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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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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空间、感知……一切都在那狂暴的虫洞漩涡中被搅得粉碎。“坚冰号”像一片被投入滔天巨浪的枯叶，被无法抗拒的力量野蛮地撕扯、挤压、抛掷。金属扭曲断裂的惨叫是唯一的乐章，黑暗和混乱是唯一的主宰。
凯尔失去了所有方向感，只能凭借本能死死固定住自己和丽拉，用身体承受着一次次剧烈的撞击。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伤口再次裂开，温热的血液粘稠地浸透衣物。意识在昏迷和清醒的边缘疯狂摇摆，每一次短暂的清醒都只能捕捉到舷窗外那光怪陆离、足以逼疯任何理智生物的扭曲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
那毁灭性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一种诡异的、失重般的漂浮感取而代之。
然后，是更加剧烈的震动和摩擦带来的高温与尖鸣！仿佛整艘船正在被投入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熔炉煅烧！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结结实实的撞击巨响声传来！
凯尔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冰冷的水滴，滴落在脸上。
凯尔猛地咳嗽起来，肺里火辣辣地疼，呛出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不清，头部传来炸裂般的剧痛。
过了好几秒，混乱的感官才勉强归位。
他发现自己半躺在已经严重变形、冒着丝丝电火花的副驾驶座上，安全带勒得他几乎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臭氧味，还有一种……陌生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湿润气息。
他猛地看向身边。
丽拉依旧被固定在那里，依旧昏迷着，但似乎没有增添新的明显外伤。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她的颈侧，那微弱的脉搏依旧存在，虽然缓慢，却顽强地跳动着。
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感尚未完全升起，就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
“坚冰号”的舰桥主观察窗已经彻底碎裂，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和一个巨大的破洞。透过破洞看出去，不再是冰冷漆黑的宇宙，也不是扭曲的光带。
而是一片……铺天盖地的、清澈剔透得令人心醉的蔚蓝色。
那是天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拥有如此丰富层次和生命的蓝色。洁白的、蓬松的云朵如同巨大的花朵，点缀其间。温暖而刺目的光芒——是恒星的光芒？——从天空洒落，照亮了舰桥内的狼藉，也带来了……热量。
一种真实的、灼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温度。
凯尔挣扎着解开安全带，踉跄着走到破洞边缘，扶住灼烫的金属断口向外望去。
呼吸瞬间停滞。
下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茂密的绿色。巨大的、有着宽阔叶片的植物层层叠叠，蔓延至视线的尽头。更远处，蜿蜒的银色丝带是流动的液体——水？如此之多！空气中充满了各种从未听过的、嘈杂却生机勃勃的声响：悠长的鸣叫、清脆的啁啾、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
而“坚冰号”，这艘来自高度发达文明的老旧货舰，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深深嵌入一片陡峭的、覆盖着绿色植物的山体之中。舰尾冒着滚滚黑烟，显然彻底报废。巨大的撞击轨迹从森林中撕裂出来，如同一道流血的伤疤。
地球。
虽然从未见过，但某种深植于基因深处的悸动，或者说丽拉曾经零星描述过的片段，让他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那颗传说中的、被遗忘的、原始而美丽的星球。
他们竟然……从那个恐怖的虫洞里活着冲了出来，坠落于此。
短暂的震撼过后，现实的压力如同冰水般浇下。
他还活着，丽拉还活着，但其他人呢？“坚冰号”几乎断成了两截，其他舱室的情况恐怕更糟。
他猛地回头，看向舰桥内部。
埃林多被压在部分坍塌的控制台下，满身血污，不知生死。托里克瘫在角落，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呻吟。还有其他几个幸存者，有的在挣扎着爬起，有的则一动不动。
而更远处，通往内部舱室的通道已经严重变形堵塞，里面情况未知。米拉……还在那个医疗舱里吗？医疗舱是否在撞击中幸存？
就在这时，一声虚弱却清晰的惊呼响起：
“天啊……这……这是什么地方？”
凯尔猛地转头。
是丽拉。
她竟然醒了。
或许是剧烈的撞击，或许是这片土地陌生却磅礴的生命气息刺激，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依旧黯淡虚弱，却清晰地倒映着舷窗外那片蔚蓝的天空和无尽的绿色。
她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仿佛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景象。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虚弱而失败。
凯尔立刻冲回她身边，扶住她。“丽拉？你感觉怎么样？”
丽拉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窗外，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看到了某种存在于神话中的景象。一滴泪，毫无预兆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与她之前干涸的血迹混合。
“好……美……”她极其微弱地、梦呓般地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这就是……‘生命’吗……”
她的苏醒和话语，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点亮了幸存者们死寂的眼睛。他们还活着，他们来到了一个看似没有帝国追兵的、充满生机的新世界。
希望，如同初生的藤蔓，在绝望的废墟上，颤巍巍地探出了头。
然而，凯尔扶着丽拉，目光却越过那令人震撼的美丽，投向了更远处茂密的、未知的丛林。
那生机勃勃的绿色之下，隐藏着什么？
陌生的病菌？危险的掠食者？极端的气候？
他们这群伤痕累累、装备尽失、来自星海的逃亡者，真的能在这片美丽的、却也必然残酷的原始星球上，生存下去吗？
丽拉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沉重，她极其缓慢地、用尽力气抬起手，轻轻覆在了他紧紧抓着床边、指节发白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依旧冰凉，却带着一丝微弱的、试图安慰的力量。
就在这时——
一声悠长而凶戾的、从未听过的猛兽咆哮，如同沉重的战鼓，猛地从下方茂密的丛林深处传来，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瞬间打破了这短暂的、脆弱的宁静。
美丽的蓝星，向他们展露了它的第一颗獠牙。
生存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