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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甜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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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温砚总感觉不太一样,近一个月以来总是觉得身边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高二下学期开学后的日子,像一列逐渐加速的绿皮火车,沿着既定的轨道轰隆隆地向前冲。
课程表排得满满当当,竞赛班的集训每周雷打不动地占去两个下午,连原本最能闹腾的沈阔,课间十分钟也大多趴在桌上争分夺秒地补觉。
然而,青春的韧性就在于,它总能在密不透风的压力里,凿出属于快乐的缝隙。
开学第三周的一个周五,放学铃声刚响,沈阔就如同打了肾上腺素般瞬间复活,一个箭步冲到温砚和谢沉的桌前,一巴掌拍在温砚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
“同志们!重大通知!明天,周六,谁都不准给我安排学习活动!”沈阔声音洪亮,引得周围几个正准备收拾书包的同学侧目。
温砚被他吓得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没好气地抬头:“干嘛?你要炸学校啊?”
“比炸学校重要多了!”沈阔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明天是临哥生日!必须隆重安排!”
温砚眼睛一亮,看向旁边的谢沉,谢沉已经慢条斯理地合上了书,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显然默认了沈阔的提议。
“怎么安排?”温砚来了兴趣,期末和寒假的甜蜜时光让他对这种集体活动充满期待。
“放心吧!临哥自己已经订好了地方,‘魅影’KTV最大最豪的包厢,吃的喝的玩的,一条龙!咱们就负责带人去嗨就完事了!”沈阔拍着胸脯,“A班F4,还有蜻蜓、语萌、珊珊、子航、张驰、刘洋他们都叫上!人多热闹!”
谢沉闻言,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他似乎更倾向于小范围聚会。但温砚已经兴奋地应下:“没问题!”
第二天晚上,“魅影”KTV门口霓虹闪烁。
温砚和谢沉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热闹非凡。
巨大的环形沙发上坐满了人,超大液晶屏上正放着劲爆的暖场MV,茶几上堆满了各式零食、果盘和码得整整齐齐的饮料、啤酒。
江临作为寿星,被众人围在中间,穿着件骚包的亮片衬衫,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到谢沉和温砚进来,他立刻起身迎过来,先跟谢沉碰了下拳,然后很自然地揽了下温砚的肩膀:“哟,我们家两位大学霸赏光,蓬荜生辉啊!”虽然知道他们肯定回来。
温砚笑着把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递过去:“小临临生日快乐!”
谢沉也递上一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盒子。
江临接过来,看都没看就放到一边堆成小山的礼物堆里,搂着他俩往人群里带:“别整这些虚的,人来了就行!快快快,就等你们了!”
包厢里除了熟悉的同学,还有两个生面孔,是江临国际学校的同学。
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很快就闹成一片。
沈阔不愧是气氛组担当,很快就霸占了麦克风,开始他的“魔音贯耳”。
楚子航和张驰在摇色子拼酒,李青停和赵语萌李珊坐在一边笑着聊天,时不时被沈阔的破音逗得前仰后合。
温砚被这热闹感染,拉着谢沉在沙发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谢沉喜静,但看着温砚亮晶晶的眼睛,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拿过一罐果汁打开,递到他手里。
“谢谢哥。”温砚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笑意说。
温热的气息扫过谢沉的耳廓,在嘈杂的音乐背景下,像一句独属于两人的秘密情话。
谢沉侧头看他,包厢光怪陆离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里流转,明明灭灭。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在无人注意的沙发阴影里,轻轻握了一下温砚的手腕,随即松开。
温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低头咬着吸管喝果汁,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
几轮唱歌游戏过后,江临大手一挥:“光唱歌没意思,来玩点刺激的!桌游!行酒令!真心话大冒险!你们选!”
“真心话大冒险!”沈阔第一个跳起来响应,立刻得到了一大片附和声。
这种游戏永远是炒热气氛的不二法门。
大家迅速围拢过来,空出中间的区域,一个空酒瓶放在茶几中央。
“规矩都懂啊!瓶口指向谁,谁就得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做不到的自罚三杯!”江临作为寿星兼游戏主持人,宣布规则,然后意味深长地扫了一圈,“都不准耍赖啊!”
第一轮,瓶口晃晃悠悠,指向了楚子航。
他红着脸选了真心话。沈阔抢着问:“说!上学期月考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你是不是提前做过!”
楚子航哭笑不得:“我靠!多长时间的事了,还有,我是那种人吗?我那是运气好蒙对了步骤!”大家哄笑一阵,放过他了。
第二轮,指向了李青停。
她落落大方地选了大冒险。赵语萌笑嘻嘻地出题:“给你们班任意一个男生发语音说‘哥哥,我作业忘带了,借我抄抄好不好?”
李青停脸一红,笑骂着“你好损啊,学坏了哦”,但还是拿出手机,在场所有男生的心都提了一下,只见她手指点点点,然后大家听到沈阔的手机“叮”一声响。
沈阔顿时成了全场焦点,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点开公放,李青停清亮又带着点故意撒娇的声音响起:“沈阔哥哥,我作业忘带了,借我抄抄好不好?” 全场爆笑,沈阔闹了个大红脸,梗着脖子喊:“抄!随便抄!哥哥我把名字都给你写上!”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游戏继续,酒瓶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指向了不同的人,各种无伤大雅的秘密被爆料,各种搞笑的小冒险引得笑声不断。
温砚运气不错,一直没被转到,他靠在沙发里,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和谢沉低声交换一句吐槽。
然而,好运没有一直持续。
瓶口在一次快速的旋转后,缓缓地、精准地停在了谢沉面前。
喧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兴奋和好奇。
谢沉啊!那个平时惜字如金、气场冷冽的谢沉!居然被转到了!
江临吹了声口哨,坏笑着看向谢沉:“阿沉,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他特意顿了顿,补充道,“看在兄弟多年的份上,提醒你,选大冒险的话,他们这帮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哦。”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温砚也紧张地看着谢沉,手心有点冒汗。
谢沉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扫过一圈跃跃欲试的众人,最后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大冒险。”
“哇哦!!!”包厢里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和起哄声。选大冒险!有看头了!
出题权落在了寿星江临手里。
他摸着下巴,眼神在谢沉和温砚之间来回逡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狡黠。
温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了!”江临一拍大腿,指着谢沉,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搞事意图,“谢沉!在场这么多人,大家都听过温砚叫你‘哥’,对吧?”
众人点头,这太常见了。
江临话锋一转,笑容放大:“但是!谁听过你叫温砚‘弟弟’?没有吧?所以,你的大冒险就是——看着温砚的眼睛,用不低于70分贝的音量,清清楚楚、感情饱满地叫他一声‘弟弟’!”
静。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几乎要掀翻屋顶的爆笑和尖叫!
“卧槽!临哥牛逼!!”沈阔捶着沙发大喊。 “这个好这个好!!”
楚子航笑得直拍桌子。 “谢沉叫弟弟!啊啊啊我要录下来!”
赵语萌已经掏出了手机。
这个要求,对其他人来说可能只是个有点羞耻的好玩挑战。
但对谢沉和温砚而言,意义截然不同。
他们之间那声“哥”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称呼,裹挟着亲昵、依赖和独属于情人间的小情趣。
而此刻,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谢沉叫出那声“弟弟”……
温砚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谢沉,发现谢沉也正看着他。
包厢炫目的灯光下,谢沉的耳根似乎也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快啊沉哥!”
“叫弟弟!叫弟弟!”众人开始有节奏地起哄。
谢沉深吸了一口气,在一片起哄声中,缓缓转向温砚。
嘈杂的音乐和喧闹的人声仿佛瞬间被屏蔽,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面红耳赤、眼神闪烁又带着一丝期待的少年。
他看着温砚的眼睛,那里面有慌乱,有羞赧,还有一点点被隐藏得很好的、狡黠的光。
谢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偏冷的质感,却似乎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半分,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背景音,准确地落入温砚耳中,也落入了所有竖着耳朵听的人耳中。
“弟弟。”
两个字,不高不低,恰好符合要求。
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但那份专注和直视,却比任何夸张的语调都更具冲击力。
“嗷——!!!”包厢彻底炸了! 沈阔和楚子航抱在一起鬼哭狼嚎。
江临满意地大笑鼓掌。女生们一边笑一边激动地互相摇晃。
温砚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头顶冲到脚底,整张脸烧得厉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那声“弟弟”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他的心尖,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和甜蜜。
他慌忙低下头,假装去拿茶几上的饮料,手指都有些发软。
谢沉完成了任务,面无表情地坐回沙发,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仿佛那句“弟弟”只是稀松平常。
只是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他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颈侧的线条也有些紧绷。
游戏还在继续,但经过谢沉这一波高潮,后面的环节似乎都显得有些平淡了。
温砚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那声“弟弟”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又玩了几轮,大家开始三三两两自由活动,唱歌的唱歌,玩桌游的玩桌游,聊天的聊天。
温砚感觉有点热,起身想去洗手间洗把脸。
他从洗手间出来,正准备往回走,却在灯光昏暗的走廊拐角,被人一把拉住手腕,轻轻带进了旁边一个放着清洁工具的小小杂物间里。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温砚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惊呼,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
“谢沉?”他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人。
谢沉将他抵在门板上,空间狭小,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带着某种温砚熟悉的热度。
“刚才……”谢沉的声音低得只有气音,滚烫地落在温砚的唇边,“叫了弟弟,有什么奖励吗?”
温砚的脸又烧了起来,心跳如雷。
温砚笑嘻嘻的想撩逗一下这位喝了酒有些黏人的哥哥:“那是大冒险,又不是我让你叫的……”
“可我叫了。”谢沉低下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鼻尖,呼吸交缠,“嗯?弟弟?”
这一声“弟弟”,比在包厢里那一声低了无数个度,气声缠绕,暧昧得无以复加,像最轻柔的羽毛,却瞬间点燃了空气。
温砚腿都软了,最后一点逞强土崩瓦解。他闭上眼,微微仰起头,小声嘟囔:“……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话音未落,谢沉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不同于平日里偶尔轻柔的触碰,这个吻带着明显的侵略性和压抑许久的渴望,深入而缠绵。
在KTV走廊旁这个隐秘的角落里,所有在人群中压抑的亲密和躁动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温砚笨拙又主动地回应着,手臂环上谢沉的脖颈。
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说笑,两人才猛地分开,气息不稳地额头相抵,在黑暗中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回去了。”谢沉的声音依旧沙哑,他帮温砚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
“嗯。”温砚声如蚊蚋,脸上热度未退。
两人一前一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包厢,仿佛只是出去透了透气。
但某些涌动的情愫,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聚会直到深夜才散场。
大家互相道别,三三两两打车回家。
回到别墅二楼,一切喧嚣归于寂静。
走廊里只亮着暖黄色的夜灯。
两人站在各自房门前,互道晚安。 “晚安,哥。”温砚小声说,眼神闪烁。
“晚安。”谢沉看着他,目光深沉。
温砚拧开自己房门的手把,刚要进去,手腕却被谢沉从后面拉住。
他疑惑回头,谢沉却并没看他,只是侧身从他打开的门缝里率先挤了进去,声音平静无波:“有道竞赛题的思路,刚才突然想到了,跟你讨论一下。”
温砚:“……”现在?凌晨一点?讨论竞赛题?
他站在门口,看着谢沉已经无比自然地走进他房间,还反客为主地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
找了这么蹩脚的理由,好可爱。
暖白的光线照亮一小片区域。
温砚关上门,走过去。
谢沉根本没看什么竞赛题,他只是站在书桌旁,看着温砚走过来。
然后,他伸出手,再次将人拉进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外面的干扰,没有时间的紧迫。
吻得缓慢而细致,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佳酿。
从唇角到舌尖,每一寸领地都被耐心地探索和占有。
温砚被吻得浑身发软,只能依靠着谢沉的手臂和书桌支撑身体。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和接吻时细微暧昧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谢沉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温砚的,两人都在轻微地喘息。
“题的思路呢?”温砚眼神迷蒙,声音软得不像话,却还要故意问。
谢沉用指腹轻轻擦过他湿润红肿的唇角,眼神暗沉,声音低哑:
“这就是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