孤零零地放在就近的桌子上，仿佛刚才那个人只是他的幻觉。
靳游算准了桑茶之下课回宿舍的时间，特意在宿舍等着。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发消息也不回。直到他因为别的事不得不离开宿舍半小时后再回来，发现桑茶之已经回来过并且又离开了——桌上多了杯没喝完的奶茶，电脑散热孔还是温的。王宇阳在一旁打游戏，头也不抬地说：“哦，小桑啊，刚回来拿了东西，说要去部门活动室熬夜赶工，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这种无处不在、刻意的疏远让靳游烦躁不已，又百思不得其解。他靠在宿舍的椅子上，看着对面那张空荡荡的床铺，眉头紧锁。
到底什么事，能把人气成这样，躲他跟躲瘟神一样？算上这两天有十天了吧，这气性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这天，手机振动两声，桑茶之从床上悄悄起身，手在枕头下摸索着耳机，耳机摸到了，不过……他皱了下眉，把枕头一把掀开，原本放在下面靳游送他的手链不翼而飞。他慌了神，把床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看了眼时间，他再不起来收拾待会儿靳游他们估计就要起床了。来不及找了他只好先下床去卫生间洗漱，只能上完课后回来再找找了。
等靳游被闹铃叫醒时，桑茶之已经走了有几分钟了。看着一如既往空空的对床，靳游扯了扯唇角，躲，接着躲，有本事一直避着他。
就昨天回来他还看见王宇阳两人手里抱着奶茶，桌上还有小蛋糕。这两人一向不会去买这些，只能是桑茶之送的了。现在还区别对待上了，靳游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实际上桑茶之是买了他那一份的，只是犹豫到最后也没能送到他手里。直接放桌上，更是给了靳游来找自己的机会。至于亲手给靳游，那更是不可能。
“诶，这怎么有条手链啊？”封威的无线耳机掉到了床下，因为是上下床，他费了好大劲挪开一条缝才拿出来，因此也注意到了旁边床与墙之间的空隙里有条手链，他尝试用手指勾了出来。
“小桑的吗？看着怎么像女生的啊？”他好奇地嘀咕着，靳游闻言脑中像是忽然闪过一丝光。“我看看。”
封威把手链往他面前一送，“喏，你看。”
靳游瞳孔微缩，这条手链……和他送之之的一模一样。
顿悟一般，他飞快地打开手机，核对着保存下来的那张照片，对，手链明显是同一条。而照片中的人，虽然挡住了脸，但现在一看，身形，面部轮廓和桑茶之几乎完全一致。
茶吱只之，桑茶之，之之……
他早该想到的。
刚开学时，桑茶之选择交好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明明几个人里，他是脾气最不好相与，最冷淡的那个。还有那些说话时的小习惯，平日的喜好，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一件事想通后，其他的似乎都串联了起来。如果这样看的话，那之之说的算是喜欢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心脏瞬间加速了跳动，难怪一边是茶吱只之删了他，一边是桑茶之躲他躲得比上次喝酒后还要厉害，一副要割袍断交的架势。
说起喝酒，靳游脑海中之前总会时不时闪过的模糊画面中的主人公的脸好像一点点清晰起来。
那天，他因为差到令人发指的酒量以及酒品，好像亲了之之。
还亲了两次。
靳游呼吸也快了些。封威奇怪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什么呆呢，看出什么来没？”靳游回神，“……这是我的。之前落在小桑那里了。”
“？”封威先是惊讶，转而表情带了些许揶揄，“靳哥你还有这个啊？不会是什么女朋友送的吧？什么时候谈上的啊？”
靳游面上不动声色，将手链放进了外衣口袋，“准备送喜欢的人的。”
说完，他不顾封威会被一个大瓜砸出什么反应，拿起桌上的专业书就走。
刚好，今天他和之之有同一节课。
喜欢的人先是从女生变成男生，现在又从网友变成室友。靳游却生不起一点类似于被欺骗隐瞒的火气来。好像本该如此，他喜欢的人就应该是总是让他忍不住去照顾，去特殊对待，放低底线的那个室友。
能让他放下冷淡的姿态的，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整节课他的目光几乎黏在了桑茶之那道背影上。下课后，他比桑茶之反应还要快，当人还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时，他直接伸手一把带过桑茶之的腰，把人揽到了人少些的一块空地处。
桑茶之正埋头在人群中艰难地移动，只想快点离开教室，离靳游越远越好。突然，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猛地扣住了他的腰侧，力道不容抗拒地将他往旁边一带。
“啊！”他短促地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揽了过去，瞬间脱离了拥挤的人流，被带到了走廊一侧相对僻静的角落。
后背轻轻抵上微凉的墙壁，身前却是靳游逼近的高大身影，将他困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里。桑茶之惊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下意识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因受惊而睁得圆圆的，长睫慌乱地颤动，像蝶翼般脆弱。他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靳游，连眨一下眼睛都不敢。
靳游松开了揽着他腰的手，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截腰身的触感——出乎意料的纤细，隔着薄薄的衣料也能感受到其下的柔软，让他心头莫名地痒了一下，像被羽毛轻轻搔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桑茶之能清晰地看到靳游垂眸看他时，眼底深沉翻涌的情绪，那目光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直白而具有侵略性的审视，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进他慌乱无措的心里去。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稠起来，弥漫着一种令人心跳失序的暧昧与紧张。
桑茶之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软，耳根迅速漫上血色，他仓皇地想要错开视线，却被靳游低沉微哑的嗓音钉在原地。
“之之，”靳游开口，声音因某种压抑的情绪而带着明显的沙哑，“你掉了东西。”
这声“之之”如同惊雷在桑茶之耳边炸开，他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称呼的变化让他意识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他强装镇定，眼神飘忽不敢与靳游对视，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有吧？什么东西啊……”
靳游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那条失而复得的手链。细碎的链子在走廊的光线下折射出微光，那分明是桑茶之今早遍寻不获，也是靳游亲手送出的那条。
桑茶之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他心头巨震，无数念头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认出我了？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伪装成女生和他聊天，可明明是他自己搞错了……
巨大的羞窘和慌乱将他淹没。他看着那条手链，又看向靳游深邃的眼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单音节：“你……你……” 急火攻心之下，他从脸颊到耳朵、甚至那段白皙的脖颈都迅速染上了艳丽的绯红，眼眶也微微泛起了湿意，看上去又可怜，又漂亮得惊人。
最终，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一下从靳游手中抢过手链，然后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飞快地侧身从靳游手臂与墙壁的空隙中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扎进尚未完全散去的人流，眨眼就消失了踪影。
靳游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他望着那仓皇逃窜、很快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目光沉沉，眼底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无奈，有了然，还有一丝志在必得的暗芒。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