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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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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朗看到林安毫不犹豫地一跪，沉着脸把人拉起来站在自己面前。
“谁让你跪下了？站好了。”
林安两天多没怎么活动，刚刚跪直了身子都觉得浑身酸痛，现下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稳，安静地抬眼看着他的监护人等待判决。
“林安，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沈朗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去查证。还有什么话没有说，现在说出来，我可以当你是没想清楚。
“如果之后我发现你今天的哪句话又在骗我，或者还瞒着我其他的事情——”他看到林安目光落向左边，似乎很不愿意听到他的后文，“——你就去审讯室里交代。我不会再信你了。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先生。”林安声音有些哑，低低的十分可怜，“我没有说谎，以后也不会了。”
沈朗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林安直白地对上他的视线，夹带着一点刻意掩藏不敢外露的委屈。最终沈朗主动收了威压，拿起木板敲敲手心，“那就来说说你该挨的罚吧。”
“私自外出，自作主张，包庇同伙，连着几天折腾自己的身体。”沈朗严肃地说，“还有欠了三天的每天二十。你觉得该怎么还？”
林安抿了抿嘴唇眨眨眼，迟疑了片刻什么也没有说。而后他上前一步，试探着轻轻抱住了沈朗。
他身量尚小，站直了只能勉强够到人肩头的高度。他也不敢照实了抱，就把脸委委屈屈地靠在人肩窝的地方。
像小鸵鸟不想面对现实，把头埋进沙子里。沈朗这样想着，仍然绷着脸戳戳他，“起来，还没挨上就想撒娇。”
“我没有。”林安闭着眼把重心靠在他身上，哭过以后声音含含糊糊的，“只是有点累，站不住了。”
沈朗叹了口气，也不再为难他，牵着小孩的手臂把人拉到自己腿上趴好。想了想，又从床头拿了个枕头塞给他抱着。
“林安，虽然你以前做过错事，但我相信你本质上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沈朗平静地说，“不要让我改变这个看法，好吗？”
林安偏头把眼泪蹭在手里的枕头上。然后第一下板子猝不及防地落下，一声沉重的闷响，痛得他瞬间绷紧了身体，知道今天这一场绝不会好过了。
“请你出声报数，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了，什么时候结束。”
“……一。”林安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艰难地逼着自己放松。他很怕这样无休无止没有尽头的折磨，惩罚的开始与结束全看“母亲”的心情，而他的不知哪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会惹得她——
啪。间隔均匀力道不减的责罚让他无暇思考、只能专心对抗疼痛。林安本来就被连续几天的担惊受怕耗尽了力气，挨打更是消耗精力的事情。十下过后，他为了节省体力把上身又沉下去一些伏在枕头上，报数的声音也一减再减。
“十二……”
“十一。”沈朗的下一板加重了些，“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对不起。”林安徒劳地把枕头抓出了褶皱，身体倒是始终保持一动不动；偶尔控制不住移了一点点，也会立刻摆正姿势，还主动把受罚的地方送到人手边。他的乖觉的确换来了一点点手下留情，惩罚一直平稳地持续到二十，沈朗也没有再难为他。
虽然只是例行训责的数目，现在林安身后的状况却比平日里的薄肿严重得多。板子覆盖到的地方一片大红色，最高处红色点点加深，已经滚烫发麻。
因为要连续地报数，林安连偷偷咬枕头忍着都没机会，为了不发出声音只好短暂地闭气等最烈的疼痛过去，把痛呼闷在肚子里。这样连着二十几下过去，他没哭也觉得有些缺氧头晕。
“二十六……等一下先生，”林安在逐渐加重的喘息声里艰难地开口，“让我……休息一下，可以吗……？”
沈朗就依言停下，一边左手给人轻轻拍着背顺气，一边说：“不用忍着，疼了就喊出来。”
话是这么说，他也不能确定要是小孩真的哭喊出声，自己还能不能下得去手。林安也没要求太久的休息时间，两三分钟之后他的呼吸声就恢复平静，自己调整好姿势，小声地说可以继续了。
接下来的责罚明显力道轻了很多，和平时的板子差不多。虽然叠在已经通红肿起的皮肤上还是难以忍受，至少也比之前的好多了。沈朗没有专挑一个地方下手刻意要他难挨，但数目叠上去以后难免新伤挨上旧伤。林安渐渐有些维持不住姿势，好几次挣扎着扭腰蹬腿，又在沈朗开口提醒他之前自己安静下来回到原位。
“三十八……。”
这是他从灰鸮学到的技巧。面对没有尽头的惩罚，越乖巧听话越能得到被轻饶的机会。他实在没有力气编出认错求饶的话，一整天眼睛哭得发疼，又被不停歇的板子逼出了眼泪，只好强迫自己尽量保持好姿势，不要让沈朗觉得他无药可救。
第四十一下的时候，报数声终于连着哭腔一起脱口而出。林安勉强喘匀了气又叫停了一次这场训责，“……先生，你能不能按着我的手，……我怕我会忍不住动。”
沈朗看了看他主动背在身后的双手，犹豫了片刻，还是一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和腰部。“最后十下，不用你报数了。希望你能记住，说谎要付出什么代价。”
“呃、……我知道了。”林安闭上眼，在不间断地疼痛里想：还是被这样轻轻放过了啊。
但你骗了他，将来还要骗他，一直到让他彻底失望为止。你到底活成了多可悲的样子，要辜负了世界上所有还愿意爱你的人？
十下板子很快过去，沈朗把板子放在一边。林安尝试着撑起身子，可压麻了的手臂使不上力气，又摔回了床上。
他终于还是没能压抑住哭声，在一片安静的卧室里低声地啜泣。
*
教小孩而已，疼一下长长记性就可以了，破皮流血伤害身体就不好了。
沈朗松开林安背在身后的手，放任他重新抱着枕头在自己腿上趴着哭了一会儿。他审视了一遍自己打出来的一片红肿斑驳的痕迹，有点后悔这样苛责这个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的小少年。
林安哭累了也就适可而止地停下，挨了罚反而没了要靠眼泪博同情的想法，只觉得体力透支得厉害，眼皮发沉很想好好睡一觉，把所有难过的情绪都丢在梦里面。然而他一想起之后不得不做的事就一阵心乱如麻，加之林微的情况超出了他掌握的信息，他想这一晚一定和之前一样，又是漫长而难以入眠的几个小时了。
他攒够了力气，略微动了动想从沈朗身上下去，却被搁回他腰上的手止住了动作。沈朗探身从床头柜里拿出那瓶药，喷完以后细致地抹匀，加了点力气揉按着几处严重的淤青肿胀。林安这下可以安静地咬着枕头忍痛了，但热辣辣的疼痛很快过去，药水里止痛消肿的成分发挥作用，凉凉的薄荷花香味渐渐吞没了他的感官。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虽然有点害怕听到不想要的答案，仍然忍不住开口问：“……你不生气了吗？”
“给你上药是因为打得有点重，不上药会影响你的健康，和我生不生气没有关系。”沈朗手上的动作不停，冷淡着语气回答他，“我很生气你欺瞒的行为，之后我希望能看到你改正的表现。”
果真听到了不想要的答案的林安嗯了一声趴回去，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了。沈朗想自己话是不是说得有点重，又怕打完就哄会助长了他撒谎成性的习气，犹豫了一会还是简要地问了句：“饿不饿？渴不渴？”
林安摇了摇头，还是坚持从他身上下来，缩回了自己的被子里，微微皱着眉说：“我没事了，先生。你回去睡觉吧。”而后他终于想起自己应该给出个真心改正的态度，在一思考就头疼的艰苦条件下勉强想了句认错的说辞，“……我知道错了，也记住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沈朗听到他声音仍然是哑的，还是出去调了杯糖水给他。林安端着杯子觉得胃里一阵阵发疼，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正觉得会让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听到沈朗坐在他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林微对你好吗？”
“……我不知道。”林安把水放下，认真地回答问题，“她在组织里会保护我，所以……应该是对我好的。”他嘴里泛起糖水的甜味，于是又补充道，“但她不会在意按时吃饭睡觉这种小事，当然也不会拿这个当规则来要求我。”
沈朗点点头，“那以前谁照顾你的生活？”
“没有谁……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林安困倦地撑着脸答道。
“知道了，睡吧。”沈朗给他把被子盖好，关了房间里的灯。他想这孩子今晚一定睡不安稳，虚弱着受了惊吓挨了打还可能会生病，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陪着他，就听见林安小声地问：“你要回去了吗？”
“你想要我在这里陪着你吗？想的话，我就等你睡着了再走。”
“……你随意。”黑暗中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表情，这给林安提供了些安全感，出口的话也没了防备，“这张床太大了，两个人睡也可以的。”
虽然他也看不见沈朗的反应，但他听见短促的几声气音，直觉自己应该是被笑话了。林安挫败地把被子拉过头顶闭上眼睛，几秒钟以后感觉到身边往下陷了陷。他被令人安心的气味和暖意包围住，平生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有人陪着睡是这样奇妙的感觉。
他蒙住头的被子被拉下来好好地掖在肩颈处，安抚性地被拍了几下。连天没有得到过休息的身体反扑上几倍的疲惫困倦，他抓住沈朗的睡衣袖子，小心翼翼地将额头抵在温暖的布料上，没过几分钟就陷入深眠，短暂地逃离了不愿意面对的一切。
沈朗经常能在意料之外的时间意识到这孩子是犯罪组织训练出来的，比如看到他出色的信息能力，比如此刻——一点点动静就能把他从熟睡中惊醒。林安真的就这样拽着他的袖子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六点沈朗想把自己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林安立刻也就跟着醒过来了。
“再睡一会吧，今天不用学习，给你请了假。”
林安本来还半梦半醒地困着，看到他身上的制服瞬间清醒了大半。“……你要去做什么？审林微吗？”
“是。怎么了？”沈朗觉得他睡眼惺忪的时候比平常缩在壳里的样子可爱多了，“心虚了？”
“……小心。”林安没听出话里调侃他的意思，急着说完自己的话，“可能还有人想救她，你们要小心……”
“不用你来担心我的安全。”沈朗笑了笑，“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
他出门以后林安坐在床上清醒了几分钟，虽然困意还没有完全消下去，却也睡不着了。他的手机被没收了，只好偷偷溜到书房去打开他监护人的电脑，依照许宣仪上次见面时告诉他的联络方法操作。
居然真的有人不给电脑设密码。他一边输许宣仪给的繁琐麻烦的密钥一边想，就算是私人电脑没什么机密，防范意识也太弱了吧。
通讯一连上，林安就看到了许宣仪一天多以前发来的信息。
“你做得很好。把合作人的信息给我，然后跟着我吧。”
林安如愿得到了许宣仪藏身的地点，在电脑上敲了半天，给对面发了一份名单过去。而后他对着这份名单增添修补，层层加密以后存在硬盘里。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拿了一张纸仔细誊抄了一遍，之后藏在书房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做完这一切，他给对面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这只是一部分。林微倒了，我要在外面躲一躲。等时机合适，我会带着其余的信息去找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