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 22 章 ...
-
闻飒转过头来看着裴云松，篝火的光辉从身后映来，裴老师的侧脸在暖黄色的光辉里，呈现出象牙的雕塑一般细腻温润的质地。
他也看着闻飒，唇边慢慢勾起一个微笑：“意思是，今晚月色真美。”
风从终年积雪的南迦巴瓦峰上奔袭而来，在熊熊燃烧的篝火和舞蹈的人群中盘旋，经过闻飒和裴云松的时候，已经染上人间温暖。
闻飒的心跳的很快，如果那个监测心率和血氧的血氧仪夹在他指尖，恐怕已经能检测到他心率爆表。
不需要说的再明白，看见面前这双眼睛，闻飒的乱跳的心一下子安定了，血液却轰然作响，像开春的雅鲁藏布江。
鬼使神差，闻飒凑过去，微微踮起脚。
唇齿相依的触感让两个人一下子什么都忘了，像一粒火星掉进煨桑的枯枝堆里。相互凝视两双眼睛里，倒映着漫天的星斗和一弯月牙，温热的鼻息纠缠，他们好像两只在广阔无垠草原上相遇的鼠兔。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寒夜里退去了，万籁俱寂，只有彼此绒毛里的温度如此真实。
闻飒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裴云松伸手在他唇边抹过，含着笑提醒：“走吧，再不回去要天亮了。”
他唇齿间有刚喝过的青稞酒的味道，有点苦，闻飒一直不太喝的惯。
不过从今天起，他爱上了青稞酒的味道。
*
第二天醒的时候闻飒头还有点晕，青稞酒其实劲还挺大。裴云松已经帮着收拾好行李，很自然的把闻飒扶起来去洗漱，让他起的慢点别头晕了。
从平原来的人到了高原，一切都要缓慢，闻飒真的感觉自己有一点点高反了，胸口发闷，空气明明吸进肺里，却总觉得不够。思维也变得迟钝，他坐在床边，看着裴云松有条不紊的动作，十分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一个梦。
是不是昨晚他喝了青稞酒，围着篝火跳舞，然后就开始缺氧，产生幻觉了呢？最后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不清醒的，记忆并不连贯，像翻过胡乱拍摄的一系列废片，有一些篝火的火星，有藏青色天空中一牙浅浅的月亮，有裴老师火光中的侧脸，还有......青稞酒味道的呼吸。
然后他就高反加喝醉了。
闻飒在脑海里翻显示屏的时候，裴云松已经把行李都收好，又把闻飒扶起来：“还晕着？要氧气瓶吗？”
闻飒下意识摇摇头，又盯着裴云松发呆。
哇，裴老师今天为什么这么好看啊。
裴云松把血氧仪夹在闻飒指尖，又皱着眉过来听呼吸心跳，在包里翻了翻，拿出来一个瓶子按在闻飒脸上。
“呼吸。”裴云松指示，闻飒下意识深吸一口气，一口带着点工业味道的气体喷出来，闻飒立刻感觉脑子清楚了一点。
连吸了几口，裴云松把瓶子放在闻飒怀里：“拿着，不要吸太快，控制一下。”
闻飒哦了一声，慢慢站起来，一头雾水的洗漱去了。
昨天到底是幻觉呢......还是真的呢......
收拾整齐的闻飒还在一脸迷茫的看着裴云松。裴老师一脸无奈，把人拉到怀里啄了一口，然后牵着出门了。
闻飒脸上轰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是真的。
昨晚的吻是真的，月色真美也是真的。
车已经发动起来，多处塌方的路还在维修，时不时有落石。天还阴着，雾气也大，路面史诗级颠簸，闻飒满脑子疑问颠的都张不开嘴——说不了几个字就要咬着舌头。
海拔还在升高，浓阴中落下小雨，后来甚至成了细细的雪花。闻飒抱着氧气瓶时不时吸一口，高反稍微缓过来点，莫名的兴奋就开始在胸腔中翻滚。
那......我和裴老师......是在一起了吗？
可是路况太遭，闻飒又不敢讨论这种话题，怕驾驶员分心，两个人直接殉情是古老的传说。憋了半天无处宣泄，就把手机拿出来，挑了昨天拍的南迦巴瓦新月，稍微裁剪调色，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昨晚月色真美/藏文
这会儿信号倒不错，很快就发出去了，不少人来点赞，有懂行的就在评论里吱哇乱叫，羡慕闻飒蹲到了南迦巴瓦峰月出，简直是幸运女神眷顾。
闻飒看的美滋滋，心想还有比这幸运的呢，你们是不知道。
没一会儿，忽然有人私戳他：“老师您好，之前没有介绍，我是《大美山河地理》的编辑薛雨凝。本次我来藏南就是为了筹备藏区主题自然摄影，您朋友圈这组南迦巴瓦新月有用相机拍摄的么？或者您这次在藏区有其他创作的照片吗，我们想邀请您提供相关作品用于刊发，具体合作细节可以进一步沟通。”
闻飒又吸了一口氧，在颠簸的车里艰难阅读消息，半天才想起来薛雨凝是前几天他们在路上用越野车顶出泥石流的那位姑娘。
真的假的？闻飒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大美山河地理》他之前也投稿过，都石沉大海。他进了杂志官网，薛雨凝的姓名和照片都对得上，闻飒彻底蒙了。
薛雨凝又给他发了邮箱，闻飒手机上有前几天拍的，先导出来发过去。
过了一会儿薛雨凝回：“闻老师，太巧了，才发现两年前您给我们投过稿呢！可惜后来您回邮件说要终止摄影工作，转行做别的去了，我们还挺遗憾的。没想到在藏区又碰到您了，真是缘分呐！”
闻飒把氧气管拿过来猛吸了几口。
怎么回事，是不是高反给他降智了？跟裴老师的关系没闹明白，薛雨凝说话他也有点听不懂。
他什么时候发邮件说要终止摄影工作啦？
越野车猛地一颠，手机差点从闻飒手里飞出去。
裴老师看了闻飒一眼：“高反不要看手机了，容易晕车。”
闻飒哦了一声乖乖把手机收好。
到墨脱的时候两个人都被颠散架了，闻飒整个人七零八落的下了车，被裴老师拉进一家店里，奇异的香气立刻把闻飒唤醒了。
桌上摆着一个小锅，看着像是石头做的，里面咕嘟咕嘟煮着什么东西，闻飒这才发现自己饿了。
他坐下来吸了几口氧又吸了几口汤的香气，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
是墨脱石锅鸡！闻飒一边吸入一边听裴云松给他讲，石锅用的是蛇绿岩，这种岩石很软，锅里得用木勺子，用铁勺会把锅铲坏。
闻飒炫了两碗汤下去整个人回了魂，听到这里立刻把牙凑上到锅边啃了一口，还真留下了一个很浅的白印。
裴云松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制止闻飒的动作，整个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闻飒捧场的惊叹：“哇，真的会留印哎！”然后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有点心虚的看向裴云松：“......算弄坏了吗？会不会要赔啊。”
裴云松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着闻飒笑了一下。
“没事。可爱。”
闻飒瞪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裴云松会这么说。张嘴又合上。
既然话道这里，那他鼓起勇气，问了自己在车上盘了一路的问题：“裴老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裴云松把碗放下来，无奈的伸手在闻飒头发上呼噜了一下。
“先吃饭。”
闻飒不为所动，还是盯着裴云松。
裴云松就从包里取出一张卡，放在闻飒手里。
“工资卡。你之后要在成都工作的话，我有房，如果你需要回上海，我可能要等几年，把这边的项目做完。”
闻飒捏着卡，直接愣住了，这个进展，怎么跟他以为的不太一样。
裴老师的眼神坦然又严肃，闻飒看了一眼，心又怦怦跳。
“啊......？那我倒没想那么多......”他想的都是一些不能播的，这么理智的规划，暂时还没出现在他脑子里。
裴云松的眼神明显就是他就知道闻飒没想那么多。
闻飒捏着卡，思考了半天，还是给裴云松还了回去。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
裴云松垂眸。在石锅咕嘟咕嘟的温暖声音里，裴云松的嗓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你发小，那个女生。她知道了吗。”
闻飒又是一愣，这关唐远什么事？
说到这里，他一整天迷迷糊糊的也忘了跟唐远说。
“啊......还没呢，一会儿给她发消息。但是这关她什么事？”
裴云松喝了口水，声音更沉闷了：“嗯。”
闻飒：“......嗯？什么嗯？”简直要抓狂，总觉得裴老师好像跟他有点不在一个频道。
裴云松看了闻飒一眼，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本来，我是想，你要陪她走最后一段路，如果我强行打扰，有点太残忍了。但是，昨天你告诉我，她手术成功了。”
闻飒阿巴阿巴了一会儿，更迷茫了：“然后呢。”
裴云松顿了一下，艰难的说：“我想......那也许，我可以跟她公平竞争。”
闻飒抓狂了：“竞争？竞争什么东西？你跟她？唐远？竞争谁更抽象？”
闻飒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感情裴老师以为他跟唐远是就差捅一层窗户纸的关系？在裴老师看似严肃的外表下，原来有一颗青梅和天降对打的狗血之心？
闻飒又想气又想笑，简直想把裴老师的脑袋按进石锅里洗洗干净，但不舍得。
他们是发小，他们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之间有最真挚、最单纯、最牢固的感情——但这为什么一定要是爱情？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就不可以有知己、发小、兄弟姐妹情吗？
不可以有友谊吗？
闻飒慷慨激昂，裴老师唯唯诺诺。
闻飒怒气冲天，裴老师嘴角勾起压不住的笑。
闻飒气的呼哧呼哧，裴老师赶紧给人顺毛，再按着氧气罐吸几口。
闻飒一番输出后，总结词顺着嘴就溜出来了：“我......我早就喜欢你了！”
然后忽然愣住，脸一红，赶紧低头猛喝一口汤。
听见裴云松含着笑轻声：“嗯，我也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