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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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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民宿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埋了昨天他们生的火堆。
“唰擦——”
西凌微拿着把大铲子,干劲十足地将雪铲起,艰难地调转着方向,堆在一旁。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云层,照亮她粉扑扑的脸颊时,她将铲子往身旁雪堆里一插,眯眼看着远处在大雾中逐渐清晰的身影。
自看守塔的方向,踏雪朝她而来。
西凌微将自己脱在一旁的外套穿上,原地打了个哆嗦,沿着自己铲出的小路朝院外跑去。她中途不停地揽着自己在空中飞扬的长围巾,活像个放风筝的小孩儿。
出了小院脚下一踩一个坑,跑起来费力,但她却不想停下速度,最后直直飞扑到应忌玄怀里。
应忌玄脸上带着笑,伸手将她抱住:“饿着急了吗?”
拥抱了一阵后,西凌微轻推开他的肩膀,接过他手里的一个保温袋,轻声细语:“昨天把曲奇分给大家后,我把剩下的都吃光了。”
应忌玄扯下性感的皮手套,揉揉她的脑袋:“等会儿再买就是。”
两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回了小院,当应忌玄看到西凌微铲出的一条路时,扶着她背的手上移,捏捏她的肩膀:“醒很久了?”
“嗯。”西凌微将热粥拿了出来,轻轻揭开倒挂着水汽的塑料盖,扑鼻的香粥热气让她再一次畅快地眯了眯眼,“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诚不欺我。”
应忌玄伸手提起插在雪地里的铲子,和西凌微朝客厅走去,把顺手给其他人买的包子馒头搁在了暖桌上,出门将铲子放回小后院的角落。
那里有一口枯井,盖了水泥板,上面放着一半没吃完的橘子,很新鲜,想来是西凌微早上拿铲子的时候,没吃完随手放下的。
应忌玄走过去见落了灰,将橘子扔给了后院泥地上被围起来的鸭子,回了客厅见她正用着小勺吃香粥,嘴角嗜着笑,坐在了她身旁。
西凌微在饥饿,或者吃得香的时候,都舍不得给别人分半点食物。但余光看到应忌玄裤子上渐渐融化的雪沫子,还是假意往他那边推推。
应忌玄扬起眉梢,侧头望着她。西凌微知道这是在问自己“怎么了”。
她没再动碗,而挪着身体到碗前面,紧挨着应忌玄:“好吃。”
应忌玄看着碗:“我借店里厨房做的。”
“啊——”西凌微快慰地叹大气,埋头又饮一口热粥,软米带着沁人心脾的甜一路烫着喉咙,熨着她的胃,在尝到应忌玄的味道后,没忍住感叹,“好贤惠。”
“你要听我的坏想法吗。”应忌玄看着她,意味不明地笑笑,侧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西凌微点头:“人不能总有规矩的想法,不然活着多没意思。”
应忌玄手指扣了扣盛粥的碗:“我不想让你身体里装着别人的东西。”
这可是在说笑话了,西凌微抻着手,静静看着面前的热粥,心想,谁不愿意,白痴不愿意。
“跟不想你脑子里装着别人是一个道理。”
应忌玄说这些时是很平淡的语气和神色,他看西凌微把这当成了玩笑,但其实上他是真在心里纠结。
在得知自己双亲关系彻底破裂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冒出的唯一想法竟然是把西凌微永远困在自己身边。这样他就不用再去渴求,去维护那些虚妄,用西凌微的话来说,不用去意淫那些根本不会存在的和美结局。
把稳定自己的场所置放在自我之外,是很好的调节方法。可如果自我之外指的是另一个人身上,便不健康。很不健康。他不想给西凌微一段不健康的情感。可心底总有个声音说,为什么不试试呢。
用她来当自己的镇定剂,为什么不试试。但是,让她生长进自己的骨肉里,这不就是跟爷爷奶奶游历的那两年,自己所在逃避的吗。
应忌玄没想过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在初遇她的那辆列车里,他被她用双手剥开,没有一层一层,没有循序渐进,而是赤裸裸撕开,触碰到他敏感的最深处。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埋进了应忌玄的身体,如一颗破土而发的种子,沿着他的血管长出茎脉。
应忌玄只能不断地自我调停,他一直惧怕最后只在她身上实现过的,被背叛被抛弃的阴影。
西凌微身上的不确定性让她神秘又令人着迷,她的经历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她有时温柔感性得让人沉沦不已,有时又薄情冷漠到让人担心下一秒就被遗弃。应忌玄怀疑自己对她日渐疯狂的占有欲,正是西凌微的捉摸不透为他套上的嫁衣。
但这是自私的,不应是他该有的情绪。
西凌微不能也不可能被他困在身边,至少现在不可能。所以那个将她困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冒出来,并被他的理智巡逻到后,他便陷入了纠结。
他瞧不起自己,西凌微不过是随口称赞了一句别人做的饭菜,他都想把她的嘴捂起来,让她以后只许夸奖自己。他时常在想,她从不吝啬的赞美什么时候才能只出现在他身上。
西凌微把最后一口粥咽下,见应忌玄还在出神,便道:“我喜欢你的想法。”
她这边心平静得能看见世界的倒影,应忌玄很少在人前发呆想事情,她就没忍住多欣赏了一番,但思索久了西凌微也担心,毕竟这孩子肯定心里堵着才上来找自己的。
他的弯弯绕绕西凌微多半明白,但实在不擅安慰劝说,只能笑笑:“多棒啊,以后只能吃你的菜,死了棺材板都并排放一起,蚂蚁要吃我尸体,你就爬起来反咬它一口。”
应忌玄默默看了她一眼,眼里写满幽怨。
难得瞧瞧这小怨妇,西凌微又笑:“不然你把我吃了再……”
西凌微最后那个字没说出来。
应忌玄真的吃了,咬在她后颈,还狠狠舔了一口。
这密密麻麻的昏灼痛感化作一道道痒意,朝四下扩散。
西凌微被这凌厉的侵略逼得想躲,应忌玄就反剪着她的手,滚烫的鼻息摸着她后颈皮肤,顺着脊柱一路往下。应忌玄紧咬不放,倾身将她压在沙发上。
西凌微不喜欢这个背对着他被捆缚的姿势,但无奈被他轻一口缓一口咬得浑身发紧,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哎,小年轻,也不关着门玩。”民宿的老板叔叔抱着一箩筐玉米粒,叉腰站在客厅门口。
西凌微被吓得一哆嗦,挣脱的时候才发现应忌玄其实根本没使力,捆缚是假捆缚,可知明明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着期待。轻笑一声,见煞风景的民宿老板正端着玉米,她倒想起了看守塔那边。
她慢慢正着被应忌玄扒下半个肩的羽绒服,好奇:“叔叔,你这玉米是放粮仓里的吗?”
原本就想找人搭话的老板叔叔笑了:“是,专门来喂鸭的,就那边看守塔里,你别看这山顶上没农田,我们种的庄稼都在下边的村子里。”
西凌微点了一番头后就不再多问,只想让老板快些去喂那些饿得嘎嘎叫的鸭子。而老板也知道自己刚搅了人清净,摆摆手,笑着朝鸭圈走去。
她回头去看应忌玄,见他正沉重地望着自己后颈,一言不发。
西凌微从桌上扯出一张纸,递给他:“擦擦,万一风吹着凉。”
“哦。”应忌玄接过,整个人有些发懵,只看着那个隐隐泛红的牙印,用纸巾一抵一抵,轻擦着。
见他如此含羞带怯,西凌微“嘶”了一声:“你新婚夜这么搞我就完蛋了。”
但好景不长应忌玄因这句话醒了,侧头眼神危险地盯着她:“微微,你脑子里想得挺多啊?”
西凌微瞬间服帖:“咳咳,你不是自己说么,思维跳跃了一点。”
“而且我觉得你也好奇怪,为什么不许我说。”西凌微盘腿面朝着他,“你就这么听不得这些话?”
应忌玄向后靠在了沙发上,枕着胳膊,斜睨着她:“我怕你跟我说惯了,和别人聊天嘴一瓢就冒了出来。”
“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水性杨花?”西凌微不敢信这就是真的理由,想反驳时突然道,“那我出轨了怎么办。”
应忌玄先是望着黑屏电视,眉头压低几番抬眼想说什么,甚至中途还不爽地“啧”了一声。西凌微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他的表情,甚至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好像应忌玄真的已经戴了绿帽。
应忌玄在侧目看到她那表情时,原本窝火的气一下就冒了上来:“ 微微,你故意的么。”
西凌微瞬间收了笑,不知所以地望着他。
“我爸妈两个都在出轨,他们闹掰了可以一拍两散。”应忌玄这时直直看向西凌微的眼睛,“但你想都别想,你甚至这辈子只能爱我一个。”
西凌微被吓住了,她不敢相信这是能从应忌玄嘴里听到的话。
应忌玄在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后知后觉直起身体,朝隐约往后退的西凌微伸出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凌微双眼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又像是在分辨他和另一个什么人。
应忌玄看得一清二楚,两种设想都让他心如刀绞,但他却不敢碰她,他害怕她像上次医院一样扭头就跑了。
直到西凌微终于主动拉住应忌玄那只伸出的手,带着温和的歉意:“对不起,应忌玄,我不应该说话没轻没重提到你伤心事的。我有时候很不好。”
应忌玄用力回握住,将她往怀里带:“不想原谅你。”
西凌微抱紧了他:“那就永远不要原谅我。”她想起陈可欣,她清楚地知道释怀究竟是什么心情,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轻而易举就说出“原谅”的。
但应忌玄不可以对自己这样,所以她说:“如果真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我宁愿被你恨一辈子,都不换你的一句原谅。”
“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在捉弄我。”应忌玄轻声说,“我都要像你一样去怀疑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真心了。”
“比真金还真。”西凌微说道,“你要信我,就像我信你。”
应忌玄撑着她肩膀,让她面对自己:“做,永远比说重要得多。”
西凌微这时表情又很迷茫,应忌玄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不过他还是笑笑,语气就轻松了许多:“刚才是我太激动了,你倒是别那么多顾虑,相爱是一个把权力互相割舍的过程,我留给你选择的权利很多,如果你要离开我,我留不住你。”
西凌微默默体味着他的话,半晌后表示了解地点头,从身上摸出一截红绳:“我们来玩游戏。”
应忌玄很配合地接过,但心里仍在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
如果西凌微要离开他,他真的留不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