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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   “叮当——”
      一阵冷风吹过,门外一穿黑风衣的男子收了伞,推门进来。

      冷色调的咖啡馆里坐着很多安静办公的人,靠窗处坐着一穿着简朴的男人,他发丝发白,脸上倒映着笔记本电脑的蓝光,在听到动静后放下了手上的咖啡杯,朝门口看去。

      应忌玄有预感地同男人对上视线。
      他将滴水的伞放在架上,朝男人走去,语气恭谦:“唐纳德博士。”

      唐纳德对应忌玄一笑,伸手关上了笔记本,推到一旁,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手。
      应忌玄在唐纳德对面落座,偏头看着服务员:“请来一杯白开水,谢谢。”

      “好,年轻人少有这个习惯。”唐纳德说着,从身旁的包里翻出一叠纸,放在自己面前,“听说你前几天拒绝了K大学物理系的课外研讨团的邀请?那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应忌玄在来的路上大致预料到是什么事,听到后点头:“对,我很感谢他们对我的认可,不过我以后会往医学方面发展。”

      “哦?我记得昨年你还在说你对未来没有具体的安排。”唐纳德虽是在疑问,但明显脸上带着愉悦。

      “是,但我现在决定好了。”盛着白开水的玻璃杯被轻放在一旁,应忌玄伸手揽过。

      唐纳德手指压着纸张页脚的卷处,轻声道:“是因为回太太?”

      回太太就是回应的妈妈,应忌玄的姑妈。
      而唐纳德则是回太太的主治医生,最近恰好到英国进行学术交流。

      这猜测并非没有依据,甚至有些顺理成章,但应忌玄却说:“不是。”
      他看向窗外:“是我自己的原因。”

      唐纳德听了点点头,不再对这个问题进行深入交流:“那你以后还是会在这边发展吗?英国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回国。”应忌玄说完,又道,“也不一定。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还得看她的意思。”

      唐纳德惊讶地抬头看向了应忌玄:“你是认真吗?”

      应忌玄端正了坐姿,认真地看着唐纳德。

      “啊,好吧,这样也是很不错的。”唐纳德在初步惊讶后,又叹了口气,越发认为这后生觉悟高,“我做医生,生离死别看得多了,也渐渐觉得还是身边人重要。”

      唐纳德话说着望向窗外,蓝灰色瞳孔微微颤动,嗓音沧桑得像夹着沙砾:“早年我妻子在非洲救援时不慎出了意外,治疗时没人知道她对青霉素过敏……此后我便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留在这边研究,而是陪她一起,她有没有可能就不会……”
      似是不忍再说,唐纳德提起嘴角,用手指在窗玻璃上画了一个微笑:“别见笑,她的忌日快到了,我比较多愁善感。”
      痕迹浅淡的笑脸背后是滚落的水珠。

      应忌玄看着,想到了什么,下意识说:“宿命。”
      他用的是中文。唐纳德看着他,一字一顿,生疏但清晰地重复:“宿、命——是什么意思。”

      唐纳德双眼空灵的蓝里是疑问,背后还带着执念,想必他不会放过每一个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应忌玄知道话难听,但还是说了:“Destiny.”

      但唐纳德听后,双眼却隐约亮了下,他默念:“Destiny takes a hand.”
      命中注定。

      “人总是把在意的但又想解释的事归咎于命运。”唐纳德又看向了窗外,大雨的街头行人匆匆,“还喜欢把一切不能接受的结局分个对错。”

      “我的妻子死了,应该没有任何原因,周周转转就是宿命。”唐纳德道,“我听过很多人对我的安慰:她牺牲在热爱的事业上是光荣的幸福的,我当初选择前途对于那次意外的发生是无关痛痒的,她和我之间的爱我也用终生铭记着,甚至有人说,她遇难的时候一定是在庆幸我没有和她一起遭受变故。”

      “我听了只会更痛苦。”不过唐纳德只是笑着摇头,他看向应忌玄,“但渐渐我很喜欢听到这样生疏的安慰话,这说明他们没有和我相似的经历。”

      “我妻子去世的时候才23,但现在我已经近60,恍惚间一辈子就过去了。”

      应忌玄很安静地听着。
      直到唐纳德说:“但我还是这么爱她。”

      应忌玄眼眸里的光淡了一些,又在想些什么。

      唐纳德发现了,但只是一笑,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后,将面前的那叠纸推给了应忌玄:“虽然你还没决定好以后的发展方向,但我还是要将这份资料交给你。”

      应忌玄伸手接了去。
      那叠纸很厚,大致扫一眼,能看出上面写满了医学方面不同的研究领域。他再翻过几页,竟还有世界各高校导师和研究机构的擅长领域分析,不少都带上了邮箱。

      应忌玄心有些吃惊,抬头看向了对面含笑的唐纳德:“这是……”

      预料之中的反应,唐纳德眼里带着温馨:“是回太太,她托我整理的,以后你有需要我为你引见。当然这里也有我的私心,你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谢谢。”应忌玄将资料整理好,也用手指去按下首页页脚的卷起处,轻声道,“我……姑妈她情况怎么样。”

      “我只能说尽力了。”唐纳德颇为愧疚地笑笑,双手在桌前交握,干燥的大拇指互相轻抵又分开,“我的学生三周前提出一种治疗方案,可以让回太太坚持到来年冬天,但那样大多时间就必须在疗养院度过。”

      “回先生说,他可以把所有需要的设备仪器购置在他们家里。但回太太没有答应。”

      姑妈时日已经不多了。应忌玄微蹙眉头,心脏闷痛。
      回应几天前电话里提过这件事。当时在哭,他说他想倾诉,但他不敢当着妈妈的面哭,更不敢去和爸爸讲,他怕他们爷俩抱着一起哭个没完没了。

      “前天……”应忌玄修长的食指在厚实的资料封面点着,话声很低,“姑妈她跟我说,她想带着回应去看看欧洲。”

      “是这样决定的,可她是肺癌,欧洲空气质量各不相同,一路颠簸也会加剧她的疲惫。”
      唐纳德对窗玻璃那个已经没有痕迹的笑脸微笑,就像那是他妻子一般:“但我想,确实更自由些。”

      当晚,应忌玄回到了他和萧宁同住的小楼,他脱掉被空气润得有些湿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路过客厅往楼上走时见萧宁正在看《星际穿越》。

      他在沙发背后站着,停了一会儿。

      影片正停留在库珀和女儿墨菲分别的画面。
      库珀眼眶有泪,那是迫不得已分别流下的眼泪。

      应忌玄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十二岁,他当时不懂物理,也不太懂角色口中的概念,看得很迷糊,但唯独对父女间跨越时空的爱大为震撼。

      原来世上还存在可以如此刻骨铭心的亲情。哪怕他们分离这么久,竟仍旧可以靠一种感觉去交流。而当他在看到最后女儿卧室组成的超正方体的那一刹,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一个在遥远太空的五维空间里,一个在即将沦陷于沙尘里的卧室。
      库珀与墨菲间的信任和爱联通了一切。

      也是从那时开始,应忌玄开始相信了他从未得到过的某些东西。

      等萧宁终于快看到结局,想找纸巾擦擦眼泪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了应忌玄。
      也不知这人一声不吭站了多久,萧宁沉浸在情绪里,没和他搭话,只伸着手去够一旁茶几那纸盒。

      应忌玄顺手递过去,萧宁唰唰抽了两张,抬头想看应忌玄哭没哭,却看到了一双渐渐变亮的眼睛。
      应忌玄那样子好像顿悟了什么。萧宁忙回头看屏幕,发现是墨菲即将老死病床,白发苍苍变老婆婆,插着氧气管的那一幕。

      因为时间流速变化,库珀还是离开时的样子,他推开病房门去看墨菲,余光迎上的是一屋子陌生老少的视线。那是他的子孙后代,同样也是墨菲的子孙后代。

      一个历经孤独的人九死一生醒来后,离开时最不舍的小女儿早已风烛残年,这如何不令人遗憾,但偏偏他们是又那么幸运,两人竟还能再见一面。

      这要多感人的对白才能让大家窥知其间情谊。
      但实际上没有,任何冗长的倾诉都没有。

      他们的对话深刻但简短,墨菲最后让她的父亲离开,让他去找和他一起穿越了星际并存活下来的那个人。她说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最后库珀的视角,结束掉他和女儿最后一次见面的,不是病房那扇蓝色的门,而是墨菲床头亲属们围上去的背影。
      那些背影遮住的想必也不是墨菲,而是墨菲因不舍,抚摸孙子脑袋热泪盈眶到发红的脸。那才是一个人离世面对至亲时应该有的反应。

      萧宁能看懂,这是一种缺失。库珀除了墨菲在这里已经没有认识的人,哪怕是如此深刻的父爱,在活了一辈子,经历了更多的墨菲眼里也该淡去。墨菲知道这个道理。
      此刻反倒是和库珀一起穿越星际的人,他们之间无法复刻的经历和情感,让羁绊早就不低于刚穿越太空时他与墨菲间的父女情。

      萧宁想和应忌玄讨论,但还没开口,就见应忌玄把眉一压,转身大步往楼上走。

      萧宁怕他受了电影情绪煽动,忙跟上去,站卧室门口见他动作迅速到已经拿了证件和钱包,从衣柜里拎起一件外套就朝门口走来。

      “靠,应忌玄你怎么了?”萧宁伸手挡住门口,忙道,“明天还要上课呢?”
      “帮我请假,我回去一趟。”应忌玄握住萧宁胳膊,将他送至不挡道的一旁。

      “不是,你会被记处分的!”
      萧宁见他势不可挡的样子,抬脚就跟在了他身后:“上次校长就明里暗里点过你,你这次又一走了之把人家面子往哪儿放?而且你的学校准你这么做吗?况且以后信誉损失的也是你自……不是,哥,哥,走慢点,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你倒是别冲动啊!”

      萧宁用力将应忌玄按在了狭窄的楼梯口,瞪着大眼望他:“不兴走的,这个点的航班没有不说,通常冲动不会有好下场。”

      应忌玄冷眼看着萧宁片刻,说道:“那我冷静地告诉你,我认为我应该回去一趟。”

      萧宁就不知好好的一个克制禁欲系,怎么突然看个电影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崩溃道:“不是,你是个学生啊,哥,你不可能说走就走啊?女王都没你任性呢,我的哥……”

      萧宁还没吐槽够,但看应忌玄别开的脸带着焦躁,就知这废话再说下去肯定留不了他丝毫耐心,便决定通过猜测转移他注意力:“是因为家里出事了?你哥?但也不可能啊,你哥挺靠谱的啊……”

      应忌玄眉头微皱,但表情毫无变化,只看得出他要开始动手推萧宁。

      “我靠。”萧宁低骂一声后猛抬头,看着应忌玄的脸,“你别跟我说你看电影想到了你女朋友?”

      应忌玄气得扯起嘴角,转头直直对上萧宁震惊的眼睛,将他握住自己肩膀的左手扯开:“是,恭喜你猜对了,要我颁个奖吗。”

      萧宁不可思议地看着应忌玄:“我的老天爷,你在说什么啊?你们俩没闹矛盾吧!你就这么舍不得她,连半个月都忍不了?”
      应忌玄当然不会说自己眼里西凌微的反常。

      “忍不了一点。”他伸手将萧宁压到墙壁上,继续朝下走,但脚步稳了许多。

      萧宁立马跑前去,后背抵死大门,手臂则勾着门把手,伸着脖子道:“不是,你恋爱脑啊?你莫名其妙回去她不骂你才怪!”

      应忌玄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萧宁。
      萧宁顿悟,忙添柴加火:“你会让她愧疚的,你看看,你不是说好了复活节回去么,结果你这时突然回去了,你想啊,如果是她在这边当交换生,背着处分和休学的可能就是为了不放心去见你一面,你能心安理得吗?我的天,我女朋友要是这样,我心疼死了。”

      应忌玄走近几步,握上门把手,纠正了萧宁的错误:“恋爱中的人一般是先开心,再心疼。”

      “我的哥啊,你大姨夫来了么。”萧宁使了巧劲,卡住了门把手,也许是到了最后关头,他表情严肃,语气也诚恳,“我真心觉得你应该好好冷静一下,你这样胡来一通,到时候学校让你再延期读,你们岂不是分开的时间变得更长了?而且国内是高考,你忍心高考的时候不能陪她身边吗?”

      应忌玄握着门把的手没再用力,萧宁见他听进了自己的话也松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应忌玄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半,打电话不可能,发消息提示音会吵醒她,只好坐回沙发上。

      萧宁不放心地转身再将门反锁,坐在应忌玄附近,长舒一口气。

      蓉城现在是凌晨。西凌微这周周一开学,她交了手机,周五傍晚特地花了四个半小时,就应忌玄给她这一周的分享聊天答复。昨天周六两人打了通电话,但西凌微一直在补觉,她午休从一点开始一直到下午六点,时间不够就没怎么交流。

      说好今天补回来,但两人却恰巧都有事,压根没时间。
      应忌玄刚才是有冲动。他以前以为西凌微嗜睡,每天在教室里困得令人心忧。但后来有过同枕而眠的经历后,能知道她睡得并不多,只有头天晚上没睡好或是失眠,才会在第二天没精打采,总说着困。

      像昨天那样的情况,根本就是没睡好。

      以前她曾凌晨一点打来过一通电话,当时没忍住说了她几句,西凌微听了后明显很不开心,还直接挂了电话。此后就再也没有超过京都时间十一点半的电话打来。

      那之后他很后悔,不应该太关心她的健康状态而忽视她的一些小情绪。

      后来他再提这件事,去道歉,西凌微就又说什么都没有,她当时没有不开心,并且那天后都睡得很好。

      应忌玄不信。从落地那天开始,他就心神不宁。

      两人隔这么远,想要知道对方情况只能靠一张嘴。西凌微如果真心想要瞒他什么,他是很难找到破绽的。应忌玄每次不放心去问,她又总是胡扯拽开,说她明明好得很。

      追问是不可能,问两次对她来说都是啰嗦,啰嗦就是烦,烦就会发脾气,发脾气的方式是不说话,不说话超过三秒就会挂电话。微信消息永远不可能及时回,一回就跟皇帝批奏折一样,集中处理,看到喜欢的叫宝宝表示他正得恩宠,遇到不想答的回个句号作为已阅标识。

      这些完全就给他们两人间蒙上一层大雾。

      更何况……雾里还有牧凌雪的死。

      想到这儿,应忌玄的隐约又要冲动。
      尽管西凌微调整得快,机场那天也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正经,正经到像是送他上前线战舰。但应忌玄就觉得不对劲。
      当时被分别的不舍给冲昏了头脑,此刻再看,那些行为真的很刻意。

      人需要一些方式去开导自己,以她的性格,面对这些事内心做不到表面那么平静。可显然那段时间她什么也没做,力气全拿去隐藏她的真实了。

      这感觉很不好。他越想越焦躁。
      唐纳德博士说得对,身边人才最重要,他也绝不能像库珀那样离开,错过她需要陪伴的时刻,从而让两人渐渐有了隔阂。

      看来他还是要回去一趟。
      手上一轻,应忌玄回过神,见萧宁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握着他手机,对着页面通话绿键就按了下去。

      “别动!”应忌玄忙伸手夺回,要去挂断,“她在睡觉。”
      萧宁把嘟嘟叫着的手机递给他,闻言也慢吞吞要去挂断:“哎,刚声音这么大干嘛,吓到我了……关掉就好嘛,我以为你……”

      通话的嘟嘟声停下。
      电话接通了。

      萧宁对上应忌玄皱眉看着他的阴云脸,心虚一笑,趁他不注意开了免提。

      这时一个温润清醒的声音传来:“喂?应忌玄?”

      支楞起来的刺一瞬间就收了回去。
      应忌玄垂下眼皮,低声道:“嗯,是我。”

      轻轻地,她在那头叹了口气,像阳光下待干的雏绒羽。
      “我这边有点忙,等会儿再打给你好吗?”她嗓音有些低哑,但语气软得萧宁都有点害羞。

      “怎么还不睡觉。”应忌玄将手机压在耳边。
      西凌微轻笑了几声,那边传来关门动静:“有点忙啊,我待会儿给你解释好不好。”

      应忌玄思考了半秒:“嗯。别太久。”
      说完那边就传来放东西的声音,和远去的脚步。看来西凌微去其他地方了。

      但应忌玄没挂电话,他现在特别想她,想听她的动静,一点都好,能让他觉得她在他身边。萧宁也偏头静静听着,没有去出声打扰。

      那边有细微的搬凳子声音,在凌晨三点寂静的夜很清晰。
      随后又是一阵脚步,不像西凌微,很急切,手上还拿着什么,哐当作响。

      应忌玄的原本放松下来的表情变得紧绷,他睁开眼。

      凌晨三点,究竟能有什么事可忙……
      就在他心里不安时,那边有人尖叫一声,随后是更远处木椅子被撞倒的动静。

      应忌玄立刻绷紧脊背,和照样面露警戒的萧宁对视一眼。

      “盛心蕊你有病吗?大晚上叫什么!”
      说话的是西凌微,相比尖叫,她的话声较远,音量也轻很多。

      “我叫什么?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吗?”盛心蕊声音尖锐得应忌玄没忍住皱眉。

      “我当然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只知道我不叫牧凌雪!”西凌微的声音渐近,语气忍无可忍。

      “当当叮——”
      敲击声再一次响起,像在是用力挥动锐器。而西凌微的脚步也终于停下,她冷笑一声:“盛心蕊你还没发现吗?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以为你就很好?我是疯子,你就能好到哪里去?”凄厉到羞愤欲绝的女音到最后用力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咚——”有什么被砍破,混乱间有东西被扔下,被掀翻,那边脚步叠乱,直到霹雳哐啷再撞翻了什么。

      空气瞬间安静得有些过分。

      紧接着是剧烈的喘气声。
      西凌微的声音颤抖:“我承认我是一个烂到底的人,盛心蕊,你最好是别逼我。”

      “咚当——”
      “我他妈说了别逼我!把你菜刀放下!”这一次近到几乎能听到她的颤音,“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就是想让我认牧凌雪是堂姐吗?还是表姐?盛心蕊,你简直就是漏洞百出,但我信了,我他妈骗我自己信了,所以你现在还想我做什么?啊?想我去看医生?牧凌雪的医生?吃牧凌雪的药?你是有病吗?”

      她猛呼出一大口气,紧追不舍:“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像鬼,你像鬼盛心蕊,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很恶心,疯子就该去治病,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把牧凌雪逼死了,又来逼我了?来,你告诉我,你想我变成什么样?跟秦驰川结婚?”

      “给你生一群疯子?我嫌丢人,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勇气把我和牧凌雪生下来的,还有牧煊,你的好丈夫,他也是真能忍,忍你,你这个神经病,你们的爱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作为你们爱的结晶,我完全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别说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也是疯子,不是疯子做不到一周五天,不吃不喝被关在那个房间里……你这是在驯什么畜生吗?”

      “乖……乖,我不是故意的。”盛心蕊像是大梦初醒,声音变得茫然无措,说出这句话也必定费了她好大的力气。

      西凌微静了一瞬。

      “原谅妈妈好吗?妈妈也控制不——”

      “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西凌微的身体撞上门,无助又破碎,“你为什么……又要变回来?你就让我骂你一顿不好吗?”

      “乖乖,你深呼吸,你情绪太激动了,你得稳定下来,你这样我害怕——”

      “你害怕?”西凌微气得够呛,用力甩上门,窗玻璃都被震得摇晃。她一字一顿:“盛心蕊,你听着,我不一样,我就算是发疯,都绝对不会让人看到一点。”

      “妈妈理解你的,你别害怕,发泄出来就好了,妈妈愿意承受……”

      “滚!”
      玻璃制品被砸在门上,瞬间炸开——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应忌玄从来没听过她这样的语气,轻蔑又夹杂着恨意,轻飘飘,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这通电话里西凌微的所有语气,他都没听过。

      所以这才是她这些天来费尽心思隐瞒的?
      他心疼得像是在滴血,坐在沙发上的躯体冰凉。明明僵硬得动弹不得,他握手机的那条胳膊却在颤抖。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便传来委屈的抽噎声,绵绵软软,压低得几近无声。

      应忌玄像夹在荆棘从里,一动就剜心刺骨地疼,但他还是强忍住缓下一口气。
      他想喊她名字,想了各种语气,最后还是想寻常一点,但说出来后才发现自己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好闭上眼,埋头用力平复情绪。
      萧宁也震撼得说不出话,愣愣地,缓慢地抽出一张纸来,塞进应忌玄绷紧到经脉分明的手里。

      这是除运动外萧宁唯一一次见应忌玄有这么急促的呼吸,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应忌玄红着眼眶掉眼泪。心疼。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甚至塞的纸都发挥不了丝毫用处。

      应忌玄根本就不想停止。只能靠眼泪发泄。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一个轻到破碎的声音响起。

      “我……没挂电话?”
      应忌玄的心咯噔一跳,他颤声道:“微微,我没挂。”

      西凌微最后一次吸气后就再也没有呼出来。

      应忌玄握着手机不敢说话,也说不出什么话。
      不知又过多久,西凌微才哑着声音,像是不敢相信:“你……都听到了?”

      “微微,你说的话我当然会听。”应忌玄说得很急,生怕她挂了,“我想你想得紧。”

      “这是在做梦吗……”她在电话那头丢了魂般,喃喃道,“应忌玄,你最好说我是在做梦,不然我们真的就……到此为止了。”

      “是。”应忌玄几乎是抢她的话在回答,他提起嘴角,眼泪顺着渗进他唇齿,“微微,你是在做梦啊,快去睡觉,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可我不是在做梦。”西凌微咬着声音说,“应忌玄,我从来不会梦到你哭。”

      应忌玄用手背擦掉泪,笑道:“我没有哭,和你聊天我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哭。那也太不识好歹了,微微,你说过我很会同人相处的。”
      不要推开我,我不会让你局促。

      “晚安。”她声音带着不舍,给夜留下浅浅的痕迹,“祝你好梦。”

      电话挂断的瞬间,应忌玄几乎是立刻起身穿上外套。

      萧宁也不再拦,只摸着空往他口袋里塞了一个护身符,用细细的红线绑着。
      那是他以前爬了十八个小时的山,在山顶道观求的,听说除了挡灾,稳姻缘也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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