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与非法组织有牵扯、私自持/枪、故意杀人。
林安在又一天的例行惩罚之前缓慢地重复了自己的罪行，然后在桌子上撑好；等待的间隙里他想：感到麻木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对每天都要重复的轻飘飘的一句感到麻木的，但在疼痛麻木以后，这句话的痛感仍然每天都一样的清晰。
木板的击打太钝太柔和，和记忆里撕开皮肉带出血珠的疼痛大相径庭。林微偶尔会用体罚的手段教训他，可她对这种吃力又低效的方法嗤之以鼻。
“安安，训狗只能用棍子，因为狗除了疼痛，什么也听不懂。”汗液里的盐分刺激得伤处一阵阵蛰痛，她伸手擦去他额前的冷汗，“你不是狗，你听得懂人话，对不对？”
“……是。”
“那你告诉我，命令是什么？”
“不能把任何人……放进来，要保护……仓库……”
林微仿佛毫不在意地随手甩了他一鞭子，鞭梢抽在大腿上，林安瞬间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我也不想打你的，安安。”她蹲下身来平视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林安，“我相信你是无心的，是这个人迷惑了你。没关系，辨别不出坏人的手段可以学，但你要是变心了，那连我也保护不了你了，知道吗？”
“……我没有。”
“那就好。只要你证明给我看，今天就不用受罚了。”
她指了指墙角那团被血液浸透了的什么东西。
“小安？不要走神。”
林安猛地吸了口气回过神来。他在温暖的室内，唯一的不愉快就只是二十下板子，他只是盯着一角空气发呆太久才被提醒了，甚至算不上警告——没事的，很安全。
“……对不起。”
适量的疼痛使人清醒。林安重新低下头，记忆里被刻意模糊的场面又清晰了起来。
那被血浸透了的东西是个人。林安扳过他的脸看了看，果然是之前被他故意放进来的其中之一。根据组织的一贯作风，只有他一个在这里，至少说明他的同伴们都已经逃脱了。
还没来得及庆幸，那个人咳了口血清醒过来。林安看到他身上深绿色的制服，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的样子，真心实意地惊恐起来。
组织没有慈悲为怀的习惯，容不下的人一般都是就地处死。可他们和军队对峙已久，各有牺牲，对军队的人恨之入骨。如果抓到的俘虏被怀疑是军方的人，就会被套上制/服，然后……
林安只旁观过一次，他觉得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一次。
“‘母亲’，留着他干什么？”林安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问，“杀了就好了。”
“这是你证明的机会呀。”林微笑着递给他一把刀，“看过小四做吧？从锁骨那里开始，完整地剥下来哦，别让他死了——要是做完之前就死了，你的惩罚就还要继续。”
林安很想把自己抱成一团，想放声大哭，想把刀对准自己的心脏。可他甚至没有说出一句“不要”的勇气，只是站在原地僵住了，拿刀的手颤抖得明显。
“去呀。”林微皱了眉，“想想军队杀了我们多少人。你恨他，这是他应得的。”
林安不认识那个人，但很喜欢他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小孩子时的笑容。现下他身上深绿色的衣服染了血，血块凝结变成纯正的黑色，固着在布料上散发着浓重的腥气。那人还活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要活着……
林安看到他的嘴在动。他在说，“……孩子。”
他不知道那是祈求，还是恨意。他真希望是后者。
“好了，结束了。”沈朗把还撑在桌上发愣的林安拽起来，“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谁挨罚还能心情好啊。”
沈朗轻轻拍拍他头顶。林安没有反抗，只说了一句，“……不要碰我。”
没有激烈地反抗就是默认允许的意思，沈朗顺便给他理了理折起来的衣领，“你生病那天晚上还拉着我不让我走。”
林安立刻果断地说：“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沈朗把戒具放下，低头看着眼神闪躲的小孩，“周末和我一起出去一趟，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有什么想做的。”
*
“今天是要去处理你的档案，——”
“一定要我去吗？”林安恹恹地摆弄着衣服拉链。
“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太好。而且你也该出门见见阳光了，整天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沈朗一边往厚厚的一摞文件上又堆了一个本子，一边转头看他的表情，“不愿意出去吗？下午可以随便选一个地方玩。嗯……今天给你放个假，不罚你了，怎么样？”
“……那能不能不要给我戴手铐。”林安低垂着眼睛不看他，“我讨厌那个，很像牵狗。”
“本来也没打算锁着你。”沈朗笑着过来拉他的衣袖，“这一个月你表现很好，不用时时刻刻限制你的行动了。”
“这也算表现好吗。”林安扯着嘴角敷衍地笑了一下，在沈朗转身的瞬间飞快地掏出手机按了两个字符点击发送。
他煞有介事地背了本英语作业装成个专心学业的乖学生，然而他很快发现，和“档案”二字沾边的地方里最有趣的事物就是他书包里的英语作业。沈朗把他放在休息室就走了，屋子里的三位工作人员半只眼睛放在他身上，心不在焉地履行着暂时的监护职责。
“小朋友，”墙边站着玩手机玩累了的男工作人员和他搭话，“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之前认识的一些人，再来找上你？”
林安从英文字母里抬起头，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的，我过得很好。”
“哦，那……你的监护人，沈中校，他对你怎么样？有没有虐待你的行为？”
“他对我很好。”林安抓着笔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比之前那些人好得多。”
工作人员还在找话题，林安猜他的手机是玩没电了。“唉……那你犯的错误，你……”
林安乖觉地低下头，眼泪说来就来，半落不落地蓄积在眼角，“我知道我做了错事，不该找借口，但他们逼我——”
屋子里的三个人全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另外两位女性对和他搭话的那位小声“诶”了几下，于是那位也噤声，同情地拍了拍林安的肩膀。
他又专心对付了一会英文单词，之后不经意地抬头，在墙上的电子表跳到9：59的时候轻轻拽了拽男工作人员的衣服，“请问卫生间在哪里呀？”
对方起身说要带他去。林安避开他的视线，烦躁地闭了闭眼，又乖顺地跟了上去。经过走廊里的窗户时，窗外闪过一个阴影。林安不动声色地向外瞥了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哪怕是在对方眼皮底下就地失踪，对他来说也是易如反掌的障眼法；更何况这位善心泛滥的工作人员根本不觉得他会作乱，把他带到拐角处就自顾自发起呆来。林安步履轻盈地在走廊里穿梭，闪身躲进阴暗逼仄的扫帚间，回头撞进了一个男人的视线。
“13号。”男人审视地从头到脚看了他一眼。
“我已经不是13号了。”林安厌恶地拂去眼前弥漫的灰尘，“就知道你没被抓，手脚不干净的活得最久。”
“微姐教出来的继承人啊。”男人哼笑了两声，“好了，现在不用这么紧张了，组织会保护你的，小孩。”
“宣仪姐出事了吗？”林安打断他的话。
“没有。谁能动得了她？人家还想当新的头儿呢。”
林安狠狠一皱眉。“我告诉你怎么找她，……你去和她说，我要见她。”
男人不太明显地哼了一声。“剩下的人呢？你出来也不方便，只要都告诉我，我替你联络起来，风险我担了，——”
“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告诉你？”林安冷冷地看着他，“传话的就是传话的，摆正自己的位置，少肖想你不配的东西。”
而后他果断地转身跑回去，在工作人员等得有些生疑的前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甜甜地说了句：“谢谢您等我，麻烦您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