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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摇摇欲坠的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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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北的客房总是阴冷的，即使是在初夏，也透着一股驱不散的凉意。林微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的地毯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就像他心里的天气，从未放晴。
那个金属盒子就放在他手边，他却没有勇气打开。怕看到那些曾经温暖的证明，反而衬得此刻更加冰冷难熬。
别墅里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却让人窒息。他能清晰地听到楼下苏澈在用他惯常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跟管家点餐，要求把午餐送到影音室去，因为他要看电影。
曾几何时，影音室是林微和陆凛偶尔共享闲暇的地方。陆凛会允许他挑一部片子，虽然十有八九会因为商业电话中途离开，但林微总会把那部电影看完，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小叔陪了他一整场。
现在，那里成了苏澈的地盘。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房门外。
林微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随即又沉下去。不会是陆凛，陆凛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来找过他。大概是佣人。
敲门声响起，果然是负责打扫的阿姨：“微微少爷，午餐您是在房间用，还是下去？”
“……房间吧，谢谢。”林微的声音有些沙哑。
阿姨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微微少爷，您……您之前那间房里的有些东西，苏澈少爷说看着碍事，让清理掉……我看里面有您的一些旧物，您要不要看看……”
林微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捏紧。他倏地站起身，打开门：“什么东西？”
阿姨手里拿着一个纸箱，里面是一些零碎的东西：几本旧书，一个摔坏过的机器人模型，还有一本厚厚的相册。
那本相册！
林微一把将相册抱进怀里，指尖都在发颤。那里面全是他的成长记录，从被领养进陆家第一天，到每一次生日，每一次毕业典礼……很多照片里，都有陆凛。虽然陆凛大多表情严肃，但至少是在他身边的。
“谢谢您，王姨。”林微的声音带着哽咽，“其他的……麻烦您处理了吧。”
阿姨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和眼底的惊惶，无声地叹了口气，点点头离开了。
林微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相册。
照片里的自己，笑容灿烂，眼神明亮，被陆凛牵着手，或站在陆凛身边，甚至有一张是陆凛把他扛在肩头——虽然照片里的陆凛依旧没什么笑容，但眉宇间是松弛的。
那时候，他以为这就是永远。
指尖抚过照片上陆凛的轮廓，泪水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他不是真正的陆家人，所以过去十八年的感情和记忆，都可以被轻易否定和丢弃吗？
小叔……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吗？
晚上，陆凛意外地回来了，并且一起用了晚餐。
餐桌上气氛诡异。苏澈兴致勃勃地讲着他今天学了什么，看了什么电影，吃了什么点心，努力扮演着一个急于融入新环境、分享生活的弟弟角色。
陆凛偶尔点头，回应一两句，虽然不算热络，但至少是在倾听。
林微沉默地吃着饭，味同嚼蜡，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看不见的空气。
然而，苏澈却不肯放过他。
“林微哥哥，你怎么都不说话？”苏澈忽然把话题引到他身上，眼神无辜又关切，“是不是因为我住了你的房间，你不高兴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搬出来的……”
陆凛的目光立刻扫向林微，带着审视和不赞同。
林微拿着筷子的手一紧，指尖泛白。他抬起头，对上陆凛的视线，努力想从里面找到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哪怕只是一点点信任。
但没有。
陆凛的眼神里只有不耐，仿佛他在无理取闹。
“没有。”林微垂下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住就好。”
“真的吗？”苏澈眨眨眼，“可是你看上去很不开心……小叔，要不我还是搬吧？我不想让林微哥哥难过……”
“不用。”陆凛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那本来就是你的房间。林微，你是哥哥，要大度一点。”
哥哥？大度？
林微的心被这两个词刺得鲜血淋漓。他算哪门子哥哥？他只是一个占了别人位置的骗子活该被扫地出门不是吗？
他猛地放下筷子，餐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凛的眉头蹙起。
林微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低声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说完，几乎是逃离般地起身离开了餐厅。
他害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失控地哭出来，或者问出那个愚蠢的问题——小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客房，关上门，身体沿着门板滑落，终于忍不住将脸埋进臂弯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安静的角落都不留给他？
为什么非要逼他亲口承认自己一无所有？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歇，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门外似乎有脚步声停留了片刻。
林微猛地抬起头，心脏漏跳一拍，带着一丝荒谬的期待看向门缝。
会是……小叔吗？
他是不是……后悔了？来安慰他？
脚步声却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径直离开了。方向，是主卧。
那一点点刚刚燃起的、摇摇欲坠的微光，在清晰的脚步声远离中，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
黑暗吞噬了他。
原来，他连期待的资格，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