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病假 ...
-
粉笔头从洛明哲颤抖的指尖滑落，在讲台上摔成两截，发出细微的脆响。
教室里的学生们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住、脸色煞白的老师。
【这个推导步骤，板书第三行，似乎跳得太快，容易引起误解。建议补充一个中间过渡式。】
那条微信消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洛明哲的脖颈上，令他窒息。
他在哪里？！
洛明哲的目光如同受惊的鹿，疯狂地扫视着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后排的空座位、窗帘的缝隙、教室后门那块小小的玻璃窗、甚至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
没有！哪里都没有程彻的身影！
但他就是知道！他知道自己讲到了哪里，知道板书写了什么，甚至能精准地指出一个无伤大雅、只有极细心者才会注意到的、他为了节省时间而略微跳过的步骤！
这种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监视感，比程彻本人坐在教室里更让洛明哲感到恐惧！这意味着，对方可能通过某种他无法察觉的方式，实时地看着他！甚至……听着他！
“老、老师？”前排一个学生小声提醒，“您没事吧？”
洛明哲猛地回过神，对上几十双关切又带着些许困惑的眼睛。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尖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没事……”他声音发飘，弯腰捡起断掉的粉笔，手指冰凉，“刚才……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这里……这个推导，确实可以再细化一步……”
他几乎是机械地、按照那条微信的“建议”，在黑板上补充了那个过渡公式。思路完全被打断，之前的授课节奏荡然无存。他变得语无伦次，眼神闪烁，时不时就警惕地四下张望，仿佛惊弓之鸟。
下面的学生开始窃窃私语，不明白一向条理清晰的洛老师今天怎么了。
洛明哲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感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某个暗处，欣赏着他这副惊慌失措、彻底失控的模样。
他甚至不敢再看手机，害怕又收到新的“指点”或“问候”。
这堂课，最终在洛明哲魂不守舍、学生一片茫然的诡异气氛中草草结束。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洛明哲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教室，连学生的提问都没有理会。
他一路疾走，回到办公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实验室的“平静”是假象！课堂也不再是避风港！那个男人就像跗骨之蛆，无孔不入，彻底侵入了他的工作和生活，将他逼到了悬崖边缘！
他滑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会疯的！
必须逃离！必须中断这一切！
一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冒了出来——请假！离开学校！离开这个城市！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
对！请假！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猛地爬起来，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着登录学校办公系统，找到请假申请流程。
事由……事由写什么？
他盯着那个输入框，脑子里一片混乱。总不能写“因遭受神秘学生精神压迫及全方位监视导致精神崩溃需紧急避险”吧？
最终，他只能苍白地写下：【身体不适，需休养几日。】
申请提交后，他立刻又手忙脚乱地给系主任赵教授发了封措辞恳切的邮件，再次说明自己“突发急症”，需要请假一周，课程已协调好请同事代课，并表示万分抱歉。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等待着审批结果。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他不知道程彻会不会看到他的请假申请，会不会又用什么方式阻止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洛明哲的焦虑达到顶点时，邮箱提示音响起。
【回复：请假申请】
他的心猛地一跳，颤抖着点开。
是赵主任的回复，语气关切：【小洛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怎么突然病了？严不严重？好好休息！课的事情不用担心，已经安排好了。准假！多休养几天也没关系！】
批了！
洛明哲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几乎要喜极而泣。
成功了！他暂时可以逃离了！
他立刻开始疯狂地收拾东西，电脑、几件换洗衣服、最重要的加密U盘……他订了最近一班前往邻省一个冷门旅游城市的机票，那里没有T大的分校，没有任何学术关联，应该能最大程度地避开程彻的触手。
他要彻底消失几天！
就在他手忙脚乱地将行李塞进背包时，手机突然又响了一下。
不是邮件提示，是微信。
来自那个句号。
洛明哲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几乎不敢去看。
挣扎了十几秒，他才鼓起勇气，拿起手机。
程彻的消息很简单，甚至……称得上体贴？
【听说老师身体不适，需请假休养？】
【虽感遗憾，但身体要紧。望安心静养，勿虑项目之事。】
【期待您早日康复归来。】
语气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学生听到老师生病后的正常反应。
但洛明哲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
“听说”？他听谁说？赵主任绝对不可能主动去跟一个学生汇报副教授的请假情况！
这只能说明，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通过某种渠道知晓了这一切！
而他这番“体贴”的话语，在洛明哲听来，更像是猫捉老鼠时，故意放开爪子，看着猎物仓皇逃窜时的戏谑和……保证。
保证游戏不会提前结束，保证他还会回来。
洛明哲猛地将手机扔到床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他背起背包，一刻也不敢再多停留，像逃难一样冲出了公寓，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两个小时后，洛明哲坐在飞机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紧绷的神经才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丝。
离开了……他终于暂时离开了那个充满程彻阴影的地方。
飞机爬升，冲入云层。
洛明哲疲惫地闭上眼，希望能借此机会，真正地喘一口气，理清纷乱的思绪，找到摆脱困境的方法。
……
然而，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乘坐的航班起飞后不久，机场VIP休息室内，程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看了一眼腕表上显示某个航班状态的微小提示灯由【登机】变为【起飞】。
他拿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收件人是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号码。
【鱼已离港。按计划进行。】
短信发送成功。
他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目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
休假？
放松？
他的洛老师，还是太天真了。
他允许他暂时逃离，只是为了让他更深刻地体会到——无论他逃到哪里，都永远无法真正脱离他的掌控。
这场游戏，才刚刚进入更有趣的阶段。
