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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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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升旗仪式前,西凌微把礼物盒放在了敬越情的桌面上。
敬越情到座位后拆开看了很喜欢,当即就把那条围巾围了下去。她今天要作为十一班的代表,在全校师生面前进行演讲,因此抹了一点有色唇膏,气色很衬这条围巾。
冬天的升旗仪式不算是享受,西凌微将手插兜站在队列里,侧耳听敬越情的讲话。但中途她就走了神,去听身后二人讨论元旦三天假去青眉山的事。
“我们到底是住一晚还是住两晚啊,两晚的话我这个月剩下的生活费可能就不够了。”
“一晚,敬越情说我们一号早上七点上去,二号傍晚回来,刚好两天,用不着睡两晚。”
“那太好了,我好激动啊。”
“对,那上面雪很厚,可以堆雪人、打雪仗、烧烤……甚至还有火锅。还有我听说那上面有一家剧本杀店,体验感特别好,很多人都去打卡,已经成特色了。”
“我们要去玩吗?”
“当然,要十个人往上,我们这次不正好人多吗。”
“哎,你说应忌玄会去吗?我好想和他一起。虽然不能跨年,但一起度过新年第一天,也很不错了。”
“嘘——她在前面呢。”
“怎么了,他们不是没在一起吗?”
“是这么一回事,但你花痴得太过分了,她和应忌玄关系很好,你还想不想要偷偷暗恋了?”
“她人很好,不会说的。”
“那你也别太花痴。”
“哎,你说我到时候要不要表白啊,你说,万一呢,万一应忌玄想谈恋爱,答应我了呢……在冬天,和那样潇洒帅气的应忌玄在雪地拥抱,我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他给我暖手……此生无憾了啊。”
西凌微皱起了眉,舌尖顶着牙齿,尝到牙缝麦芽糖的甜味。那是应忌玄昨晚给她的,她留了一个早饭前打牙祭。
“你们一句话都没说过,谈什么恋爱,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我幻想幻想嘛,反正站着也无聊。”
“那你等着给应忌玄的女朋友交版权费。”
“你得支持我啊,万一我就成了呢。”
青春幻想,大同小异西凌微懒得听,但就是心烦意乱,开始记恨那个“潇洒帅气的应忌玄”。但显然,西凌微远远低估了应忌玄外表的魅力,毕竟一个帅气又优秀的少年在校园里永远能作为一个青春载体,一个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满足对异性所有模糊幻想的载体。
升旗仪式解散后,班级开始排队回教室,她跟敬越情并肩走在队伍末端,不时在混乱中被撞。西凌微就是在第三次被撞后,再一次听到了应忌玄名字,但这次是从外班女生口中听到。
“他这周怎么不在呢?”
“谁啊?”
“以前一班那个应忌玄啊,他真的特帅,高但又不过分瘦,在学校好难得。”
不知女生想到了什么,忙道:“啊,我就喜欢清瘦的,像何林梦那样。”
西凌微心都听累了,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嗤笑,敬越情道:“终于有个有品的了。”
西凌微知道敬越情不太喜欢应忌玄,但这话她听着怎么就这么不顺耳。
这时敬越情用胳膊支了支她:“你也觉得何林梦好吧?他周六是不是特温柔。”
西凌微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幕是他讨伐自己的模样,第二幕是给自己借衣服的模样,感受算很丰富了。她沉默半晌道:“嗯,但是有时候有点锐利了。”
“怎么会。”敬越情继续说,“我从小就和他认识,当时他爸爸是我嫂嫂的网球教练,他总是在网球场附近写作业,何教练怕我无聊就让他带我玩,脾气可好了。”
西凌微:“他好像喜欢你。”
敬越情很吃惊,但是笑着的,毕竟真正的开心忍不住:“你……看出来啦?那就不瞒你了,我们其实当时差点就在一起了。”
这次换西凌微有些吃惊:“那……他跟我说你要订婚。”
敬越情脸上有些无奈,但依旧很乐观:“就是因为他猜到了我家的发展方向,我们才没突破关系的。如果我爸不拉拢势力把握这次机会,我就可以在这几年和他谈一段时间,但这样的话,我们家事业发展就很有可能会慢慢走下坡路。”
经何林梦上次的四两拨千斤,西凌微倒是知道富裕家庭也时常面临他们自己的危机,但看到敬越情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她还是有点难过。
敬越情却只是笑笑:“没什么的,我本来就要学金融接手家里事业,我家不重男轻女,我就要把握机会。何林梦虽然很好,但对我家族的发展却并不好。所以即便很喜欢,但我还是要和肖钦订婚。这不仅是选择,更是我的责任。”
西凌微总算明白了,只是真正听到敬越情分清利害,毫不避讳地讲出来,她还是有点觉得受打击。这是理想主义的通病。
她只好问:“肖钦呢,人怎么样?”
不知不觉到了六楼,人也没了很多,敬越情一把抱住她的肩膀,揽着她往办公室里走:“我也不清楚啦,慢慢来吧,先陪我去抱作业。”
西凌微便跟她一起进了办公室,她正好借此机会向老师申请提前最后一节晚自习回家。老师应许了,并提了一下她的课堂状态问题,希望她能在这段时间里调整并把握住高二下学期这个关键时刻。
出了办公室,敬越情提出了刚才在里面升起的疑问:“是因为你总是睡不好觉吗?”
西凌微点点头:“应该是,我很晚才能睡着,还容易被吵醒,不过我想也可能是才来一中,一时没调整好状态。”
敬越情先是了解地哦了一声,随后满怀信心地鼓励她:“这些都是暂时的,你也别太忧心。”
西凌微刚提嘴角说自己并不忧心,甚至不怎么在乎,但看到敬越情出建议时亮着的热情的双眼,心觉得被什么触动,也就垂下眼皮无甚含义地笑笑,把到嘴边的话收下了。
晚自习结束,她和敬越情道了别,出教室时又遇到了王沐阳。他正和一个高个女生在楼道处理论着什么,见了西凌微,忙招手。
那个女生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又加重了声音逼问,让王沐阳不得不皱眉应付。
西凌微不想偷听别人隐私,但女生声音实在没压下去,零零碎碎几个不好的语句飘到她耳边来。
“她的病你敢说你不负一点责任?当时她求你没?你又做了什么?”
“你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吗就叫嚣着让我负责?我跟她两年前就断关系了,别总是出点什么事都来找我。”
“你就是记恨她当初来找你,让你跟郑冰羽的妹妹黄了。”
西凌微想起郑冰羽在车上提过,说他表妹看到王沐阳和一个女生纠缠,后来怎么的两人就分手了,想来就是他们现在说的这件事。
她对此不感兴趣,毕竟应忌玄现在正在医院等她呢。
想到这,她下楼的脚步轻快了许多,甚至哼起了歌。
晚上回到家,她把应忌玄带给自己的圣诞礼物一字排开,拿起美工刀细细裁开包装纸,整齐叠好塞进一个略显老旧的盒子里。盒子里大多是她放的重要东西,比如小开日记本、朋友给她的礼物、信件、甚至还有颜明礼四年级给她做的道具戒指……
她拿起盒子角落一个厚实的牛皮纸方块,这是应忌玄之前给她的。
她当时说自己不会看,后来回到家想偷偷大致扫一眼,但发现这方块叠得很结实,她几乎找不到拆口,就干脆放进盒子里没再管。但现在,她取出一张绯红色的包装纸,和牛皮纸方块一起,放在一旁桌面,决定等会儿学一学这个神奇的叠纸手法。
应忌玄的圣诞礼物里有一对美丽的珍珠耳坠,拙朴但不失优雅,躺在西凌微白皙的手心晕着淡紫色的光泽。
西凌微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耳垂,这还是她陪陈可欣一起打的,双人五折,陈可欣非要占这个优惠。她偏头将耳坠戴上,翻过倒扣在桌面的镜子,发现这看似有些夸张的耳坠戴在自己耳上恰到好处,很适合她。
但一中不允许戴配饰,她又照了会儿镜子,才小心地摘下。
她把应忌玄给自己的礼物放进盒子里,包括那盒磁带。但应忌玄想得很周到,为了让她能听磁带,在礼物盒最下方放了一个小型白色播放机。西凌微掀开盒子最底层的那块夹板,看到磁带播放机的时候惊喜得简直要为他沦陷了。
她那颗小小的、冰冷的心脏,在这些天来一次又一次的跳动中,终于有了活过来的迹象。
每个城市都是一首歌,而蓉城是一首民谣,属于她的民谣。
西凌微将播放器放在腿上,伸直身体,从盒子里取过那盒磁带。
今晚睡前,正好可以再听听。听听那段应忌玄哼哼过一次,就萦绕在她脑海里无法散开的旋律。
她想她一定能做个美梦。
梦总会醒,而这一年的最后一周也很快就会过去。
周五应忌玄来上了课,但明天元旦他依旧不能和十一班的同学去青眉山。因为他妈妈已经到蓉城了。
西凌微是在病房里见到他妈妈的。当时她正坐在病床上和应忌玄、应寻在斗地主,应忌玄接了个电话,随后起身说要下楼去接妈妈。
西凌微说她要不要先走。人家团圆,她在这儿也怪碍眼的。
但应寻却比应忌玄还先开口,甚至拉住了西凌微的衣袖:“你走什么,陪我!”
应忌玄把应寻那只手指缠着绷带的手从西凌微身上挪开,语气有些不爽:“嘴又没受伤,动什么手。还陪你,我陪你这四天不够吗?”
应寻的金发已经逐渐恢复光泽,比起刚醒那几天,气色看上去好很多,说话时双眼也有光了:“你那叫陪我?你就干坐着,二楞子一样,还是微微好,给我做爱心晚餐。”
应忌玄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眼应寻,对西凌微举了举手机:“我先下去了,等我。”
“谁等你。”应寻把手中的牌摊平,给西凌微看。
西凌微目送着应忌玄离开,在转身时接过应寻非要交换的一张牌,随口道:“我。”
应寻没听懂西凌微是在回应他,抽出自己手里的两张牌,甩在牌堆里:“嗯?你说什么?”
被这么一问,西凌微有点不好意思了,便说:“那不是我做的爱心晚餐。”
“不是?”应寻将应忌玄倒扣在床上的牌拿起来,扫了一眼。
“嗯,如果吃了我的菜,你会知道什么叫狠心晚餐。”西凌微如是答。
应寻一笑:“总不可能是应忌玄吧。”
西凌微点头,话语间不经意带了点质问:“不行吗?”
应寻沉默半晌,将手上东拼西凑得到的顺子清在牌堆里:“那他完了,昨年除夕夜我让他给我包碗饺子,他说他不会,我包好让他去下,他说他不认识调料。最后我做好,他连夸都不夸我一句。”
西凌微没忍住笑了,将牌拢在一堆,叠好放在柜子上:“说不定他最后就是被你那碗饺子惊艳到了,才练的厨艺。”
“你就替他说话。”应寻给自己盖好被子,靠在立起的病床上,一动不动伪装病重,“我妈等会儿来了,你当一会儿我女朋友。”
西凌微扫他一眼:“什么奇怪的要求。”
应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还能什么,我之前和他们闹,为了气他们就出柜了。”
西凌微原本就怀疑,因此并不惊讶:“……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对,喜男。”应寻并没有其他人讲述时的遮掩,相反,他对此的态度同他的性格一样,坦坦荡荡,“他们老封建人,非要我谈个女朋友才能再去京都过年,这多好笑,我又不稀罕。而且我也不屑为了什么家庭和谐去骗小姑娘,什么德行的人才做得出来这种事,不过你刚好在这儿,就唬唬我妈,给我拿个秦皇岛入场券。”
话说得很清楚,西凌微和应寻也很合得来,坐在这儿帮帮也无所谓。换做以前,她是爽快答应的。但她想到了应忌玄,犹豫道:“这不好吧。”
“没事的,我妈和我很少说话,她今天肯定很快就又要忙工作,不会想太多。”应寻以为她害怕以儿子女朋友的身份面对自己的妈妈,解释道,“而且我在她眼里本来就是骗子,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如果你真害怕被发现,到时候还有应忌玄担着呢。”
西凌微摇摇头:“不是,我就是怕应忌玄。”
应寻倒是没想到,他不再急着劝说,用自己没缠纱布的那根手指点了点缠了纱布的太阳穴。
思索片刻,理智告诉他,面前这位是准弟妹。但又一权衡,依然感觉自己弟弟平常挺云淡风轻的,小时候什么都愿意让给自己,按理说也不会很在乎这些名头。
应寻欣然决定,他一拍手,抬头对西凌微道:“那我们见机行事,必要时刻才提,但我提了你千万不能反驳我。”
感觉不错,西凌微点头应下,搬了个椅子坐在另一侧床头看书。
应寻正端正看着前方木门,余光见她身影,又想起肥皂剧里病人生病都有人在床头念书缓解无聊,他便老气横秋地开口:“微微,你念出来吧,让我也听听。”
西凌微直接把书塞在他怀里,拿起了柜子上的另一本,拒绝了他的请求:“应忌玄说得果然没错。”
应寻无奈一笑:“哎,没办法,就喜欢使唤人……本来都改了。”
“你难道也这么使唤秋……”话到一半,原本百无聊赖翻着书的西凌微猛醒,话说一半就止,偷偷瞄了一眼应寻,见他认真看书没什么异样,也就万幸没提人家伤心事。
毕竟强颜欢笑到毫无痕迹也是西凌微所擅长的。
很快小厅就传来了脚步声。
西凌微从书页上抬起头,见一身形修长的女人穿着一件毛呢风衣,盘着发站在门口。或许是受了应寻的情感影响,西凌微本来以为他们的母亲是凌厉英气的长相,但一睹真容才觉惊讶。
他们的母亲很美,气质温和,目光轻盈,一张脸上没有妆容修饰,但却在灯下清雅秀丽。是西凌微幻想中母亲的模样。她微微鼓起一边腮帮,有些害羞地移开视线,落到了后面帮他母亲拎包的应忌玄身上。
应忌玄有着和他母亲一样轻盈的眼眸,线条长且细,但目光却深了许多,显得更成熟可靠。他见西凌微这个表情,没忍住别过脸,也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西凌微佯怒,压眉瞪他。收回视线时却见他母亲正含笑看着自己。
西凌微更不好意思了,起身说了句“阿姨好”。
江淑莹的声音也很温柔,很适合唱摇篮曲:“你好啊,乖乖。”
西凌微乖巧地点头,拿书,坐下,动作很机械。
江淑莹又看向了病床上的人,语气依旧:“你呢,团团?这么多年也不主动给妈妈打电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妈妈说。想一个人瞒着吗?”
明明是真诚又幸福的场面,但西凌微却看到应寻的身体紧绷了起来,讲话的语气也很生硬:“我……感觉没什么好说的。”
这排斥感很明显。西凌微没忍住看向了江淑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