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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换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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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茵倩换好那身白色的国子监统一服饰，布料虽不如宫中绫罗华贵，却透着一股利落的书卷气。她对着铜镜略一打量，原本属于七公主的娇贵被这身衣袍掩去大半，倒有了几分寻常学子的清朗。
一旁的梅西棠在旁边都愣神了，见她收拾妥当，便笑着抬手：“走吧，再晚些可要误了时辰。”
两人并肩踏入国子监大门，刚穿过刻着“学海”二字的牌坊，便见三位身着朱色官袍的司业正立于石阶下等候。他们皆是鬓发染霜的老者，面容肃穆，显然是特意在此迎候。
司茵倩与梅西棠对视一眼，连忙上前，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学生见过三位司业。”
三位司业目光落在司茵倩身上，虽她已换了装束，但眉眼间的气度难掩。三人对视片刻，竟齐齐拱手，向她行了一礼：“见过七公主。”
司茵倩心头微紧，忙直起身，轻声道：“三位司业不必多礼。”她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恳切，“此次前来求学，臣女只想做个寻常学子，还望诸位司业替臣女隐瞒身份，往后不必再行此大礼，以免引人注意。”
三位司业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公主会有此安排。但他们皆是久历官场之人，虽心有不解，却也迅速应道：“臣等明白，谨遵公主吩咐。”
司茵倩这才松了口气，与梅西棠一同跟着三位司业，往国子监深处的讲堂走去。晨光透过两侧的银杏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连空气里都飘着墨香与书卷气。
两人刚绕过栽满玉兰的影壁，还没望见讲堂的飞檐，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梅西棠脚步一顿，眼睛亮了亮，拉着司茵倩的袖子就往人群方向偏：“哎，这是怎么了？好多人围着，去看看热闹！”
司茵倩本想拉住她，说上学要紧，却被她半拖半拽地挤进了外围。踮脚一瞧，只见国子监侧门停着几辆低调却难掩精致的马车，正有人陆续从车上下来。为首那几个身影刚站稳，司茵倩的心就轻轻“咯噔”一下——那挺拔的身姿、说话时微微扬眉的神态，怎么看怎么眼熟。
“是……”她还没低语完，就听见身旁有人啧啧赞叹：“瞧瞧，这几位一看就不同凡响！”另一人接话道：“可不是嘛，听说也是来上课的，虽穿的是和咱们一样的国子监常服，可那气度，怎么瞧都带着金枝玉叶的贵气，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话音未落，马车边那几人恰好转过身来，正与司茵倩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可不就是大皇兄、三皇姐他们么！司茵倩顿时哭笑不得，下意识往梅西棠身后缩了缩——这下好了，想安安分分当个普通学子，怕是更难了。
人群里，司颜琛正听着三公主说笑，目光不经意扫过攒动的人头，却在瞥见角落里两个交头接耳的身影时，脚步蓦地一顿。
那缩着肩膀、半边脸藏在同伴身后的，不正是司茵倩？她身旁的梅西棠还在探头探脑，而她自己则微微低着头，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往这边瞟，那副想躲又藏不住的模样，活像只偷藏了吃食的小松鼠。
司颜琛眼底浮起一丝笑意，刚要拨开人群走过去——这丫头，才叮嘱过让她安分些，转脸就跑到人堆里鬼祟。可脚还没迈开，就见司茵倩猛地睁大了眼，对着他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眼里的急色快溢出来了，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别过来！会被发现的！
他挑了挑眉，暂且按捺住脚步，转而侧身对着迎上来的三位司业，朗声道：“见过三位司业。”身后的几位皇子公主也纷纷跟上行礼，动作整齐，气度俨然。
这一声“见过”落下，周围的议论声骤然停了。方才还在猜测“贵气来源”的学子们面面相觑，再看这几位的姿态、听这声称呼，哪里还不明白？人群里瞬间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看向司颜琛等人的目光顿时变了，多了敬畏，也多了几分恍然大悟——难怪气度不凡，原来是真正的龙子凤孙！
司颜琛眼角的余光瞥见司茵倩悄悄松了口气，又往梅西棠身后缩了缩，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
司茵倩刚松了口气，耳边就飘来几句细碎的议论，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压得极低。
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刚好听见两个白衣学子凑在一起嘀咕。
“哎，你听说了吗？”其中一个声音压得更低，“当今圣上最疼的那位长宁七公主，好像也要来咱们国子监……”
另一个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好奇：“真的假的？可方才过来的几位里，只有两位公主，那说明长宁公主就在这二人其中一个……”
“谁知道呢！”先前那人咂咂嘴，目光悄悄往司茵倩这边扫了一眼，又飞快移开，“长宁公主素来金贵，哪那么容易认出来？说不定就混在里头呢……你看那两位，一个看着活泼，一个瞧着安静，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司茵倩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往梅西棠身后又缩了缩，指尖攥紧了衣袖。这才刚进来，怎么就传开了？她下意识抬眼，正好对上不远处司颜琛投来的目光，那眼神里带着点促狭，又像是在说“早告诉你会这样”。她赶紧低下头，耳根悄悄热了。
人群的议论还没散尽，司茵倩拉着梅西棠赶紧往讲堂里钻，像要躲开身后那些探究的目光。
一进讲堂，已有不少学子落座。屋内陈设简洁，长条木桌并排摆着，每排三张桌子，正好容下六个人，桌案上摆着砚台与空白书卷。
司茵倩目光在屋里飞快扫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直到瞥见第二排最左侧的位置，她脚步才顿住——兰枕星正坐在那里，一身同色常服，手里拿着本书，指尖轻轻点着书页，侧脸在窗棂投下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隽。
梅西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道：“找到了？”
司茵倩点点头，心里却暗自思忖。除去方才露面的几位皇亲，这国子监里，论身份便数兰枕星最尊贵了——他是镇北侯的独子，家世显赫。瞧这座位排列，显然是按身份地位来的，前排的位置多被勋贵子弟占着，说白了，就是“拼父亲”的排法。
兰枕星似是察觉到她们的目光，抬眼望过来，目光在司茵倩身上顿了顿，微微颔首示意。司茵倩忙拉着梅西棠，往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心里想着：还好，离得不算太远，又不至于太惹眼。
讲堂里渐渐安静下来，脚步声自门外传来，众人抬眼望去，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着素色襦裙的女博士。她约莫三十许，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书卷气的清润，又透着几分沉稳气度，正是讲授《春秋》的薛楚琴博士。
薛楚琴目光扫过堂内，视线在后排顿了顿，径直朝着司茵倩走来。她站在桌旁，声音温和却清晰：“长宁殿下，为何坐在后排？按规矩，第一排是为皇子公主预备的。”
司茵倩与梅西棠连忙起身行礼。“学生司茵倩（梅西棠）见过薛博士。”司茵倩轻声解释，“博士，臣女此次求学，想以普通学子的身份，还望您不必在意我的身份，让我随意落座便好。”
薛楚琴打量她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微微颔首：“既如此，便依你。”说罢，转身走向讲台，留下司茵倩二人松了口气。
刚坐下，梅西棠就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朝第二排努嘴：“你看，竹清河坐在兰枕星旁边呢！要不……去跟他换换？”
司茵倩顺着看过去，兰枕星身旁的竹清河正低头整理书卷。她目光又扫过第一排——司颜琛与司鹤眠并肩坐着，司沐清和司婉虞凑在一起低声说话，而一向孤冷的二皇子司砚修，则独自占了一张桌子，他身旁的空位，原是按身份给司茵倩留的。
“换位置倒是不难，”司茵倩心念一转，想起梅西棠提过的事，“不过……二皇兄旁边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她压低声音，“你忘了？云柚瑶不是一直想跟二皇兄近些吗？让她过去坐着，就更加不容易发现我的身份了”
梅西棠眼睛一亮：“对啊！”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有了主意。心动不如行动，司茵倩拉着梅西棠悄悄溜出讲堂，正好在廊下撞见了正犹豫着往讲堂走的云柚瑶。
“小云朵”司茵倩笑得乖巧，“我不大习惯坐第一排，那儿太惹眼了。二皇兄旁边正好空着个位子，小云朵你要是不介意，不如去坐？”
云柚瑶一听，脸颊微红，眼神亮了亮，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梅西棠在一旁帮腔，“空着也是浪费，姐姐快去吧，薛博士要开讲了。”
云柚瑶咬了咬唇，终究抵不过心意，忙道：“那……多谢茵茵了！”说着，快步往第一排走去。
司茵倩二人相视一笑，转身回到讲堂。梅西棠先去跟竹清河说了换座的事，竹清河本就和梅西棠合的来，欣然应允。不多时，座位便换了过来——梅西棠与竹清河坐在第二排中间，而司茵倩则在兰枕星身边坐下，刚坐稳，就听见兰枕星低声问：“公主特意换过来的？”
她脸上一热，正想辩解，讲台上传来薛楚琴的声音：“诸位学子，今日我们来讲《春秋·隐公》……”便只好作罢，偷偷抬眼，见兰枕星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正低头翻开了书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