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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回忆庄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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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锦然第一次见到老查普曼的时候她还只是塞伦的同学。
兰锦然和塞伦并不是一个班的学生,只是因为都经常被老师们叫去帮忙所以勉强算是互相认识。那次塞伦不知道因为什么请了两天假没来学校,塞伦的导师在办公室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来帮导师送东西的兰锦然,于是干脆让兰锦然把一些材料给塞伦送过去。
两个导师之间关系不错,偶尔也会互相指点一下对方的学生,所以尽管其实和塞伦并不熟悉,兰锦然也还是应下。
照着老师给的地址到了塞伦家,一直专心学习不怎么交际的兰锦然才反应过来偶尔课间会听见同学们讨论的那个“商学院住在大庄园里的金发甜心”是指的塞伦。
本来平常的心情,在被管家带进庄园的时候变得紧张了起来。
她走进客厅的时候,查普曼还在会见一个女性客人。
那个女性看起来和查普曼年纪相仿,面容不太像查普曼,但是那一头漂亮的金发和她和查普曼一样挺得笔直的脊背让人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就能简单判断出来两位一定有着血缘关系。
她的到来打断了女人和查普曼的谈话,她把目光投向紧张的兰锦然,像是看出了兰锦然的不自在,主动道:
“坐吧孩子,别担心,你没有打扰我们。”
她微微一笑,柔和的表情和声音一下子打碎了她挺直的脊梁给人的锋利和冷硬感。
兰锦然还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莫名在这一句话里听出了一种让人放松的母性气质。
与她相对的,查普曼长相冷厉,没什么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更是吓人,他等兰锦然坐下来了才冷冷地开口:“来找塞伦?”
兰锦然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她还没有主动给同学的家长打过招呼,但是现在开口有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犹豫之间,查普曼已经没什么耐心地转头喊管家:“把塞伦叫下来。”
查普曼的话说得太快,给人一种他故意打断兰锦然的错觉,兰锦然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
女人看了看兰锦然,又看了一眼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行为给年轻人带来了压力的查普曼,习以为常地解围道:“你是塞伦的同学吗?”
客厅的气氛实在是有些沉重,查普曼使唤完人,就拿着手上的报纸接着看了起来,半点没有开口和自己儿子的同学聊上两句的想法。
管家一走,连茶都没人给兰锦然倒。
女人拿起空余的茶杯给兰锦然倒了一杯红茶:“尝尝吗?小心烫。”
对上女人笑盈盈的眼睛,兰锦然才放松了一点:“谢谢。”
她接着说:“他今天没来学校,老师让我把材料给他送过来。”
兰锦然用余光看了一眼查普曼,他靠在椅子上,没什么反应,好像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啊,那你很优秀啊,”女人的语气柔和又亲近,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和眼睛,问,“如果不冒昧的话,你是华国人吗?”
“是的,”兰锦然点了点头,有点不习惯面对这样炽热又善意的视线,低头去看自己放在膝头的手,道,“我是留学生,在这里读硕士。”
女人笑了:“那更优秀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离开自己习惯的坏境来到异国他乡的。”
她的话让兰锦然确信自己感觉到的那种母性不是错觉:“孩子,你有一颗坚韧的心。”
饶是成长一路即便作为孤儿却并不缺少旁人的鼓励与支持的兰锦然,在异国他乡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女性这样夸赞,也难免觉得感动。
尤其是这一年,因为文化的差异、语言的限制,还有她经济上让她没有精力去悠闲地交际的现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样的话了。
沉默了两秒,兰锦然平复了鼻腔的酸涩,正要说谢谢。
一直不说话的查普曼却突然开口。
“有什么值得夸赞的?任何人都应当具备这种勇气。”
查普曼语气冷冷的,第一次见面的兰锦然无法判断出这是否是一种刁难。
兰锦然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独特的成长经历让她比起面对善意,更习惯于应对刁难。
却没想到这话反而是女人先反应过来,不软不硬地刺了查普曼一下:“那任何人都能具备这种勇气吗?”
兰锦然看见相貌冷厉的查普曼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哼”了一声,诡异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从外貌判断,她还以为查普曼是不能接受被反驳的那种性格。
发着高烧的塞伦被管家带着下了楼,客厅里的人听见声音抬头看去,穿着睡衣明显头昏脑胀的塞伦在下最后两级台阶的时候一脚踩空,在众目睽睽之下脸着地摔到了地上,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因为这件事,兰锦然和塞伦逐渐熟悉起来。
后来兰锦然在塞伦的口中认识了那个女人。女人是查普曼的表妹,塞伦的表姑,是亲戚不多的查普曼家里仅剩的偶尔会来串门的亲戚,甚至这个“偶尔”也只是几年一次的概率。
不仅是因为查普曼家没什么亲戚,也因为老查普曼脾气实在古怪,亲戚们并不乐于登门拜访。
兰锦然在后来的相处中也发现,查普曼的确是脾气古怪。也许是年轻时事业的成功又或许是查普曼家族仅剩下的人都是不喜欢反驳别人的性子,于是他极度自信自傲自尊又严于待己待人的性格竟然从来没被纠正过。
甚至在兰锦然和塞伦离婚,带着兰烨离开英国的时候,她见到的老查普曼也还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倔老头。
......
到了老查普曼的庄园,因为塞伦提前让人准备好了饭菜,大家把行李放回了房间就可以直接坐下来吃晚饭。
大概也是奔波让两位长辈真的累了,除了兰锦然和许邈偶尔会低声聊两句之外,餐桌上只有餐具的声音。等吃完饭,塞伦和兰烨三言两语商量好了明天上午去墓园的时间之后,许邈就和兰烨回了房间。
吃饱了,长辈又不在,许邈就有精神了些,进了房间就开始打量房间里布置,在和兰锦然刚才的交谈中他知道了他们这几天就会住在兰烨小时候的房间里:“现在这里还和你小时候一样吗?”
他对没有谋面的十四岁之前的兰烨非常好奇。
眼前的房间不算太大,或者说整个庄园的实际居住面积都没有许邈想象中的大,意外的刚好出于一家三口住很合适的大小。但是按照现在这个也能住他们两个人的尺寸来说,十几年前对于还是一个小孩的兰烨来说,许邈眼前的这个房间绝对是一个大房间。这个房房间没什么装饰,唯一值得说的就只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和一侧镶嵌进墙里的到顶大书柜。
因为被提前打扫过,而且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主人居住,房间里没有什么有房主人特色的物品。
“你是说房间吗?”兰烨进了房间就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里的东西,闻言抬头扫了一眼,道,“差不多吧?爷爷不喜欢挪动东西,我也不太记得了——如果是庄园的话,外墙好像重新漆了,记忆里好像颜色要更深一点。”
“唔......”
许邈应了一声,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
挑了下眉,许邈拿出来了放在抽屉里的那本相册。
兰烨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把许邈的睡衣拿出来放好的时候,许邈已经翻了三分之一了。
兰烨见许邈坐着在看什么,走到许邈的旁边:“在看什么?”
兰烨先看了一眼许邈,再把视线挪到许邈面前的书桌上,才看见了许邈在翻看的相册。
看得出来相册里面的照片应该并不多,现在这一张中等大小的照片就有余地占据了相册二分之一的篇幅。
照片有点老旧褪色了,但是保存得很好,还能很清楚地看见照片上那个有着蓬松金发的小男孩坐在庄园的秋千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兰烨猝不及防地和小时候的自己对视了一眼。
许邈看见兰烨脸上难得的错愕,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这是你多大的时候?好可爱,为什么不高兴?是谁惹你生气了吗?”许邈摸着照片里绷着一张小脸的小兰烨,坏心眼地拿手指头戳了戳小兰烨的婴儿肥的腮帮子。
兰烨拿手抹脸:“......不记得了,我都不记得这是谁拍的照片。”
在这个庄园里度过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现在即使是他自己看着这些照片,也对照片里的时间很陌生。
他看着许邈一下一下地去戳那个金发小孩的脸,忍不住也带了一点笑意,道:“这个相册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就在你书桌的抽屉里,”许邈指了指抽屉,“你不知道?”
因为这是兰烨的房间,他理所应当的觉得抽屉里的东西是兰烨也应该知道的。
许邈摸了摸相册的边缘,虽然照片看起来有一些时间了,但是相册还是很新的一个相册。不难猜出其实这些照片被整理到这个相册里的时间还不算太久。
“嗯......理论上来说,不是的。”这一点,兰烨也看得出来,他拉开了抽屉,果不其然空无一物。
那这相册就是故意被放在这里的。
兰烨向许邈解释道:“爷爷不是会制作这种相册的性格,他一向是主张过去了的事情就忘记。”
一方面意识到这个相册只可能是塞伦准备的,一方面又为兰烨说的话咂舌,许邈道:“那爷爷真的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了。”
兰烨耸了耸肩:“不然也不会大家都躲着他。”
说着,看见许邈的神色,兰烨突然道:“或许,你想要和我一起探险吗,亲爱的?”
许邈不知道兰烨在突然说什么,茫然地抬头看向兰烨:“什么?”
“虽然我小时候的东西没有留下来,但是爷爷的一些东西肯定还留着。”兰烨看着许邈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睛,差点没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只觉得一团毛茸茸在自己的心脏里拱了一下。
“他口头上总是装出一种很潇洒很坦然的样子,其实比谁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